香雲蒼白的臉顯得那般驚悚,滿臉沾染上的污泥,以及額間觸目驚心的一抹鮮紅,隱隱可見的是那紅色似乎還在不斷涌動着,那抹紅彷彿還在爭先恐後的向外冒着,汩汩留下的不知到底是鮮血還是生命。
可就是這般觸目驚心的一切都在任薄雪的不可預見之時悄然成了定局。
只見香雲那一聲未來的及叫喚完全的“姑娘”彷彿還在任薄雪的耳中永遠的迴響着。
而馬車輪下那條條藍帶,是自香雲裙襬上被硬生生扯下來,現在卻被這不停歇的輪子在黃土裡淺埋一圈復一圈。
這彷彿成了永不停息的轉動,淺色藍帶早已被染成了同樣沾滿黃土,於是同樣溼漉漉的暗黃帶,在輪迴的空中不斷的甩動着。
甩動着的土黃色裙帶就像是在向它那倒地不起的主子無聲說着最後暗語,似乎不斷的揮着臂膀,揮着身上粘的死死的污泥,卻怎麼也揮不下……
車廂內傳出陣陣叫喚,是任薄雪仍舊大叫着:“香雲,香雲!”
其聲音絲毫不比黑馬遜色,可奈何她怎般叫喚也註定是喚不醒那地上愈來愈小的聲影。
儘管任薄雪的聲音已經嘶啞,她的眼眶已經紅腫,蓄滿在眸底的熱水彷彿怎樣也流不盡似的。
因她不信!
不信香雲會棄她而去!於是她堅定下不論如何她自己都不能倒下的決心!
就算如何不受控制的黑馬此刻也不能讓她縮回伸出馬車的頭顱,就算如何馬車顛簸的震盪,就算她的手腳已經絲毫使不上氣力,就算腰腿已經痛的直也直不起來,她還是不能放棄任何一絲希望,不能放下任何一絲喚醒香雲的心思!
只是現下,任薄雪馬上清醒過來意識到不丟下香雲最好的法子就是明哲保身。
於是等到愈行愈遠的馬車已經將任薄雪的聲音飄向了無人聽得見的角落,她趁無聲再次看準時機悄悄掀開車簾一角,四處看向外面,果然看見外面的架勢遠遠不似想要財物那般簡單!
這步步緊追的黑衣人任薄雪隨意一瞥就看見了五個,而心急找香雲的任薄雪也不再看黑衣人數,只因爲此時的馬車之飛奔速度是黑衣人望塵莫及的,但這也意味着香雲的身影是再也看不見了……
任薄雪見此不禁黯然失色,她在爲摔下馬車倒地不醒的香雲難過不已。
而後她又努力平定心神,細看起了還在緊追的黑衣人,見他們確實拼命的程度倒像是要奪人性命,沒錯,黑衣人們還面露兇光!憑這一點,任薄雪更是堅定了心中所想。
她無比清楚這些黑衣人獨露出的黑色眼眸已經死死鎖定了自己,在這般的殺機四伏的非常時刻,她要做到無所畏懼,就算馬車後方袖間暗藏殺機的黑衣人已經輕功追逐着自己!
任薄雪還要洞悉所有可以成爲有利的計謀,要知道其他可以用武力解決的一切問題都不在她擔心範圍之內,能用武力解決的一切問題是能保護自己之人應做的。
而那人,毫無意外就是殿下……身旁的暗衛!
任薄雪隨即想起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殿下!
她暗叫殿下在何處!暗衛飛影又何在!快來救她!
可任薄雪見這許久,尾隨在後的殿下竟還未趕上來救助,就知道此事更是非同小可,也料出殿下和飛影也定是被困着動彈不得了。
但已想到這些人的真實目的,那有如此大的架勢和佈陣也是正常,要不然等殿下前來定是如數剿殺輪不到黑衣人近自己的身的,可如今他們知道暗殺分兩路,他們想要的結果定然是自己這邊苦於就不見救援那邊又自身難保,於是兩方俱敗他們的暗殺自然可以成功。
基本知道局勢的任薄雪馬上想着如何不讓黑衣人的詭計得逞的法子。
可此時前方馱着車廂的黑馬已經如同瘋狗一般亂竄不分東西,車廂頓時如同離弦之箭,前前後後搖擺的幅度也漸大。
眨眼間馬車碾過凹凸不平山地便風風火火甩下兩股滾滾黃塵,嗆得緊追不捨的黑衣人一陣咳嗽,細小塵土紛紛鑽入他們眼底,引得他們視線全無,就是雙手搓眼也不見光亮,也是因此數位黑衣人短時間內俱被迫停在原地無法動身。
可車廂裡的任薄雪顯然也不好過,此時距離香雲倒地也不過半刻不到的時間,她身上大大小小可見不可見的傷已經不下數十處,只見她強行咬牙狀,忍着巨痛再次叫喚殿下了幾聲。
愈見局勢愈發脫離了她的掌控,此時最爲致命的並非黑衣人的暗殺,而是車廂前面黑馬早已脫繮!
更離譜的是載着自己的黑馬所行方向之處已經遠離了正常軌道數尺,任薄雪實在不知將會去向何方,前方究竟是更爲艱險還是僥倖脫險,這一切俱是未知數!
而她任薄雪最厭惡的便是未知數,她要的是時時刻刻掌控全局,胸中自有定局,現在的一切卻沒來由的讓她心慌,愈加不安!她想要馬上見到殿下就在眼前!
可一經她的推算,適才與殿下在後騎馬追來的距離與時間,至少也是需要約莫一羅預時間的,這時間這就好似再來二十彈指。
任薄雪的前路是一片茫茫,情勢緊張的縱然是一瞬也是等不及了,更何況黑衣人恢復視線後便馬上就會趕上。
細想現在她的處境就好比是衝也似的向着前方連路也算不上的山地前進,不知到底將死是活,而她自身又死困於車廂之內,若是拼上一把跳車而出,可其後又是黑衣人殺機重重,心盼着須臾間卻也不見援兵蹤跡。
正當任薄雪一籌莫展之際,只聽見其後傳來又一陣馬蹄,那是她聽了無數遍之多的馬蹄聲,她馬上就意識到那是安蕭泉正趕往自己身邊的聲音!
安蕭泉竟然能趕得過來!任薄雪心喜之下急急的喚着,身體卻被被黑馬震得連聲音也發的不能完完整整,音調也是一聲高起一聲低落,以至於不能保證安蕭泉能全部聽清。
到底安蕭泉還是聽見了,任薄雪聽得他重重地迴音道:“薄雪莫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