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稷站在牀邊看了一會兒, 看着一大一小兩隻毫無自覺的,略想了想,和一旁等候的朝雲說道
“朕聽說有孕之人不可接觸貓, 爲你的主子着想, 明日且把這白貓扔到御花園去捉蝴蝶去罷了。”
朝雲聽了, 總覺得這說法也太過於無憑無據了, 她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的。
但是主子的話麼, 只管照做就是了。
於是回答了是,不過也僅僅只是回答而已,並不打算真的將小玉丟到御花園去。
只是現下將貓抱出去, 不必現下在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惹人厭煩而已。
第二日或許是因爲太過於激動的緣故, 懷瑜便醒的很早, 睜眼的時候天色微亮, 遠遠不到該起身洗漱的時間,他朝外看去, 小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難得的,竟然見到趙稷仍然躺在牀上。
平平整整的躺在牀上,很是安靜沉穩。
懷瑜看了會兒,覺得這樣看着, 也不是那麼討人厭嘛。
懷瑜朝外側了側身, 又墊了枕頭, 略略居高臨下的看着趙稷的容貌, 這樣閉着眼睛不說話的, 也是一派好風景,若是出身在普通人家也該死能夠讓人擲果盈車的存在, 可惜偏偏生在了帝王家,又是那樣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實在是對不起這張臉。
懷瑜閒得無聊,不想再睡,也不大願意起牀,只是這樣看着,或許是這樣猶然昏暗的情景讓人放鬆心情,又或者沉睡的趙稷沒有任何的威脅性,因此讓懷瑜略略的膽大了一點,伸出了手指,便要隔空描繪趙稷的面容輪廓。
或許……該說是魔怔了,否則必然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懷瑜的手指不小心點在趙稷的面容上,還沒有反應過來,立刻就被人握住了手腕,力道之大讓懷瑜懷疑自己的胳膊要被折斷。
趙稷睜開眼,絲毫沒有人之將醒的惺忪迷茫,而是分外清醒,眼中一點寒芒,是懷瑜從未見過的神色。
叫人忍不住不寒而慄,懷瑜便保持着那樣的姿態,一時之間,竟然也不敢動了。
趙稷轉了眼珠,便看到懷瑜十分訝然的表情。
眨了眨眼,褪去眼中的一點殘酷,又看着懷瑜,十分清淡的說道
“嚇到你了?”
懷瑜才反應過來,抽了抽自己的手腕,這次抽了出來,但是手腕上已經有了一圈紅色勒痕,不知道這人什麼脾氣,怎麼這樣暴躁,下勁也未免太狠。
懷瑜順勢跪坐在牀上,將自己的被子團成一團,朝後倚着,他們雖然睡在同一張牀上,然而是早就分了被子的。懷瑜的長髮披散下來,落在趙稷的脖頸處,略略一動,便覺得有些癢了。
懷瑜卻是絲毫沒有察覺的,他看着趙稷,不以爲意的說道
“你殺人的樣子我又不是沒有見過,爲什麼要害怕?不過說起來,你今日竟然在這裡,倒是讓我意想不到。”
趙稷嗯了一聲,怪道
“怎麼,我不該出現在這裡?”
懷瑜搖了搖頭,又捂着肚子換了一個姿勢 ,甚至伸出手將枕頭也墊在腰下,方纔更舒適了,又鄭重的思考了一下,才道
“我若說了,你不可降罪與我。”
那可說不好。
趙稷在心裡道,趁着這還昏暗的時刻,又不動聲色的將懷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通,雖然略略的發福,然而好像從兩個月前便是這樣的形態,到現在竟然也看習慣了,只是這樣沒有了寬鬆的衣物的遮蓋,只有一層褻衣,腹部便尤爲凸顯,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胎兒也該是很大的了,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可怕,看起來如此沉重,倒是難怪身懷六甲之人常常步履蹣跚的,又暴飲暴食,也不算什麼過分的事情,不過,他倒是從來沒有見過懷瑜儀態盡失的,除了整日的想些不該想的事情,又好像變得不大聰明 ,又過於懶散,乃至於日常嗜睡,糕點常備的……
……
哦,好吧,除卻沒有變成胖的過分,也差不多了。
趙稷枕着臂彎,只道
“你且說來。”
懷瑜才很是自得的說道
“你不是總要半夜出去麼,怎麼今日卻不出去了?”
這是什麼話,趙稷不由得發笑
“我幾時總半夜出去?”
懷瑜便很是理直氣壯的坦誠理由
“我兩次半夜醒來,你皆不在此處,以此而觀,自然是日日不在了。”
趙稷聽了,便搖頭嗤笑
“這便是以偏概全之典範了。”
懷瑜吐了吐舌頭,怡然自得的說道
“是與不是,只有你知道。”
趙稷便只翹了翹嘴角,又閉上了眼睛,不打算說話了。
懷瑜看着他裝睡,便只當是默認了,於是又多嘴說
“日日這樣的,其實不大好。”
但是趙稷閉着眼睛,只裝睡不理他。
懷瑜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真是永遠不要指望和趙稷好好的說話。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同牀共枕的,總還是要說話的,懷瑜又沒有睡意,便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起醒來的規劃,要早早便去刑部見人,又保證早去早回,雖然沒有迴應,但是他要先把自己該說的話說了,趙稷如果反悔,那就是他言而無信了。
趙稷雖然不是言而無信,但是行程自然是按照他的安排去進行,想要一大早便去見人,那是不可能的。
於是懷瑜直直等到吃過午飯,趙稷才說,可以出發了。
懷瑜心有疑惑的看着他,直到一起出了門,纔有些不確定的開口說
“你和我一起去嗎?”
趙稷目視前方,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地方值得疑問的
“不行?”
“當然行。”
懷瑜立刻說,他若說不行,那被留下的,自然是自己了。
他又不是真的傻了。
趙稷便很是遺憾的嘖了一聲。
可惜了。
刑部在一片生長了幾十年的柳樹之下,很有些陰沉的氣息。
門前並沒有什麼鬧事靜坐的人,至少趙稷一行人去到的時候,仍然是刑部特有的肅靜氣氛,看起來韓雲到還有幾分本事,只是既然可以自行解決,又讓人到宮裡去請旨,還真是叫人不知道該罰還是該賞了。
趙稷等人到的時候,刑部之人都在門前迎接,趙稷與懷瑜下了馬車,令人免禮之後,就喊了韓雲,便徑直進去了門內,其他人原地不動,只有韓雲緊跟着回去了府內,算着時間他們進去了內院,其他人才動了身子,又和站在門口的侍衛打聽聖上突然駕臨是和用意,自然是什麼話也打聽不出來了。
本來趙稷過來,也是突然之間纔有的想法,就連韓雲也是下了朝之後才得知的消息。
現下幾人到了正殿,趙稷纔開口說道
“不是說有人圍觀刑部,叫你們無法解決,怎麼,白日還束手無策,一夜過後,便想出瞭解決的辦法?”
韓雲便回話道
“說來其實慚愧,因後來逼不得已動用了一點威懾,抓了幾個人,才令民衆冷靜下來,明瞭臣等一片苦心。”
趙稷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笑道
“威懾——怎麼,這法子很難想?”
韓雲便只能賠笑,不好說是張問鏡出了主意吹耳邊風,讓他專門在說話的時候派了幾個眼色好的人去暗中觀察,將最先起鬨反駁的人以記錄民衆言論的名義給暗暗控制了,又讓士兵佩戴兵器陳列兩側,再來承諾審問時候必然公開進行,才讓民衆不再被帶偏了思路,可以靜心經他說話。
畢竟張問鏡名義上還是罪民。
趙稷自然知道肯定是有人暗地裡出主意給韓雲,不過韓雲不將人姓名說出來,看來不是刑部內的人。他錯眼又看到懷瑜朝他使眼色,便不緊不慢的又問起了張問鏡的事情。
韓雲一一回答了,只是隱去了自己和張問鏡幾日來交談甚好的事情,趙稷也沒有多問,便說提人來見,也不必說是面聖,只道是舊交好友來看他了。
下了命令之後,讓懷瑜在前廳等着人來,他與韓雲便去了後面,是要留下空間給他們敘舊。
懷瑜看着趙稷他們去了後面,才放下心,又覺得終於等到了可以和問鏡好好說話的時候,然而在等待的時候,莫名的便緊張起來,他也說不出是因爲什麼,又想起年前他所做的事情,又怕張問鏡不肯見自己,又怕自己不敢面對張問鏡,於是在這樣忐忑的心情中,等來了刑部的人把人帶過來,方纔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又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看着門口。
一片光輝中,張問鏡推門而進,他穿着最簡樸的白衣,那衣服或許是過於寬大了,隨風漂浮着,好像是架在骨頭上一樣。從上次在御花園匆匆一瞥後,不過幾日時光,問鏡好像又瘦了,果然監牢不是人待的日子,懷瑜心不由得揪了一下,是真切的心疼。
張問鏡起先聽到人說有舊交好友過來看他,並沒有想到是懷瑜,被人提醒說是君後,還覺得是說來唬人的話,畢竟既然是君後,自然沒有出宮見犯人的道理,其次身份尊貴,就算要見,也該是自己被壓着去宮裡,怎麼君後跑出來見他,也太不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