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孤狼一聲長嘯,掙脫丫丫的懷抱,奔向無際的雪原,在它的後面,羣狼涌動,就像是草原上一個個冷血的殺手,宣佈它們纔是這裡真正的王者。
“別忙着跑啊,整點魚唄。還有明白叔,一會回村牽兩頭羊先喂喂狼吧。這幫大爺啊,簡直就是吃大戶嘛!”李小胖雙臂一甩,一條條大魚扔過去,沒法子,以現在草原的承受能力,還真供養不起這羣狼。
那些驢友也都偷着樂,雖說小胖子牢騷滿腹,但是真捨得下本啊。一天兩隻羊的話,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其實他們對草原狼還是不大瞭解,這幫草原霸主吃一頓能飽好幾天呢。李小胖這麼做也實屬無奈,草甸子的食物鏈還比較脆弱,如果不適當投喂的話,野雞野兔之類,肯定一個都不帶剩下的,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孤狼的迴歸,令李小胖喜憂參半。你說你回來就回來唄,還拖家帶口的,擺明了是準備常駐沙家浜嘛。
爲此,李小胖不得不單獨跟丫丫交代了一番,叫狼羣在覓食的時候,儘量去還沒有種草的荒漠地帶,那裡的瞎目鼠子不少,還有其它鼠類。狗拿耗子是多管閒事,狼捉耗子則是爲了生存,再正常不過。
瀝瀝拉拉到了正月十五,天氣已經暖和許多,朝陽坡和房頂上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似乎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家裡的大白小白這兩隻天鵝也常常伸展它們巨大的翅膀,進行準備活動,有兩次,還飛到泡子那邊轉了一圈。
咯咯噠,咯咯噠——隨着陽光的轉暖,家裡的小母雞也紅了臉,陸陸續續開始下蛋。爲此,還專門找人用穀草編了幾個下蛋的草簍,放置在雞架上邊。有時候趕上一起下蛋,實在憋不住了,草窩裡面就並排爬着兩隻母雞,看上去很喜慶。
母雞下完蛋之後,總喜歡咯咯噠的叫一陣,不知道是跟公雞彙報,還是跟主人報喜,希望賞點米粒啥的。
只要一聽到這種叫聲,猴三肯定第一個跑出屋,嗖一下竄上雞架,把小爪子伸進草窩,摸出一個熱乎乎的雞蛋。
這種近乎強盜的做法,肯定會引起母雞的不滿,當它們炸開翅膀準備啄小猴子的時候,猴三就很瀟灑地把另一個小爪子一撒,一把小米落到地上,母雞也就顧不得跟小猴子計較,歡快地啄米。
李小胖家養了將近二十隻雞,一天最少也能收十二三枚雞蛋,除了早晨每人煮一個之外,剩下的還可以炸點雞蛋醬,或者煎雞蛋。
剛開春的雞蛋,吃起來感覺格外香。最妙的是,李小胖家的窗臺上還擺着一溜土槽子,裡面栽了些蒜苗,已經吃了一茬又一茬,彷彿永遠割不完似的。除此之外,還有秋天的時候,吳老爺子移過來的一些婆婆丁根,也冒出了蔥綠的葉子,也像蒜苗那樣割着吃。
一般來說,婆婆丁的葉子能長十幾公分就算長的了,李小胖家的卻與衆不同,大葉子一尺多長,搞得吳老爺子直納悶:我也沒上尿素啊?他是沒有追撒尿素,但是猴三的尿素比啥化學肥料都好使。
把婆婆丁的葉子揪下來,洗涮乾淨之後切成寸段兒,跟雞蛋攪到一起,在鍋裡攤個雞蛋餅,雞蛋金黃,婆婆丁碧綠,吃上一口,蛋香裡面還有着婆婆丁那微微泛着苦澀的清香,絕對是開春最美妙的一道菜餚。反正林妹妹最喜歡這個。
可惜這丫頭前兩天跟着吳青鸞和那些驢友一起回城了,其實林丫頭是捨不得走的,不過既然答應了幫着黑瞎子合作社投資,怎麼也得回去拉贊助啊。
除此之外,王教授一行人也順利完成了第一階段的考察任務,滿載着收穫離開黑瞎子屯。至於第二階段的發掘,定在六月份之後。
收穫最大的是雷布斯教授,大包小包的弄了十多個,說是把這些禮物給妻子和孩子帶回去。同時還表示,等第二階段發掘的時候,他還肯定會來到這個給他留下美好回憶的小村。
臨別之際,李大明白還單獨把雷布斯教授拉到一邊,嘀咕了半天。李小胖耳朵好使,隱約聽到什麼下次來的時候多捎點藥片之類的話語——
回到家,一下子少了這麼多人,真感覺有點空落落的,就剩下炕頭坐着的吳老爺子了,李小胖咂咂嘴:“你說這不該走的咋這麼快都走了呢,咋的也得過了正月十五啊。”
“小子,你那意思,就剩下我這該走的還賴着沒走唄?”吳老爺子瞪了他一眼,李小胖嘿嘿幾聲,到廚房忙活去了。
既然是正月十五嘛,當然離不開元宵。北方的元宵跟南方的湯圓不同,不是包出來的,而是做出餡料之後,放在逛元宵的篩子上,一層一層粘上江米麪,所以比較瓷實,最適合蒸着吃。
猴三嘴饞,蒸好的元宵它還非得再叫李小胖下油鍋炸一下,外皮炸酥,裡面軟糯,吃着當然更香。
吃過晚飯之後,李小胖就去送燈。送燈也是當地的習俗,是給過世的親人送燈,放在墳頭上,希望燈光可以照耀兩個不同的世界。
還有更講究一些的,要撒燈。就是用煤灰或者鋸沫子拌上煤油,隔上十幾米撒一堆,點着之後,火光能燃耗很長時間。然後從墳頭一直把燈火撒到家門口,讓故去的先人回家看看,家裡人都挺好,日子也越過越紅火,也算是表達一種美好的願望吧。
李小胖出門,後邊必定跟着幾個小尾巴,青子啦,猴三丫丫啦。李小胖其實不講究那些東西,所以也就領着丫丫。按照老一輩兒留下的閨女,十五陰氣重,小女娃是不許去墳地的。
燈籠是李小胖白天現糊的,外面用高粱稈子扎個框,周圍烀上白紙,上面留個口就成。裡面插上一根白色的蠟燭,能着多半宿呢。
因爲一個屯子的墳塋地都集中在一起,所以路上碰到不少老爺們去送燈,大夥結伴而行,也省得冷清。
到了墳地,把各家的燈點亮,再祈禱幾句,儀式就算結束。星星點點的亮光便陸陸續續照亮夜空,薪火相傳,一代又一代。
李大明白不愧是村裡的文化人兒,弄的燈都與衆不同,居然是晶瑩的冰燈,所以顯得格外亮堂。而且他祈禱的時間格外長,大夥湊到近前,有人就忍不住撲哧樂出聲,原來李大明白竟然是祈禱祖先保佑,叫他生個娃子,免得斷了香火。
回去的路上,大夥免不了開開玩笑,諸如“大明白你只怕有心無力”等等,氣得李大明白直哼哼:“老雷比俺還大好幾歲呢,他的小女兒才三歲,俺咋滴啊——”
李小胖點頭稱是:“看來以後還得多進行國際間的交流。”
正說着呢,就聽身後傳來青子的汪汪聲,大夥回頭一瞧,可了不得,墳塋地那邊火光沖天。雖說這裡距離林子比較遠,中間隔着幾片柳條叢還有田地。可大夥還是呼呼往回跑,真要是大火燎原就壞菜啦!
等跑回去的時候,火勢已經差不多滅了。着火的正是李大明白家的祖墳,墳頭上的荒草被燒個乾淨。
大夥又把周圍的火星踩滅,這才徹底放心,有人就開起玩笑:“大明白啊,這是你老祖宗顯靈了,告訴你這輩之後就光溜溜,想要娃子只能做夢嘍——”
李大明白卻不這麼看,低着頭在地上踅摸,嘴裡還唸叨着:“俺咋覺得好像不大對勁呢——”
最後還真被他給找出問題所在:因爲只是地上的一層乾草燒着了,所以火勢有限,冰燈還在,但是裡面的洋蠟卻不翼而飛。
大夥也都正納悶呢,就看到丫丫邁着小腿兒噔噔噔跑回來,後邊還慢慢悠悠跟着那隻大火狐狸。這傢伙現在基本上已經成了屯子裡散養的一員,尤其跟李大明白家關係最爲和睦,經常去蹭吃蹭喝,但是從來不偷雞。
看到火狐狸嘴裡還嚼着半截白色的洋蠟,李小胖忍不住問了一句:“明白叔,你家的洋蠟咋做的?”
“俺以前熬滴羊油,你嬸子嫌太羶,俺覺得扔了怪可惜滴——”李大明白也回過味來,肯定是火狐狸嘴饞,把洋蠟叼出來,將地上的荒草點着了。
“絕了,這纔是名副其實的羊蠟呢!”
“大明白今天差點坐蠟啊!”大夥七嘴八舌的談論着,所謂的坐蠟,就有點作繭自縛的意思。
李大明白也恨鐵不成鋼地教訓火狐狸:“沒出息啊沒出息,白瞎俺天天餵你那些好吃好喝滴——”
火狐狸眯着眼睛,依舊悠然地嚼着羊蠟,有滋有味,最後還把當中的線捻子吐在地上,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旁邊有人添火:“大明白,連狐仙你都敢罵,小心再中邪!”
因爲有過前車之鑑,李大明白心裡還真有點含糊,隱隱約約就覺得身上發冷,腦門發燙,眼睛發花,心裡發堵,最後連站都站不穩了,嘴裡直吵吵快點扶他一把。
這就是典型的心理暗示,李小胖畢竟是學醫的,多少明白一些,他冷不丁的一拍大腿,差點把李大明白嚇個腚蹲,只聽李小胖大聲嚷嚷:“俺明白了,明白叔啊你大喜啦,這回你家的香火算是續上了,而且還會越來越旺!”
李大明白一聽心花怒放,身上也不冷了,腦袋也不暈了,一個勁點頭:“嗯吶,俺也覺得是這麼回事。走走走,都上俺家整兩盅——那個大紅啊,你也跟着,還給你留個雞屁股呢,肥肥滴!”
一夥人樂樂呵呵往回走,後面還跟着一隻慢悠悠的大狐狸,不時伸出舌頭,舔舔嘴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