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入微

顧明珠收起心思,這樣價格的毛料,她根本就不想要。除非是這毛料裡面的翡翠確是極品,不可錯過的極品

否則的話,一個閃失,那損失可就不小了

她心裡還有些憤憤。這個標價的人,也實在是太黑心了點。這樣肯定,這樣超乎想像的價格,乾脆自己解開不就好了?還偏偏放過來賣。這算盤,大的可真是精錢給他賺了,風險全部都是別人擔的。也過不得這裡生意冷清了。

還只請了這麼兩個店員,確是多多有餘。

又一連看了好幾塊,但是越看顧明珠的臉色越是黑。只想罵人顧明珠懷疑自己體內的暴虐因子,怎麼突然之間就興奮起來了

她看的這幾塊,那價格都是按照開窗處能看到的最好的翡翠的價格來標的。如果是賣明料的話,這樣子還有賺頭,但是這可是半賭的毛料啊

比如說,像這一塊,開窗處能看到是冰種豔綠的,水頭也足。顧明珠看了看,裡面的那團綠色估算有一公斤左右。而標價就高達二十八萬

二十八萬吶這裡面要真是有一公斤的冰種豔綠,還是沒有雜質的純淨冰種,估計也就是買到三十萬多點這樣子還賺個屁啊真是,顧明珠都想罵髒話了。

強壓下心中的憤慨,顧明珠又耐心一一往下看。於是,顧明珠內心的極度不滿就再也沒能平息。因爲幾乎每一塊毛料,其標價都是那樣子的,也就是說,除非這塊毛料裡面出現的翡翠,量極大,種水也極好,不會突然出來什麼搗亂的因由,這翡翠才能賺錢,否則就等着虧吧

顧明珠直翻白眼,索性裝作累了,站在原地,閉目養神。漸漸地,情緒也調整過來了,理智也回到了自己的腦子中。

於是,顧明珠暗自腹誹,這個標價的傢伙,絕對不是人至少不是個正常人哪有正常人把價格算得這麼驚悚的?

不過她也自嘲,人家有這個本事,否則這珠寶店也不會一開就是百年。再說了,這東西,買賣自由,人家標了這個價格,願不願意買,都是買家自己的事。總不能說,人家識貨也是錯吧

冷靜自嘲過後,顧明珠只覺得後背有些發愣,額頭也沁出冷汗她剛纔只顧着和那價格較勁兒了。這會兒想想,她發現了一個更加恐怖的事實。那就是,她怎麼說,也看了有二十幾塊毛料了,正如她看到的一樣,這二十幾塊毛料中,沒有一塊是空殼的可以說,每一塊裡面的翡翠量,都不少

更加恐怖的是,這裡面翡翠的色也都很漂亮。根本就沒有出現色很差勁的毛料而且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全部都是單一的綠色系。不管是草綠還是豔綠,又或者是蘋果綠,總之都是綠色,連一絲兒的雜色都不存在

其實有很多毛料,裡面並不是只有一種單一色的翡翠。因爲在地殼活動的過程中,產生的是多種的礦物質,而不是單一的。因此,有多色也不在少數,只是這多色很少能是正常的顏色,更少是能多色搭配合理的。

而這些毛料中,不管是隻有一處翡翠的,還是分幾處躲有翡翠的,都是單一的綠色

儘管顧明珠不知道這些毛料是怎麼挑出來的,但是她知道,要做到這樣,絕對不簡單這可不是隻看開窗處的顏色就可以判定的。

甚至其中有一塊,外面看着是豔綠,但是這塊豔綠的還就只有一小片兒。但是在毛料的另一端,沒有開窗的地方,倒是躲着一塊兒蘋果綠的

顧明珠搖搖頭,不想再看了。這裡的毛料對她來說,吸引力不大,價錢太貴,風險也大,收益又小。真不知道這店怎麼還開得下去

這還是自己能看到裡面翡翠色及量的結果,別人根本就看不到裡面的東西,那麼又怎麼會頭腦發熱出這麼高的價錢,給自己買風險?

不過她顯然是忽略了還有一種人,那就是想徐瑞祥現在這樣的。必須要買幾塊充門面。去其他地方賭的話,只怕是錢花了,都賭不到這樣的東西。而在這裡,雖然是賺錢的機率很小但是賭垮的可能性就低了很多。嗯,其實暗自顧明珠這一路看過來的樣子,豈止是賭垮的可能性低啊,那幾乎就是沒有這個可能

顧明珠看向齊悅,發現齊悅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這些半賭的毛料上,而是目光緊緊追隨這櫃檯另一個側面的一個玻璃展示櫃。這個展示櫃並不在盈門口,因此剛纔進來的時候,顧明珠並沒有看到。這下子順着齊悅的目光,纔算是看到了。

顧明珠當然能理解齊悅的走神。畢竟這裡面的毛料,好是極好的,卻也不是她們要的這樣風險大收益低的買賣,他們兩個都不想做

於是,顧明珠的注意力也就放在了那個,放在最裡側櫃檯上面的,約有半人高的玻璃展示櫃裡。

只是一眼,顧明珠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那是一座翡翠擺件。內容竟然是黃山

那擺件長約三十公分,高有三十五公分,厚度在十五到二十公分左右。顏色以墨綠色,白色,翠綠色,褐色爲主。

顧明珠情不自禁地超着那擺件走過去。

翡翠的種地只是糯米地,不過正好也契合了雕刻出來的物什。真換做是玻璃地的,反倒是不好看了。

崎嶇的黃山,雲霧繚繞,有些地方露出褐色的土地和岩石,不過大部分的地方,則是被深綠色的植被所覆蓋着。

這取的是遠景。因此,不只是有一座山峰。山峰與山峰之間,則是繚繞的白霧。其中一個山崖邊上,還伸出了一棵斜斜的迎客松枝幹是褐色的,樹冠是墨綠色的。

遠看已經是非常震撼了,近看就更加心神震盪

整塊擺件,看起來非常自然。那崎嶇的山脈,根本就不像是動過刀子雕刻而成的,反倒像是天然形成般。而且每一處的景色,都非常的流暢自然。

而且這雕刻的線條,實在是巧奪天工。每一處的崎嶇,都分外美麗

“真美”顧明珠圍着擺件轉着看,越看越是驚歎這樣一副作品,精緻到了極致,卻又自然到了極致每一處都給人渾然一體的流暢感。

“喜歡?”一個聲音問道。

“當然喜歡”顧明珠下意識地回答,“來之前還聽爸爸說,關於鳳翔翡翠的雕刻,現在親眼見過了,果真是名不虛傳這雕工實在是……出神入化”

這確實是顧明珠心中所想,一有人問,不知不覺決來了。只是她並未察覺有什麼不妥,語氣也沒有刻意掩飾。雖在答話,心思卻還是放在翡翠擺件上,沒有抽出來。

“嗤……”身邊傳來了一陣嗤笑。顧明珠皺眉回頭,眼神訝異。

“不是嗎?”顧明珠平靜地看着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顧明珠,似乎是有遺憾,有驚訝。

顧明珠對這樣的目光並不畏懼,只是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來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君子。哪有君子會用這樣的目光打量別人的?

顧明珠不懂聲色,只是皺眉,也不等男人的答案,就又回頭去看擺件。齊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了她的身邊。

不過,齊悅看得比她還要入神。甚至連顧明珠多次喚他都沒聽見。這樣專注的齊悅,彷彿是整個人都融入了這件作品當中。

“想知道雕刻這件翡翠的刀法是什麼嗎?”男人清亮的聲音響起。彷彿剛纔那個無禮的人,從未出現過。

“是什麼?”顧明珠很配合地問,只是因爲她確實想知道。甚至心中也隱隱有了答案。

“……”他輕輕一笑,薄脣輕啓,吐出兩個字,“入微”

“入微?”顧明珠聲音微微拔高,輕聲在舌尖繞着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你幾歲了?”

“……”顧明珠本想說管你什麼事的,但是話到嘴邊,又變了,“十幾歲了。”

男人沒有再多追問,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顧明珠都不確定,他聽沒聽到她的回答。不過她也沒打算再回答一次,反正就算沒聽到也不管她的事,她回答了。

“這擺件也是出售的嗎?”顧明珠問道。

“出售,不過目前,還沒有人買……”他吞了兩個字,‘得起’,沒有人買得起

“可以問一下,多少錢嗎?”顧明珠沉聲問道。這樣的作品,沒有人買?怎麼可能呢?

“不多,一千萬。”男人輕聲出口,似笑非笑的樣子。

顧明珠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個年代賣到一千萬,那可真是天價了啊。不過這樣說也不對,一千萬的話,應該還是有人買得起的,爲什麼會被剩下呢?不過當她聽完男人這句沒有說完的話之後,就徹底地抽風了。

“忘記說了,是一千萬,不過單位是美金。”男人笑了,笑意從脣角一點點地綻放,一點點地擴散,最後洋溢在整張臉上。美不勝收卻讓顧明珠咬牙切齒

“一千萬……美金?”顧明珠覺得嘴脣都有些打顫。只想把眼前這張笑顏給撕爛

她甚至不敢相信,這世界這的如此瘋狂?在這個時候,一千萬美金吶她那塊嫁妝,玻璃地帝王綠翡翠,足足十公斤多,也才賣了一千八百萬美金

這塊擺件,絕對連五公斤分的翡翠都不到,還是糯種的,顏色又是亂七八糟的。居然開價一千萬美金

怪不得賣不出去,誰要是買的話,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儘管顧明珠也不得不承認,這雕的東西很美,很傳神,很靈動。但是再好,她也覺得這不值一千萬美金

“一千萬美金?傻子纔買”顧明珠這話完全是情不自禁地說出來的,甚至都沒經過大腦思考

就在顧明珠幾乎抽風的時候,這個該死的男人,接下來的一句話,立刻讓顧明珠的大腦死機,幾欲昏厥

“這塊翡翠,已經有三個買家了。香港的景氏,北京的夜華,新加坡的奇藝。只是三家都不肯再往上加價了,還真是難以決定賣給誰好。所以就只好先留在店裡了。”男人閒閒的聲音,又清又遠。如此讓人心神沸騰的事情,經他的口說出,就仿若波瀾不驚,好像這些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顧明珠再次狐疑,他到底是誰

其實顧明珠在聽到香港景氏已經說要買這塊翡翠的時候,心裡那股鬱悶勁兒,別提有多難受了。

不知道爲什麼,顧明珠甚至都不想懷疑,就認定這個男人說的是真的。

這擱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能讓她相信的事情。畢竟不管是出去告訴誰,一個糯種雜色的翡翠擺件,價值一千萬美金,都會被當成是天方夜譚的

齊悅這時候,好像也從自己的世界中清醒過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奇異的情緒,恰被站在齊悅對面,在顧明珠另一側的那男人給捕捉到。狹長的鳳眼頓時就眯了起來。

“齊悅,這塊擺件,真的值一千萬美金?”男人已經離開,又回到了他之前的位置。顧明珠拉拉齊悅的衣服,輕聲問道。

齊悅一連深沉地點頭,壓低聲音說道:“只多不少。”

“那爲什麼那三家不肯加價?”顧明珠對這個結果早有猜想,因此不算震驚,卻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誰也不想出高出太多的價格,誰也都不想讓對方得到”齊悅冷笑道。

顧明珠略一沉吟,就知道他的意思,也暗自點頭。

顧明珠和齊悅,沉浸在這塊翡翠擺件中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在清醒過來的時候,徐瑞祥和顧衛國都已經差不多選好了。

不過顧衛國只選了一塊,徐瑞祥則選了兩塊。

顧明珠上前一看,顧衛國選的這塊約有二三十公斤。窗口處能看到是玻璃種的陽綠。而裡面實際的翡翠大概有一公斤左右。綠很集中,但是量太少了。再看看價格,顧明珠倒吸了一口冷氣乖乖,九十五萬

顧明珠頓時就臉色微變。這裡面的翡翠解出來,就算是全部一公斤的料子,都是純淨的玻璃種陽綠,也決計賣不到九十五萬頂多能值六十萬就不錯了。就算是加工成成品,也不一定就能賣到九十五萬這要是擱在十幾年後,這樣的翡翠,賣到三百萬以上都不成問題,可是這是現在呀

顧明珠雙脣緊抿。心思幾轉。這裡的毛料是不講價的,顧明珠來之前,已經被父親囑咐過了。那麼就只能放棄這塊毛料了。但是要怎麼跟父親說呢

顧明珠先看看父親的這塊毛料,怪不得要價這麼高呢。只見開窗處一條四指寬的莽帶,上面還帶着紅褐色塊狀斑點。外翻鬆花特徵明顯。照這樣看,出個兩三公斤的料子,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但是偏偏它就是出不了這麼多的料子

“這塊吧,結賬。”顧衛國說道。

“先別,爸爸,先等一下。”顧明珠忙攔着。

“嗯?”顧衛國看向女兒,他知道女兒想必是有了什麼不同意見,也就停下來,認真地聽女兒的說法。

“爸爸,我覺得這塊毛料,風險太大。您看這裡。”顧明珠將翡翠開窗處翻上來,指着開窗處的邊緣說道,“這裂紋,還有這裡,這裡怎麼會有兩朵松花?顏色還很暗沉的松花”

有些話不需要說太多。尤其是像賭這種東西。比如說買彩票,原本自覺得有些線索,選好了碼,但是又有人跟你說另外一種規律,也很正確,那麼,你很容易就動搖了。

賭石這裡也是這樣。雖然顧明珠的經驗絕對比不上顧衛國,但是她說的懷疑,也是半真半假。這樣子的可能性最讓人揪心。似是而非的感覺就更重了。

再加上一些迷信,顧明珠的運氣又很好。於是,顧衛國動搖是必然的。

賭石上最怕的就是動搖。如果自己不能確定是不是要買這塊毛料的話,那就最好不要買。因爲無數的經驗理論證明,在這樣的情況下,垮掉的毛料絕對比歪打正着大漲的,要少得多的多

顧衛國果然不要了。不過同時,也沒有興致再看其它的了。

“明珠,你也看看徐叔叔的這兩塊毛料”徐瑞祥笑着招呼道。對於顧明珠能說服顧衛國,不要那塊毛料,他心裡還是有底的。

“好呀。不過說錯的話,徐叔叔可不能怪我。”顧明珠笑着上前。心中暗道,就算是他不叫,她也會看的。

這一看的結果,顧明珠有些發懵

其中一塊,竟然是靠皮綠。外層開窗處,是一層一公分半左右厚的玻璃種豔綠。水頭十足,簡直像是要滴出水的感覺。外皮上的表現也非常的好。要價更是高達一百二十萬顧明珠看過了,別說是一百二十萬,就是十二萬也不值裡面根本就是隻有那一張皮子的翡翠。

再看看另外一塊,顧明珠簡直是哭笑不得。這塊毛料,徐瑞祥買去的話,絕對是要佔大光的。因爲毛料開窗處的翡翠是淺綠色的,越往裡面越深,最中心的一點,那綠色都快要趕上帝王綠了而開窗處的翡翠,是冰種的。

更加美妙的是,這塊十公斤左右的毛料裡面,最少都有一半的翡翠這比例實在是太大了。而這塊毛料的標價,纔不過十五萬而已

看顧明珠站起來了,皺着眉頭在思索,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徐瑞祥忙問道:“明珠,你看看怎麼樣啊?”

顧明珠略一沉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徐叔叔,這兩塊毛料,是算作公司採購的,還是你私人購買的?有些話我不好說。”

徐瑞祥眼神微動,說道:“一塊給公司,一塊留給我自己吧。”

顧明珠點點頭,微笑着說道:“那是要把哪塊給公司?應該是沒解開的時候就決定的吧?”

徐瑞祥忙點頭道:“當然是沒解開就決定的。否則可就是損害公司利益了。”徐瑞祥笑笑繼續說道,“徐叔叔現在的財力你也知道了,自己可沒多少錢。所以這塊貴的毛料是給公司採購的,便宜的給叔叔自己留着。”

顧明珠點頭,道:“那我不同意。我認爲這塊毛料和剛纔爸爸想買的那塊一樣,風險太大,一百多萬的價錢,太高。有沒有利潤還不一定呢,很有可能連本都收不回。”顧明珠說完就看向顧衛國,“爸爸,不知道我現在的發言能不能做爲公司方面的意見?”

“這……”顧衛國猶豫着,又看向徐瑞祥。

“那就聽明珠的好了。不過這塊毛料叔叔實在是喜歡。要不就換換吧,這塊十五萬的給公司,這塊的大的,徐叔叔就自己留下好了徐叔叔這點錢還是拿得出來的。剛纔只是純粹地站在公司的立場上考慮。畢竟在這塊毛料實在是太惹眼了。”徐瑞祥沒有絲毫惱怒之意,依舊是笑着說道。

“那好。這我沒意見,十幾萬的毛料,輸贏都沒什麼關係的。”顧明珠也很滿意。適才,她還在想着,怎麼能讓徐瑞祥既要下了那塊靠皮綠的毛料,又不顯得她很刻意。沒曾想,徐瑞祥自己就撞上來了,還真是給她省了不少的事呢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徐瑞祥手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這塊毛料再垮掉的話,以後他想要再賭毛料,除非是爲公司賭,否則,他就根本沒有錢再賭石了。那樣的話,狗急了,就總有一天會跳牆的

最後的結果就是,在鳳翔就只買了這兩塊毛料,顧衛國和齊悅則是沒有任何收穫。不過那兩人都不着急的。反正連氏又不用爲有無參展翡翠操心,顧衛國又向來穩健,因此,一點也不着急。而對於齊悅來說,這裡的翡翠本錢太高了,盈利又太少,風險也大,實在不符合他的風格,自然不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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