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含笑點了點頭,順手將手中的許大元放落地面。
邵友梅又禁不住暗中一驚地注目接問道:“若梅,沒出事嗎?你怎會跑到這兒來……啊!原來你是同朱姥姥在一起……”
原來直到這時,邵友梅才注意到隨在古若梅後面的朱玫等幾人,而朱玫也直到這時,纔有插嘴的機會,她向着邵友梅注目問道:“邵大俠,你沒看到裴玉霜那妖婦?”
邵友梅頭也不回地,反手向後面一指道:“那不是嗎?”
其實,裴玉霜旁觀者清,她早已看出眼前情況不對,悄然溜走啦!
一身男裝的古若梅,不由苦笑道:“友梅,你回頭瞧瞧看,哪有什麼裴玉霜的影子!”
邵友梅笑了笑道:“走了就算了,只要大家都平安就好啦!”
接着,又注目問道:“若梅,你們怎麼會聚在一起的?”
古若梅輕輕一嘆道:“這真是說來話長……”
朱玫含笑接道:“邵夫人,還是先打發走許大元,再回客棧去詳談吧!”
古若梅點點頭,隨手凌空揚指,解了許大元的穴道,然後沉聲說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許大元狠狠地瞪了朱玫一眼,許雙文怒叱一聲:“混賬東西,還不給我滾!”
目送許大元狼狽地離去之後,邵友梅等一行人,也向茶洞鎮上走去,回到朱玫等人所住的客棧中,邵友梅首先迫不及待地向古若梅接問道:“若梅,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現在該可以說了吧?”
古若梅笑道:“還不是爲了你,一去杏無音訊,我放心不下,纔不得不秘密趕赴漢陽,多方打聽,才摸上這條路上來。”
邵友梅笑道:“這可不能怪我沒通知你……”
接着,他將於漢陽出發之前,暗中派柳如眉前往荊州報信,卻被紀治平半途截住的這段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
古若梅於聽完之後,不由長吁一聲道:“原來此中還有這麼多曲折,只是便宜瞭如眉那丫頭。”
話鋒略爲一頓之後,又帶笑問道:“如眉那丫頭呢?”
邵友梅忽然急聲喝道:“朱姥姥,使不得……”
原來朱玫因察覺屋頂上有人偷聽,以爲是敵方的人,正臉含冷笑,擡手向屋頂上擊去。
當然,經過邵友梅這一叫,朱玫才卸去凝聚的指力,一面並向邵友梅投過訝異的一瞥,但邵友梅卻仰首向屋頂上喝道:“丫頭!還不下來!”
屋頂上傳出柳如眉的一聲嬌應,緊接着一道嬌巧人影,穿窗而入,徑投古若梅身邊,併發出銀鈴似的嬌笑道:“師父,您好……”
“還好?”邵友梅佯嗔地叱道:“方纔,要不是我喝阻得快,你這一條小命,早已報銷了哩!”
朱玫不禁啼笑皆非地說道:“我怎會想到是你在屋頂上……”
接着,又注目笑問道:“柳姑娘,方纔,你是暗中以真氣傳音通知你師公了?”
柳如眉含笑點了點頭道:“是的,晚輩的目的,是想給家師一個意外的驚喜,本來也準備以真氣傳音通知您的,沒想到,我還來不及傳音,您就採取行動了。”
朱玫歉笑道:“老婆子就是這個急性子,可真是抱歉得很。”
古若梅在愛徒俏臉上擰了一把道:“好丫頭,對朱姥姥和你師公,你都不敢隱瞞,卻偏偏將師父我,看得那麼不中用……”
柳如眉搖撼着乃師的臂膀,不依地道:“師父,我是乘您說話分神之間,到達屋頂上,所以纔沒有……”
古若梅截口笑道:“別向師父臉上貼金,也別在這兒惹人厭……”
許雙城也截口嬌笑說道:“這位柳姐姐,還是到我們這邊來吧!令師古阿姨還沒改過裝來,偎在那邊可不太好看哩!”
這一說,使得羣俠都笑了。
許雙文也嬌笑道:“說實在的,古阿姨也該先換換裝了。”
古若梅含笑接口道:“好!古阿姨就聽你們兩姊妹的。”
朱玫莞爾一笑說道:“兩個小妮子好甜的嘴,才見面,就‘阿姨阿姨’地叫得那麼親熱,我看從今以後,有了阿姨,就可不要我這個姥姥了哩!”
她,雖然說得那麼“酸溜溜”的,但神態之間,卻顯得至爲愉快。
於是,在一片歡笑與許雙文姊妹的撒嬌聲中,古若梅回到隔壁房間去改裝去了。
至於柳如眉與許家姐妹,更是一見如故地,有說有笑地鬧個沒完。
朱玫卻趁這當口,吩咐店家,叫來了飯菜,算是晚餐,也算是宵夜。
經過一番熱鬧,也是酒醉飯飽之後,話題轉入了嚴肅的一面。
首先,是邵友梅正容向朱玫問道:“老夫人準備何往?”
朱玫長嘆一聲!道:“我想,我還是回‘長春谷’去一趟,只是,雙文她們兩姊妹,卻無適當去處……”
柳如眉連忙接道:“朱姥姥,兩位許家姊妹,暫時同我們去荊州好啦!”
朱玫苦笑道:“能隨你們一起去,那是再好沒有的了,只是……”
朱玫欲言又止,邵友梅接問道:“老夫人還有甚不便之處?”
“那倒不是。”朱玫悠悠地接說道:“這幾天來,我們受惠已經是太多,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增加你們的麻煩。”
邵友梅笑道:“如果是爲了這個問題,那就不必再談了,只要老夫人能放得下心,咱們就這麼決定。”
朱玫苦笑一笑道:“跟着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邵友梅笑了笑說道:“老夫人這趟長春谷之行,如果無甚必要,最好是免了,依在下之見,咱們還是集中力量,共同對付百里源那一夥人,纔是正經。”
朱玫正容接道:“不瞞邵大俠說,老身此行,也正是爲了集中力量着想。”
古若梅接問道:“長春谷方面,莫非還有老夫人的心腹人員?”
朱玫點點頭道:“是的,那些人,都只要我一句話,就可以把他們帶了出來,而且,他們的身手,也都不弱。”
許雙文正容說道:“姥姥,我們還是一起去吧!將那批人帶出來之後,再到古阿姨那邊去。”
古若梅微微點首道:“我也贊成這麼做,說實在的,不論老夫人功力多高,但一個人涉險,實在太不安全了。”
朱玫苦笑道:“邵夫人,這不是去廝殺……”」口友梅截口接道:“老夫人,今宵的教訓,還不足以證明敵人的可怕嗎?”
朱玫蹙眉說道:“那麼……”
柳如眉含笑接道:“我們全體都去長春谷,將你們那批人帶出來之後,再去荊州。”
古者梅笑道:“真是知師莫若徒,眉丫頭可正說對我的心意了。”
邵友梅也點首說道:“好!原則上就這麼決定,但我卻要留下來。”
古若梅訝問道:“爲何你一人要留下來?”
邵友梅道:“若梅,你忘了,恩師還在‘梵淨山’中!”
古若梅不禁苦笑道:“對了,我不但忘記恩師他老人家單身涉險,也幾乎忘記了營救林志強那孩子的事情啦!”
邵友梅接道:“不但我要暫時留下來,若梅你還得趕快與八師弟聯絡,通知他們,特別加強戒備,以免爲敵所乘。”
“好的!”古若梅深情款款地注目說道:“你也要多多保重……”
柳如眉向許雙文姊妹扮了一個玩皮的鬼臉,並向乃師呶了呶嘴。
可是,這動作卻給古若梅看到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死丫頭討厭……”
第二天清晨,邵友梅自返“梵淨山”,古若梅、朱玫等一行五人,則向“永綏”進發,他們的計劃是:由“永綏”往“保靖”、“大庸”、“石門”等縣,斜貫湖南西北角,進入鄂省,先到“荊山”,與白文山等羣俠說明情況之後,再經由湖北,前往河南省境的“伏牛山長春谷”去。
這一行五人,都是武林中難得一見高手,兼以在爭取時間的情況之下,其腳程的快速,自不待言,一天半工奉,也就是由“茶洞”出發後的第二天中午,已到達“大庸”縣城。
論實力,這五位,應該是不必有什麼顧慮的了,但她們爲了減少半路上萬一的麻煩,還是改了裝,而且是一律女扮男裝,朱玫、古若梅二人變成糟老頭,三位美姑娘卻變成了年輕小夥子。
“大庸”,是一個山城,將近五月的山城,是多雨的季節,當她們在“大庸”城中打過尖,正準備繼續趕路時,外面卻下起傾盆大雨來。
朱玫不由地苦笑道:“這算是天留客。”
柳如眉卻顯得頗爲開心地笑道:“老人家,這回,老天爺總算很體諒我們,否則,在半路上下起大雨來,那才糟哩!”
她們打尖的這家飯館,也就是兼營飲食生意的客棧,當地人稱爲“夥鋪”。
此刻,雖然正是午餐時間,但這食堂中的顧客,卻是寥寥可數,而且大都是販夫走卒之流,談吐粗鄙又乏味。
在此種環境中,古若梅等這一行人,自然覺得很不受用,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卻又不得不強忍着呆下來,藉閒聊以遣煩悶。
就當這百無聊賴之間,客棧內忽然傳出一串爽朗笑聲道:“老胡,已經是中飯時候了,天又下着雨,還有什麼比喝酒聊天,更好的消遣呢?”
隨着這話聲,一着竹布長衫,一着青布短裝的中年漢子。
已並肩進入食堂,說話的正是那着竹布長衫的漢子。
那短裝漢子笑道:“吃喝,我不反對,但我事先聲明,今天,我身上是一文不名。”
長衫漢子笑了笑道:“這‘大庸’城中,誰不知道你胡二爺吃得開,沒帶錢,可以掛賬呀!”
說話間,已不由分說,拉着那短裝漢子,在最近的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並含笑接道:“老胡,既來之,則安之,區區一頓便飯,吃不窮你,可用不着那麼緊張呀!”
短裝漢子只好苦笑道:“好,好,我捨命奉陪就是,想吃點什麼,你自己叫吧!”
長衫漢子一翹拇指道:“胡二爺真不愧是跑過碼頭,見過世面的人,可真夠朋友……嗨!夥計,聽好:辣子雞丁,清蒸乳鴿,炸丸子,炒臘肉,三鮮湯,先來一個什錦拼盤,一斤白乾。”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才笑了笑道:“馬馬虎虎,將就一點吧!”
這情形,不但使那短裝漢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連一旁的店小二也給愣住了。
須知,這位長衫漢子所叫的這些菜餚,如果是在大城市,可算不了什麼,但在像“大庸”這等小城市中,尤其是食用的又只有兩個人,那就有點聳人聽聞啦!
也因爲如此,使得古若梅那一桌上的人,也不由地向那長衫漢子多瞧了幾眼。
但那長衫人,卻是旁若無人地又立即接道:“其實,這幾樣菜餚中,我最欣賞的,還是炒臘肉。‘湖南臘肉’,可真是名不虛傳……”
他這裡自說自語之間,短裝漢子已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苦笑道:“老弟,你這是要我的老命……”
長衫漢子得意地笑說道:“我早就說過,教你別緊張,這一頓,由我做東,你該放心了吧!”
短裝漢子道:“你做東?你知道,這幾個菜,要多少錢?”
長衫漢子道:“總不會超過二兩銀子吧?”
短裝漢子道:“二兩銀子,是一個小數目嗎?”
長衫漢子道:“胡兄,你只管吃喝就是,別的就不必管啦!”
接着,探懷取出一兩重銀錠子二枚,向仍在一旁發愣的店小二手中一塞道:“夥計,別發愣了,先給錢,多退少補……”
店小二拿到了銀子,這才目光一亮地喏喏連聲而去。
短裝漢子注目訝問道:“老弟,你這是搞的什麼名堂?”
長衫漢子道:“沒什麼,待會兒,我就要離開這兒了……”
短裝漢子截口問道:“爲什麼?”接着,又苦笑道:“你要走了,卻由你做東,算是給你餞行嗎?這,算是哪門子的規矩呀?”
長衫漢子神色一整道:“胡兄,你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彼此好分的,這半年以來,你對我這個異鄉人,委實是太好了,今天,臨別之前,偶然由我做一次東,又算得了什麼呢?”
短裝漢子注目問道:“你真要走了?”
長衫漢子點點頭道:“是的,至於我爲什麼要走的原因,說出來,你老兄可能不會相信的。”
短裝漢子笑了笑道:“你還沒說出來,怎知道我會不相信呢?”
長衫漢子笑了笑道:“好!你聽着:胡兄,我近日發了一筆小小的橫財,不過,你儘管放心,決非不義之財。”
短裝漢子苦笑道:“怪不得你忽然之間,闊綽起來了,卻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能相信嗎?”
“我要先聽事實經過。”
長衫漢子點首接道:“事情是這樣的……”
接着,他目光向四周一掃,然後才伏在桌子上,以低得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到的語聲說道:“胡兄,一個人,運氣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的。”
短裝漢子蹙眉接道:“老弟,我不希望聽廢話。”
“說故事,也得有個開場白呀!”長衫漢子苦笑一聲之後,才正容低聲說道:“昨夜,我隔壁房間中,住了一位女客,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女客……”
這位長衫漢子,自以爲他的語聲夠低,旁人沒法聽到,但事實上,古若梅那一桌上的老少五位,在閒得無聊,因而好奇凝神竊聽之下,卻是一字字,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當她們聽到“女扮男裝”這一句時,更增加了她們的竊聽的興趣。
只聽那短裝漢子笑道:“這也算不了什麼稀奇。”
長衫漢子蹙眉接道:“你老兄莫打岔呀!”
接着,才又壓低語聲說道:“一個女扮男裝的人,不算稀奇,但如果另外還有人監視着她,押解她,那就不尋常了……”
果然,這幾句話引起了短裝漢子的興趣,臉上浮現詫容,但沒打岔接腔。
至於古若梅等人,已經不僅是因消閒或好奇而竊聽了。但她們之中,除了許雙文兩姊妹之外,都算是老江湖,因而儘管她們心中有點驚疑,但外表上,卻是鎮定得很,何況,她們都經過改裝易容,縱然有什麼異樣表情,旁人也不易察覺出來,這也就是許雙文兩姊妹,雖有異樣表情,而未被旁人注意的原因。
長衫漢子一見自己的話,引起了對方的注意,不由面有得意之色地笑道:“押解那女人的,一共是四個,兩個女的,兩個男的。”
短裝漢子接問道:“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聽我慢慢說嘛!”長衫漢子含笑接道:“那兩個女的,是同那女扮男裝的人同住一間,兩個男的卻住另一間,可是,她們剛住下去不久,那個女扮男裝的人,突然肚痛起來,又叫又嚷的,好像很嚴重。”
短裝漢子笑道:“於是,你這個蒙古大夫的生意又上門啦!”
長衫漢子苦笑道:“俗語說得好,醫者父母心,我能見死不救嗎!何況這半年以來,我在這兒已闖出了‘神醫’的名氣,縱然想偷懶,也不許可呀!”
短裝漢子道:“這倒是不錯,想必是方纔那夥計給你拉生意了?”
“是的。”長衫漢子點首接道:“可是,那位病人可真是怪得很……”
短裝漢子截口笑問道:“怎樣怪法呢?”
長衫漢子苦笑說道:“事實上,那個女人,脈搏正常,根本就沒病,如果一定要說她有病,那僅僅是部分血脈阻滯,顯然是被武林人物點了穴道而已,但穴道被制,除特殊手法之外,通常是沒有痛苦的。”
短裝漢子道:“這情形,你沒向他們說明?””長衫漢子苦笑道:“那些人,行動那麼神秘,我也是半個老江湖了,怎敢隨便說哩……”
什錦拼盤和酒,都送上來了,酒和菜,使得這兩位暫時停止了交談。
外面的傾盆大雨,也停止了,依理,古若梅等這一行人,應該起程纔對,但事實上,她們似乎聽上了癮,根本沒有離去的打算。
少頃之後,短裝漢子含着滿口的菜,含含糊糊地笑道:“老弟,別隻顧吃喝,也得抽時間說下去呀!”
長衫漢子嚥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酒之後,才含笑接道:“我,既然是一個專治疑難雜症的‘神醫’,自然是以治病第一,少管閒事爲上策。
終於,經我一再開導,與一再追問之下,那‘病人’說出病情來了……她說她根本就沒病!”
短裝漢子道:“那是說,那人的病是假的?”
長衫漢子點首接道:“老兄。小聲一點。”
原來他們不知不覺之間,已將話聲提高了。
短裝漢子笑了笑,道:“他們人都走了,你還怕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長衫漢子接道:“俗語說得好,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人家將一條命託付給我,我怎能不小心一點?”
短裝漢子這才一呆道:“有這麼嚴重?”
長衫漢子點點頭,正容接道:“當時,那人首先告訴我,她是女人,患得是女人特有的病症,她要我附耳過去,以免當衆說出來難爲情……”
在這緊要關頭,他們點的菜餚也陸續送上來,因而談話又中止了。
這情形,古若梅等人雖然急,卻也無可奈何。
一直等那兩位趁熱嘗過了佳餚美酒之後,等得最心急的三位美姑娘,才如釋重負似地長吁了一聲。
只見那短裝漢子,擡手以衣袖抹去嘴上油漬,笑了笑道:“老弟,還是邊吃邊談吧!”
長衫漢子不禁苦笑道:“你老兄真性急,胡兄,你猜她向我說了些什麼?”
短裝漢子瞥了他一眼道:“我要能猜得着,還問你幹嗎?”
“事情真是妙極了。”長衫漢子含笑接道:“她說她根本沒有病,隨便給點什麼藥,她都會藥到病除,並可向押解她的人,索取十兩銀子……”
短裝漢子不禁笑道:“這種病,我也可以治呀!”
長衫漢子道:“更妙的,還在後頭哩!她說,廁所頂上那塊橫板上,有一個小紙包,已經附上酬勞,要我送到指定的地點,送達之後,另外還有重賞。”
短裝漢子截口笑道:“怪不得你滿面春風地,要立即離開這兒,原來是另外獲得了肥差使。”
長衫漢子笑了笑道:“老兄別那麼酸溜溜的,少不得也有你一份就是。”
“那我先謝了。”
“咱們哥倆,還有什麼謝不謝的。”
短裝漢子注目問道:“那女人給你多少酬勞?”
長衫漢子低聲接道:“一兩重金葉子四張,外帶一枝珠花。”
說着,探懷取出一個小紙包,塞向對方手中道:“咱們兄弟,有福同享,這是一兩重金葉子一張,請老兄笑納。”
短裝漢子訕然一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他,口中說得客氣的,手上卻是忙不迭地先掂了掂那小紙包的分量之後,連忙揣人懷中,然後接問道:“那小紙包中,究竟是什麼東西?”
長衫漢子道:“是一封信,一封關係她本人生命的信。”
短裝漢子道:“如果是與她的性命有關,多付點酬勞,也算不了什麼,只不知那封信要送往何處?送達之後,還有些什麼酬勞?”
長衫漢子將語聲特別壓低道:“信是送往‘荊州’城北郊,十餘里外一片竹林中……”
這幾句話,聽在古若梅等五人耳中,在其餘四位,倒還覺得不怎樣,但古若梅本人,卻禁不住聽得心頭狂震地,幾乎要脫口發問了。
因爲,“荊州”城北郊,十餘里處的那片竹林中的,可正是羣俠們目前的根據地啊!只是,如今這位託人送信求援的人,又是誰呢?
只聽長衫漢子娓娓地接道:“……至於酬勞,她寫明憑信領取白銀百兩。”
“啊……”短裝漢子發出一聲驚歎,沒再接下去,兩人對飲了一杯之後,短裝漢子才訕然一笑道:“有了這原因,我這一頓酒,倒是喝得心安理得了。”
一舉酒杯,注目問道:“老弟準備幾時起程?”
長衫漢子說道:“喝完這頓酒,馬上就走,早晨我已在碼頭邊一艘運貨船上,訂好了鋪位,由‘澧水’順流東下,到達‘津市’之後,再由陸路趕往荊州。”
短裝漢子正容說道:“好!我胡二借花獻佛,敬你老弟一杯,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
故事說完了,這兩位的精神,已全都集中到吃喝上面,看情形他們至少還得喝上半個時辰,纔會停下來。
古若梅既然無意中獲得了這一消息,自然急於獲知那寫信求援的人,究竟是誰。
本來她想等那長衫漢子前往碼頭時候,再行截問,但眼看耶兩位酒興方濃,而她們這五人,也實在枯坐得太久,店小二已經給她們添了五次茶,雖然午餐時間已過,多坐一會兒,也並不影響人家營業,但這麼枯坐下去,也委實不是滋味。
尤其是,據她判斷,那寫信求援的人,應該是今天早晨才走,如果馬上追趕,可能還來得及解救,但要再耽擱下去,可就……
意念及此,她再也忍耐不住,立即向朱玫說道:“老夫人,方纔他們說的那位被劫的人,十之八九是我們的人。”
朱玫連忙接道:“那我們得趕快設法解救。”
“只是……”古若梅猶豫着說道:“大白天這食堂中……”
朱玫正容接道:“那不要緊,好在這食堂中,除了咱們之外,也只有那兩位,同時,我們志在救人,也顧不了泄露行藏。”
古若梅連連點首道:“老夫人言之有理,我這就問問他們去。”
柳如眉連忙接道:“師父,我去問。”
古若梅笑道:“那兩位,並非道上人,你去會嚇着他們……”
說着,已起身向長衫漢子那邊走去。
那兩位,可委實並非道上人,眼看古若梅這個假老頭子,走近他們桌前,卻是視若無睹地仍在喝他們的酒。
古若梅輕咳一聲,伸手拍拍長衫漢子的肩頭道:“這位老弟,借一步說話可好?”
長衫漢子與他的同伴,顯然都已有了六分以上的酒意,對古若梅的話,似乎根本不曾聽到,一齊訥訥地說道:“來!老丈,坐下來喝一杯。”
這情形,古若梅不能不採取斷然手段了,她,坐是坐了下來,但卻伸手將對方的酒杯按住道:“我不喝酒,二位老弟也別喝了。”
長衫漢子打了一個飽嗝道:“爲什麼?”
古若梅正容說道:“我要看看你準備送到‘荊州,去的信。”
“你……你……”長衫漢子張目訥訥地問道:“你怎會知道的?”
看情形,這位長衫漢子的酒,也好像突然清醒了。
古若梅正容如故地接道:“我是怎會知道的,你別管,現在,我坦白地告訴你,我就是那收信的人……”
長衫漢子惑然截口接道:“那收信的人在‘荊州’啊!”
古若梅道:“人是活的,在‘荊州’的人,就不能到這兒來嗎?”
長衫漢子道:“話是不錯,但這封信,關係人家一條命,我不能不慎重一點,您,果真是那收信的人?”
“當然。”
“你貴姓?”
“敝姓古。”古若梅索性連名字也報了出來:“古若梅。”
長衫漢子這才臉呈喜色道:“對了,果然是收信的人。”
說着,已由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但就當他那小布包將遞未遞之間,又蹙眉說道:“不對,你姓名是說對了,但人卻不對……”
古若梅啞然失笑道:“那是一位夫人,是嗎?”
長衫漢子連連點首道:“正是,正是。”
古若梅將自己的人皮面具,輕輕揭起,含笑問道:“你看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說完,又立即將人皮面具戴好。
長衫漢子呆了呆道:“真是怪事年年有,可沒今年多,看來你這收信人是不會錯的了,給你。”
說着,將手中的小布包,遞了過去。
古若梅接過小布包,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油漬斑斑,顯然是包裝食品用的粗而且厚的紙了,字卻是用燒焦的木炭之類的東西所寫,僅僅寥寥數字:“我已被劫持,正解往‘梵淨山’途中,文素瓊。”
柳如眉目光一觸之下,不由“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她……”
古若梅長吁了一聲,道:“是你不曾見過的文阿姨。”
接着,探懷取出兩張金葉子,遞給那長衫漢子道:“金葉子兩張,暫折白銀百兩,並謝謝你的合作。”
長衫漢子呆了呆說道:“夫人……這……已經超過百兩銀子了哩!何況,我又沒去‘荊州’……”
佔若梅截口笑道:“雖然沒去‘荊州’,但你已盡到心意,至於多出的銀子,就算我請你喝酒的吧!”
長衫漢子又驚又喜之下,訥訥地欲言又止,古若梅卻正容說道:“這位先生,請莫再客氣,我還有話要問你。”
“那麼,”長衫漢子只好訕然一笑道:“在下只好腆顏收下了。”
接着,分出一張金葉子,向短裝漢子手中一塞道:“有福同享,這一半給你。”
也不管對方的反應,又立即向古若梅問道:“夫人有話,請儘管問。”
古若梅正在心中暗忖着:“此人雖然是一個走方郎中,倒是挺豪爽的……”
她得到對方的回答之後,才正容說道:“請問這位先生,託你送信的人,是幾時離開這兒的?”
長衫漢子道:“是今天天亮之後。”
古若梅接問道:“走的是哪一個方向?”
長衫漢子道:“走的是‘永順’方向。”
古若梅沉思着問道:“他們是步行,還是騎馬?”
長衫漢子道:“那些人都是騎馬。”
“好了,謝謝你!”古若梅接着向店小二招招手道:“夥計,你過來一下。”
店小二躬身問道:“老爺子有何吩咐?”
古若梅道:“你給我們準備三間上房,今天,我們要住在這兒。”
店小二哈腰應是間,古若梅已向那長衫漢子正容說道:“我要特別提醒二位一聲,昨宵與今天所發生的這一件事,最好把它忘記,今後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提,以免招致危險,懂嗎?”
長衫漢子一怔,隨即連連點首道:“懂,懂,多謝夫人……”
古若梅卻向朱玫笑了笑說道:“老夫人;您同兩位許姑娘,暫時在這兒等着,我同眉丫頭,還得立即往回急趕一程。”
許雙城連忙接道:“古阿姨,我也去。”
朱玫笑道:“邵夫人,讓她們兩姊妹去歷練一下也好,她們兩個的武功還過得去,只是還沒有臨敵經驗而已。”
古若梅苦笑道:“老夫人既然這麼說,那我就帶她們去吧!”
扭頭向柳如眉沉聲說道:“眉丫頭快去準備馬匹,咱們立即起程。”
接着又向朱玫歉笑道:“這麼一來,只好委屈老夫人一人在這兒等啦!”
朱玫笑了笑道:“老婆子年紀大了,能偷懶,就偷偷懶嘛!”
一頓話鋒,目注許家姊妹正容說道:“雙文、雙城聽好:此去可不能自做主張,一定要聽古阿姨的話。”
許雙文兩姊妹同時點首恭喏道:“姥姥,我們知道啦!”
古若梅又向朱玫說道:“老夫人,如果那些人走得不太快,今宵,我們當可趕回來,否則,您就得在這兒多等一天了。”
朱玫笑道:“好,咱們不見不散就是。”
柳如眉已在大門外叫道:“師父,馬匹已準備好了哩……”
古若梅帶着三位改裝易容的美姑娘,回頭往“永順”方向一陣急趕。
湖南地區的官道,每隔五里,就有一座茶亭閣,那是使往來行旅飲茶及歇腿之用的,當然,如有甚顯眼的人物經過,也向由茶亭方面的人,問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佔若梅等這一行人,也就是根據由茶亭方面所獲線索,向前兼程急趕。
當天薄暮時分,古若梅等一行人到達距“永順”城僅五里的一座茶亭,探問之下,獲知她們所追躡的人,過去已有半個時辰,就時間上估計,那些人,應該是在“永順”城中落店纔是。
不錯,那些人委實是在“永順”城落了店,而且,她們並沒費多大工夫就找到了他們,可是,那些人所投的那家“大興夥鋪”,卻與縣衙門近在咫尺,這情形,待會兒動起手來,可委實有點不方便。
但事實上,她們已沒法顧慮這些了,只好先落了店再說。
她們一共要了兩間上房,古若梅與年紀最輕的許雙城住一間,柳如眉則同許雙文同住一間。
當店小二送來茶水,古若梅向他悄聲問道:“夥計,比我們先落店的那五位騎馬的客人,住在哪些房間?”
店小二擡手向對面的那排房間一指道:“就在對面這一排七號八號房間。”
古若梅接問道:“那住了三位的,是哪一間?”
說着,塞給他一塊四五錢重的碎銀。
店小二滿臉堆笑地道:“老爺子真了不起,竟事先知道他們有一間住了三位。”
古若梅蹙眉接道:“五個人住兩間房,當然有一間是住三個嘛!”
店小二連聲諂笑道:“是,是……老爺子說得有道理。”
古若梅注目說道:“夥計,還沒回答我的話哩!”
店小二“哦”了一聲,將語聲特別壓低道:“老爺子,那住三個的,是八號房間。”
“謝謝你!”古若梅揮手接道:“先去給我們準備晚餐。”
“是。”店小二走出門外之後,又折了回來,向古若梅低聲道:“老爺子,那五位,也沒用晚餐,說不定可以在食堂中看到他們。”
古若梅含笑點了點頭,店小二離去之後,柳如眉卻悄聲問道:“師父,我們幾時下手?”
古若梅沉思接道:“待會兒,見機行事,最好不驚動官府。”
柳如眉笑了笑道:“師父,江湖中人的事,官府也不願多管的。”
許雙城也含笑接說道:“古阿姨,如果我們現在將文阿姨救出來,還可以趕返‘大庸’去。”
古若梅笑了笑,道:“孩子別性急,讓我多考慮一下……”
他們斜對面,有着兩個房間之隔的七、八號房間,這時傳出開門之聲,接着,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經過她們門口,向食堂走去。
柳如眉向乃師投過會心的一瞥,許雙城卻悄聲說道:“我們也去食堂吧!”
古若梅搖搖頭道:“且等店小二來,記着,待會兒你們三個。都不許自做主張,輕舉妄動噢。”
柳如眉俏皮地一笑道:“知道啦!師父……”
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語聲道:“老爺子,晚餐已安排好啦!”
古若梅揚聲答道:“好,我們馬上就來……”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店小二有意的安排?古若梅等人的座位,竟和那五個人緊鄰着。
當然,她們並未見過那五個人,但目前這食堂中,都是三三兩兩的顧客,人數多達五人的,也就只有她們緊鄰着的那一桌,自然是一眼就能斷定,那五個正是她們所追躡的人了。
而且,她們也一眼就能斷定,那五個中,誰是遭受劫持,業已失去自由的“玉觀音”文素瓊。
因爲,那五個中,只有一個面色青疹的青衫文士,在低首沉思,其餘四個,則都是狼吞虎嚥地在大吃大喝着。
那四個中,雖然也有兩個女的,但因也是改裝易容,如非事先知道其中有兩個女的,可真不容易看出來。
至於那兩個男的,則完全是本來面目,雖然古若梅、許雙文姊妹,都不認識那兩人,但柳如眉卻一眼就已看出來,那是被“白骨魔君”上官玄所收服,“太行五鬼”中的“色鬼”巫義。與“病鬼”覃大年。
因而柳如眉一坐下之後,立即以真氣傳音,向乃師說道:“師父,那兩個黑衣人,是‘太行五鬼’中的老二和老五。”
古若梅傳音問道:“那兩個女的呢?”
柳如眉傳音答道:“那兩個女的,因已非本來面目看不出來。”
這時,那坐在文素瓊左邊的一位“灰衫文士”向文素瓊低聲笑道:“還是吃點東西吧!何苦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哩!”
文素瓊冷冷地一笑,道:“我吃不吃東西,與你何干!”
“灰衫文士”低聲笑道:“怎地與我不相干,夫人,餓壞你的嬌軀,俺們可沒法向山主交待啊!”
文素瓊披脣哂道:“那就把你自己抵數吧!”
“灰衫文士”道:“我這個醜八怪,怎夠資格抵數呀……”
這時,古若梅卻以真氣傳音,向文素瓊急聲說道:“文家妹子,我是古若梅,你必須吃點東西。靜待我們設法救你……”
當然,這情形,使得文素瓊禁不住心頭狂喜,但她外表上,卻是若無其事地,僅僅向古若梅那邊,投過深深的一瞥,並低聲笑道:“俗語說得好:強將手下無弱兵,‘冷麪仙子’冷無雙的手下人,還能錯得了嗎!”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再說,你們那位山主,特別指定要冷仙子押解我……”
“灰衫文士”截口笑道:“夫人,別說得那麼難聽好嗎?我們是奉命護送你呀!”
文素瓊笑了笑道:“不必咬文嚼字了,‘護送’我也許不錯,但另一方面,也是‘移碼頭靠船’,到時候,冷仙子擅寵專房,你也少不得同沾雨露,你說,是也不是?”
由這些話中,古若梅已知道,坐在“灰衫文士”斜對面的那位青衫文士,是“臥虎莊”莊主冷無垢的胞妹,“冷麪仙子”
冷無雙,而這位“灰衫文士”,則可能是冷無雙的隨身侍女。
而文素瓊這些話,也似乎是故意說給古若梅等這些人聽的。
當然,如果冷無雙此行,果然是百里源指定要她“護送”,則個中自然是另有文章,而以冷無雙平日之爲人來判斷,她的芳心中,也必然不怎麼愉快。
果然,冷無雙忽然怒叱一聲道:“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
文素瓊笑道:“吃東西總可以吧?”
冷無雙冷然接道:“沒人不教你吃!”
文素瓊一面端起碗來,準備吃飯,一面笑說道:“你這位‘冷麪仙子’,也真是冷得可以……”
文素瓊這突然的改變態度,使得對方四人,都向她投過詫訝的一瞥,但一時之間,自然是瞧不出什麼名堂來。
那位“冷麪仙子”冷無雙,不但面冷,可能心地與靈智,也同樣的冷靜,四人中,也只有她首先覺得古若梅態度變得可疑,而向鄰座的古若梅等四人,投過深沉而有敵意的一瞥。
剛好她那冷厲的目光,正碰上許雙城那一雙澄如秋水,燦若晨星的明眸,因而使得她微微一愕!
但少不更事的許雙城,卻向冷無雙披脣微微一曬。
這情形,自然使冷無雙更加懷疑,目光一掃對方四人,冷然問道:“你們什麼人?”
許雙城哼了一聲,毫不示弱地冷然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一陣急驟蹄聲,止於大門口,只聽許大元的語聲,沉聲吩咐說道:“方興,去裡面問問看!”
“是!”
隨着這一聲恭喏,一陣腳步聲,向客棧內走來。
古若梅自聽到許大元的語聲時,立即以真氣傳音分別通知三位美姑娘和文素瓊:“準備應變!”
同時,她也起身緩步離座,那情形,好像是要走回房間內去似地。
但事實上,她卻是準備以“大接引神功”將文素瓊吸到身邊來,只因她與文素瓊之間,隔着對方的一個桌面,自己一有甚行動,絕難逃過冷無雙的精目,一個不巧,反而害了文素瓊,所以她纔不得不有這一番做作,以便到利於自己下手的位置時,再陡然發難。
她,想得很周到,做得也算是“天衣無縫”,但冷眼旁觀的冷無雙,卻已看出情況有點不對,突然發出一聲勁喝:“站住!”
這時,古若梅已快要到達通往客房的甬道口,也就是文素瓊背後的丈遠處。
她,聽到冷無雙的一聲勁喝之後,故意裝出好像吃了一驚似地,猛然住步回過身來,同時,右掌倏揚,向着文素瓊背後凌空一抓,文素瓊的身軀,竟被她的“大接引神功”吸得向她身前飛投而來。
這動作,不但大出對方其餘諸位的意外,連心中已有所懷疑的冷無雙,也不禁爲之呆住了,她,做夢也不曾想到,這個毫不起眼的“糟老頭”一身功力,竟高明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也就當冷無雙呆得一呆的同時,文素瓊的嬌軀,已投落古若梅身前。
古若梅將文素瓊的嬌軀托住,立即急聲問道:“文家妹子,是哪些穴道被制?”
但文素瓊還來不及答話,對方四人已亮出兵刃,怒喝着飛撲過來了,柳如眉與許家兩姊妹,也紛紛出手攔截,立即展開一場混戰。
以目前雙方實力而言,古若梅這邊,連功力最低的柳如眉。也比對方功力最高的冷無雙要強,因此,縱然古若梅不出手,憑三位美姑娘,也能輕易地將對方四人截住,並進而收拾掉。
但冷無雙那邊的人,功力雖低,卻強於臨敵經驗,而柳如眉等三位姑娘,卻是恰恰相反的,甚至兩位功力最高的許家姊妹,根本沒臨敵經驗可言。
也就是因爲上述這原因,冷無雙等人於一招硬拼,覺出情況不對之後,立即揚長補短,轉攻爲守,以待後援,因爲他們已聽出,外面是自己的人來了。
這時,許大元當先闖入食堂,但見人影雜沓,桌翻椅倒,碗碟紛飛之聲,不絕於耳,一時之間,竟然使他愣住了。
因爲目前混戰中的正邪雙方,除了“太行五鬼”中的兩個是本來面目之外,其餘都是改裝易容,別說許大元認不出他們自己的人,連隨後趕來的吳化文與呂不韋二人,也沒法分辨出來。
說來這也難怪,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黑暗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因爲,混戰一開始,食堂內的燈火即被雙方所發出的罡風勁氣所卷滅,目前,僅僅是憑着前後甬道中的微弱餘光,映出食堂中的一片模糊人影而已。
最先發難的古若梅,已將文素瓊被制的穴道解開,並急聲問道:“文家妹子,你是否還受有別的禁制?”
文素瓊輕輕一嘆道:“沒有,只是周身血脈,還不太暢通……”
古若梅道:“這是因爲穴道被制太久的必然現象。”
接着,又急聲說道:“文家妹子,快伏到我背上,我們必須馬上突圍。”
說着,她已解下腰帶,並微微躬下身軀。
文素瓊苦笑道:“這……”
古若梅只好一手將對方抓住,向背上一搭,一面以腰帶捆綁着,一面也苦笑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等到敵方大批高手趕來,咱們就走不了啦!”
這些,說起來,可夠冗長,但實際上,卻不過是雙方十來個照面之間所發生的事。
這時,冷無雙的那個侍女,已被柳如眉一掌震飛五尺之外,形成了一對一,當然,冷無雙等三人所受的壓力更重了。
而呆立一旁,分不出敵友的許大元、吳化文等人,也已瞧出端倪來。
妙的是,正將“色鬼”巫義迫得左支右絀的許雙城,也同時發現了許大元靜立一旁。
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許雙城發現許大元之後,立即捨棄那再有三五招,即可制其於死地的巫義,向許大元撲去,並大喝一聲“許老賊,納命來!”
這一來,許雙文也怒叱一聲,奮力一掌,將覃大年震飛丈外,轉身向許大元撲了過來,並向乃妹沉聲喝道:“小妹,沉着一點……”
不自覺間,她們都已露出女兒家的身份。
這情形,可正合了呂不韋的心意,他,立即飛身將許雙文截住,並呵呵一笑道:“姑娘,在下呂不韋,可最懂得沉着應戰的了……”
但他的話沒說完,已捱了兩記火辣辣的耳光,古若梅已經揹着文素瓊,以本來面目,俏立他面前,臉寒似冰,沉聲叱道:“不成材的畜牲!”
呂不韋、吳化文二人,都是認識古若梅這位二師伯的。
這一來,吃了啞巴虧的呂不韋,固然不敢吭氣,就連那本來想向前替許大元助陣的吳化文,也被震懾住了。
這當口,許雙文已與乃妹聯手將許大元困住,並同聲嬌叱說道:“老賊!許家待你不薄……”
許大元力戰兩位嬌娃,猶自攻多於守,一面並呵呵大笑道:“丫頭,我許大元聽你們母親的話,難道也錯了嗎……”
古若梅那冷厲的目光,在呂不韋、吳化文二人臉上一掃,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還要我出手教訓你們,才肯走?”
吳化文訕然一笑道:“二師伯,我們馬上就走。”
這時,食堂中,除了許雙文兩姊妹雙戰許大元之外,只有柳如眉與冷無雙二人還在惡鬥方酣。
柳如眉的功力,目前已是高於冷無雙不少了,爲何久戰無功呢?
原來柳如眉與冷無雙二人,既然都是目前“江湖三大”中的人,自然曾經見過面,而冷無雙這個人,除了冷傲孤僻之外,倒並無甚惡跡。
基於這原因,柳如眉靈機一動,竟突然興起要拉攏冷無雙,作爲羣俠方面安放在“江湖三大”中的一着閒棋這一念頭,於是邊打邊以真氣傳音表明自己身份,並針對對方的弱點,加以誘導。
冷無雙曾經受過呂不韋的凌辱,此番奉命“出差”,也是迫於百里源的淫威,才勉強接受,其內心的痛苦,是不足爲外人道的。
此刻經過柳如眉的一番勸導,早已意志動搖,只是由於她冷傲的天性,未便立即有甚表示而已。
也因如此,她們的搏鬥,儘管表面上是打得煞有介事地如火如茶,但實際上,卻不過是虛應招數罷了。
此刻,一聽到另一邊的戰況,已經急轉直下,柳如眉才又急聲傳音說道:“冷仙子,時機急迫,你該當機立斷纔是!”
冷無雙一咬銀牙道:“好!我接受了!”
柳如眉喜道:“這纔是明智的抉擇……對!我們一言爲定,以後由我親自向您聯絡,現在,你佯爲不敵,趕快招呼那兩個令主,一齊撤退……”
傳音至此,冷無雙微微點了點頭,並立即揚聲說道:“二位令主,點子相當扎手,咱們暫時撤退如何?”
吳化文揚聲答道:“好!我同意。”
接着,又向古若梅苦笑說道:“二師伯,請體諒侄兒身不由主,讓我們全體都撤走,可好?”
可是,雖然吳化文自己同意撤走,但冷無雙在柳如眉的凌厲攻勢之下,硬是脫不了身,至於另一方面,雙戰許大元的許雙文兩姊妹,經過這一陣的實際惡鬥之後,已老練得多了。
此刻,不但兩姊妹此退彼進地配合得恰到好處,而且,也使那本來是攻多於守的許大元,不得不被迫而採取守勢。
所以,目前的情況,冷無雙是僞裝脫不了身,而許大元卻是真的脫不了身。也因爲如此,吳化文才不得不向古若梅求情。
這同時,柳如眉也已經將她自己誘導冷無雙反正成功的消息,暗中以真氣傳音,告訴了古若梅。
是以古若梅聽了吳化文的請求後,故做沉思狀道:“好!
我人情做到底……”
吳化文連忙截口接道:“多謝二師伯!”
古若梅沉聲接道:“但你們必須留下一匹馬來!”
吳化文忙恭應道:“這是小事一件,侄兒一定遵辦。”
古若梅這才震聲大喝道:“通通住手!”
一場混戰,就在古若梅的一聲大喝中結束了。
目送許大元等帶着三個重傷的人,狼狽地離去之後,許雙城方嘟着小嘴,向古若梅問道:“古阿姨,你爲什麼要放他們走啊?”
古若梅一面將背上的文素瓊放下來,一面笑道:“我的賢侄女,古阿姨有不得不放走他們的原因,這問題,咱們待會兒再談可好?”
許雙城只好苦笑道:“您要待會兒再談,雙城有什麼辦法呢?”
古若梅笑了笑,然後向文素瓊問道:“文家妹子,現在氣血已完全暢通了嗎?”
文素瓊點點頭道:“已差不多了。”
古若梅正容接道:“那麼,我們立即趕返‘大庸’,以免這兩個娃兒的姥姥掛念。”
她,話鋒略爲一頓之後,又接着說道:“至於一切經過情形,咱們在路上邊走邊談。”
柳如眉接問道:“師父,這些東西可怎麼辦?”
說着,她指了她指那些打得一塌糊塗的傢俱。
佔若梅笑了笑道:“由咱們加倍賠償……”
這時,縣衙門的差役,也趕了來查問方纔的打鬥原因。
古若梅心頭暗歎道:“這般只會欺壓善良百姓的東西,一直等事過境遷了,纔敢前來查問,真是可惱亦復可憐……”
好在並未鬧出人命來,而那些差役,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地查問一番了事。
於是,一行五騎,又立即向“大庸”進發。
纔出“永順”城的城門,許雙城又向古若梅笑問道:“古阿姨,現在可以說了吧?”
古若梅含笑反問道:“說些什麼呀?”
許雙城一皺黛眉道:“古阿姨,方纔,您不是說過要邊走邊談的嗎?怎麼一下子又忘了呢?”
古若梅笑道:“這小妮子真性急……”
話鋒一頓之後,才正容接道:“雙城,你是認爲你們兩姊妹聯手之下,可以收拾那個姓許的?”
許雙城一愣道:“這個……我可不……不敢說……不過,我自信那廝也奈何不了我們。”
古若梅正容如故地接道:“這就是了,照方纔那情形來說,我們這邊是佔了優勢,但憑我們這點優勢力量,要想自己毫無損傷地收拾他們,卻不容易,萬一你們兩姊妹有什麼損傷時,教我如何向老夫人交待?
“而且,我們此行目的是救人,人救出來了,其他的一切,可以壓後再說,咱們乘早趕回‘大庸’去,也可免得老夫人爲你們擔心……”
許雙城這才訕然點首道:“古阿姨,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坐騎與古若梅的坐騎首尾相接的文素瓊,忽然輕輕一嘆道:“古姊姊,直到現在,我還好像是在做夢,”
古若梅笑了笑道:“今宵這些事情,也委實算是一宗奇蹟。”
文素瓊苦笑道:“古姊姊,平心而論,我自己對那沒有辦法中所想出來的笨辦法,可實在沒存多大的希望,但事實上,這一姑妄試試的辦法,不但有了效果,而且還快得遠出我的意料之外。”
古若梅也輕輕一嘆道:“這也好像是冥冥中安排,纔有這種奇蹟出現,否則,縱然那個江湖郎中能將你的求援信送到‘荊州’,在遠水難救近火的情況下,後果還是不堪設想的。”
“可不是嗎!”文素瓊含笑接問道:“古姊姊,那封求援信,你是如何得到的?”
古若梅笑道:“那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當古若梅將獲得那求援信的經過情形,簡略地說了一遍之後,文素瓊不禁長嘆一聲道:“不錯,這委實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還有享不完的福在等着我哩!”
古若梅含笑接道:“這倒是實情,試想,如非上蒼在暗中保佑着你,世間那會有如此巧事?”
一頓話鋒之後,又“哦”了一聲道:“對了!文家妹子,你是怎會被他們劫持的?”
文素瓊輕嘆一聲道:“這事情,說來可就話長了,古姊姊,我此行目的,你是知道的。”
古若梅點首接道:“是的,我知道你此行目的,是去武昌看你那位貴爲駙馬,身兼七省巡按的親侄兒文逸民。”
文素瓊說道:“我也有意勸逸民辭官回鄉,共同爲祛魔衛道的神聖工作盡一份力量,可是,結果皇上不準,經再三懇求,才特准於三年之後放他回鄉。”
古若梅微微一笑,說道:“本來嘛!令侄年紀輕輕的,又幹得有聲有色,如果我是皇上,也不會準他辭官的呀!”
文素瓊苦笑道:“當時,我因並無重要任務,於是在回程中,我想順便去了卻自己的私仇。”
話鋒一頓之後,才幽幽地一嘆道:“古姊姊當已知道,林家堡與文家堡是毀在目前的‘江湖三大’中的白骨魔宮與臥虎莊之手,當我與百里源相處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中,因百里源還要利用‘江湖三大’替他打天下,不許我尋仇,我也因格於當時情況,不得不遷就他。
可是,如今時移勢易,自然不能忍耐,也不必再忍耐,於是,當我離開逸民的行轅後,就徑自趕向上官玄在漢陽西郊新建的‘逸園’……”
走在最後的柳如眉截口問道:“文阿姨,您已將上官玄殺掉了?”
文素瓊苦笑道:“沒有啊!如果我殺了上官玄,則受這一次虛驚,也還好過一點,但事實上,我不但沒殺上官玄,而且,連那老賊的面都沒見到,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們劫持了。”
“有這種事?”古若梅蹙眉接道:“那麼,那將你制倒的是怎樣的人,也不知道?”
文素瓊點首接道:“是的,本來憑我目前的功力,對付‘江湖三大’的首腦,縱然不敢說是要以一對三,但以一對二,要制服他們時,我自信有此把握,可是,那天晚上,我剛剛射落第二進的花廳屋頂上時,但覺雙腿一軟,人也跟着失去了知覺。”
古若梅接着問道:“當時,你連對方是使什麼暗器,或者是以指風凌空偷襲,都分辨不出?”
文素瓊苦笑道:“當時,除了覺得雙腿一軟之外,根本就沒其他感覺啊!”
古若梅道:“事後,也沒問過他們?”
文素瓊道:“我問過冷無雙,但她不肯說。”
古若梅蹙眉接道:“看情形,你十之八九是中了他們事先所散佈的什麼毒藥!”
文素瓊點點頭道:“我也曾經如此想過,可是,當今武林中,可不曾聽說過,有這麼一位擅長用毒的高人啊!”
古若梅微微一笑道:“文家妹子,江湖中多的是奇才異能之士,可是,他們卻不一定每一個人都有響噹噹的名號。”
文素瓊點首“唔”了一聲,苦笑道:“古姊姊言之有理。”
柳如眉插口接道:“師父,這事情由徒兒暗中去問問家父,也許可以問出一點眉目來。”
古若梅、文素瓊二人同時點首道:“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古若梅並正容接道:“只是,在令尊面前可要特別小心!”
柳如眉嬌笑道:“這個,您儘管放心,事實上,徒兒的一切,他老人家,早就心中有數。”
古若梅道:“話是不錯,但還是以小心爲妙。”
接着,又向文素瓊說道:“文家妹子,咱們此行,也不妨順便再探探上官玄新蓋的那個逸園。”
文素瓊點首道:“那好極了,必要時,也可以了卻文、林兩家的這一段血海深仇……”
柳如眉含笑接道:“文阿姨,您也得留上個把給林志強!”
文素瓊笑道:“你呀!小心眼裡,就只有一個林志強……”
話題轉入了輕鬆的一面,儘管她們暗中都有着沉重的心事,但表面上看來,她們都是有說有笑的了。
當夜,三更過後,她們又回到了“大庸”。
第二天,天還沒亮,這一批巾幗英雄們,又重行改裝易容,按預定計劃,踏上征途。
這回,她們分爲兩批,古若梅、文素瓊二人,改裝成爲兩個中年文士,當先開道,朱玫則扮作一個鄉下老頭,帶着三個土頭土腦的“小夥子”,以一種向異鄉投親的姿態,隨後跟進來。
五天之後,這兩批人馬,已到達了“漢陽”,投人一家名爲“江濱”的普通客棧中,不過,這時朱玫所率領的三個“小夥子”,卻少了一個,原來其中的柳如眉,已奉命趕往“荊州”,向白文山等人送信,並順便回家省親去。
因此行並無緊急任務,同時,也因有了文素瓊的前車之鑑,她們不便冒昧行動,決定暫時忙裡偷閒地閒散幾天,等柳如眉回來之後,再酌情采取適當的行動。
好容易又捱過了五天,柳如眉回來了,由柳如眉於乃父口中獲得的消息,證實古若梅的猜想是正確的,前此,文素瓊之所以被劫持,委實是中毒,不過,柳伯倫也僅僅能證實這一點,至於那位用毒的高人,究竟是何許人,他也一樣的不知道。
也由於這一行人中,對用毒方面都是外行,同時,文素瓊所受的教訓,又委實夠他們警惕,因此,老成持重的古若梅,決定放棄暗探“逸園”的計劃,徑行趕往“長春谷”去。
但她們這一趟“長春谷”之行,也等於白費,因爲整個“長春谷”中,武功能過得去的人,都被裴玉霜和許大元二人帶走了,剩下來的,都是一些老弱婦孺和武功平凡的人。
這情形,對朱玫和許雙文姊妹而言,也委實有說不出的難過,幸經古若梅、文素瓊等人從旁婉言相勸,才決定一齊回“荊州”去,不過,經過這一往返折騰,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的六月中旬,也是一年當中最炎熱的時候了。
由古若梅等這一行人離開“梵淨山”起,到折返“荊州”
北郊羣俠們的臨時根據地爲止,前後也不過四十多天,但在這短短的四十多天當中,卻發生了一件震撼整個江湖的大事情。
那就是一個名爲“三絕幫”的新組織,於六月一日誕生了。
江湖上新成立一個幫會,本來沒什麼稀奇,但這個“三絕幫”之所以能震撼整個江湖,自然有它的奇特之處。
第一,這個“三絕幫”的幫主,共有三位,即公冶如玉、裴玉霜、百里源,對這三位幫主,除了以邵友梅爲首的羣俠方面,知道他們是何許人之外,對絕大多數的武林中人而言,算得上是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可是,這三位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卻攪出了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組織來。
第二,這個“三絕幫”的三位幫主,署名是以公冶如玉、裴玉霜、百里源的順序排列,按照一般慣例,爲首的公冶如玉該是掌實權的幫主,也就是說,這個“三絕幫”,是牝雞司晨的局面。
上述這兩項,固然有點奇異,但距震撼江湖的程度,卻還差得太遠,下面所提出的,纔是真正能震撼整個江湖的事情。
原來這個“三絕幫”的成立,並沒舉行什麼儀式,當然也沒請武林同道觀禮,僅僅是向當代武林的各門各派,發出一份命令式的通知,通知中說明,“三絕幫”定於六月一日正式成立,總舵設於“漢陽”西郊的“逸園”,請各門派掌門人,均爲“三絕幫”各地的分舵舵主,並限於六月三十日以前向總舵報到,憑各人武功覈定等級,發給號牌,否則,如經抽查交不出號牌時,即就地格殺不論!
試想:像這樣的一個消息,還不足以震撼整個江湖嗎!
古若梅、朱玫等人長春谷之行,等於是白跑了一趟,而公冶如玉卻已公然以君臨天下的姿態,向整個武林發出了限期歸順的最後通牒,算得上是氣焰萬丈,囂張到了極點。
那麼,那潛伏在“梵淨山”中的“難兄難弟”紀治平與許元良二人,又是怎樣了呢?
那兩位,經過了個把月的辛勞,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們找到了“回春草”,“回春草”既然有返老還童,能使人恢復青春活力的功效,對真力方面,自然也不無小補,儘管他們並沒找到那能夠專門增進功力的靈藥,但能有目前這收穫,總算慰情聊勝於無啦!
這兩位,當他們的功力略有增進之後,紀治平又忍不住地獨自夜探“桃花塢”了,但這一探,卻使他大大地吃了一驚,原來整個“桃花塢”,已成了一個空塢,這回,可真是一個人也沒留下,而且,由各種跡象顯示。那批人至少已撤走五天以上了。
“桃花塢”既然已是人去塢空,這一對“難兄難弟”自然也沒再呆下去的必要啦!
古若梅等人回到他們的根據地時,既然已是六月中旬,那也就是說,距公冶如玉給各門派的限期,已只有半個月了。
也不知他們打的是什麼算盤,古若梅回來後的第二天,這個作爲羣俠們臨時根據地的基地,也變得靜悄悄地,不聞一絲人聲,原來他們已連夜撤走啦!
只因新成立的“三絕幫”開府“漢陽”,使得本已人煙稠密、商業鼎盛的江漢地區,更形空前的繁華。
因爲這二十多天來,五湖四海,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們,都不約而同,陸陸續續地向武漢三鎮集中。
當然,那些人,最初都是擁向“漢陽”,一直到“漢陽”
城裡城外,都實在沒法住了,才退而求其次地向“漢口”和“武昌”兩地擠去。
那些人,絕大多數都是抱着觀望和看熱鬧的心情而來,真正去“三絕幫”總舵檢定武功等級,領取號牌的人,固然不能說絕對沒有,但卻是少得可憐。
但經過這些少得可憐的人嘗試之後,覺得這個“三絕幫”,委實是具有空前絕後的氣魄和手筆,對他們所覈定的等級,也佩服得沒話可說。
於是,在這些人的大力宣揚之下,前往“三絕幫”總舵“報到”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起來,而各種傳說,也不脛而走,譬如說:“雄峙武林的‘江湖三大’,也早已向‘三絕幫’報到呀!”
“‘雲夢釣叟’週一民,已於昨天經過檢定了……”
“‘九指神駝’金石堅,因擅闖‘三絕幫’總舵,已被當場格殺……”
“‘玉觀音’文素瓊,已成了‘三絕幫’第三幫主百里源的如夫人……””某一派的掌門人,已正式報到了……”
“某一派的掌門人,卻因不服派遣,被百里源幫主下令,拘禁起來……”
“……”
總而言之,不是這個已經怎樣,就是那個又如何如何的,繪影繪聲,說得活靈活現。
當然,這些消息,大多數都是“三絕幫”故意放的空氣,但羣豪們是盲從的,在“一犬吠影,百犬吠聲”的情況之下,大家添枝加葉地爭相傳告,於是,假的也被說成真的了。
於是乎,“三絕幫”的宣傳目的,也算是完全達到了。
這是六月三十日的午後,“漢陽”碼頭邊,一艘烏篷小船上,一位白髮蕭蕭、滿臉皺紋堆疊的老船伕,正斜靠艙前,“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爲狀至爲悠閒。
可是,如果仔細觀察一下,卻不難發現他的眼神中,有着很嚴重的憂鬱,而且,還不時向碼頭上掃視着,好像有所期待似地。
突然,只見他雙目一亮,人也跟着坐正過來。
原來碼頭上,一個身着白色長衫、腰懸長劍的年輕人,正匆匆地向這烏篷小船走來,並老遠就揚聲問道:“船家,有沒有客人?”
老船伕也揚聲答道:“還沒有,現在正是三伏天午後最熱的一段時間,一般人都找地方納涼去啦!誰還來渡江!”
這位老船伕說得不錯,這會兒,驕陽似火,熱浪如焚,整個碼頭上,也難得看到有人在忙作。
但那白衫少年卻含笑接口道:“我不是這就要渡江嗎?”
老船大連忙諂笑道:“是!是!公子爺!請!”
白衫少年登上烏篷小船之後,老船伕一面解纜開船,一面笑問道:“公子爺要去哪兒?”
白衫少年漫應道:“我要去武昌。”
“武昌可真是好地方。”
“本來是嘛!……”
櫓聲“款乃”中,小船朝武昌迸發。
老船伕畢竟年紀大了,搖起漿來,有氣無力地不帶勁兒,自然,那小船的速度,也是那麼慢吞吞地。
天氣實在太熱,那本來是大船小船,往來如織的浩蕩江中,這會,也僅僅有少數船隻,點綴其間,當然,彼此之間,距離都很遠。
老船伕向四周略一掃視之後,扭頭向白衫少年笑了笑,道:“柳姑娘,現在,咱們可以放膽說話了……”
白衫少年卻幽幽地一嘆道:“周伯伯,目前的情況,可實在不妙。”
這剎那之間,兩人的稱呼改了,嗓音也變了。
原來目前這個老船伕,正就是曾經在這雲夢地區風雲過很長時間的“雲夢釣叟”週一民,至於這位被喚作“柳姑娘”的白衫少年,自然就是柳如眉所喬裝的啦!
週一民也輕輕一嘆道:“好,你慢慢說來。”
柳如眉苦笑道:“千頭萬緒,我真不知由哪兒說起纔好。”
週一民沉思着接道:“先說林志強的情況吧!”
柳如眉苦笑如故地道:“林志強仍然是‘三絕幫’中最大的秘密,恐怕到目前爲止,他的行蹤,只有公冶如玉夫婦才知道,不過,近幾天來,幫內的高級干將中,有關他的傳說卻很多……”
週一民截口問道:“那是一些怎樣的傳說?”
柳如眉道:“那自然是說他已成了無敵高手啦!至於靈智方面,卻等於是重新換了一個人,除了對公冶如玉所說的話,奉如金科玉律之外,誰的話都不聽,對於過去的一切,更是忘得乾乾淨淨。”
說到這裡,禁不住長嘆一聲道:“周伯伯,您想想看,一個武功無敵,卻已失去靈智的人,那情形,是多麼可怕!”
週一民也長嘆一聲道:“但願這些傳說,並不真實才好。”
柳如眉道:“不論是真是假,大概最短期間之內,就將分曉的了。”
週一民接問道:“還有什麼消息嗎?”
“還有,”柳如眉接說道:“他們對於那些持着觀望態度,不曾依限前來接受檢定的人,採取了一項雙管齊下的辦法,那就是一面以“殺雞嚇猴”的辦法,樹立威信,一面卻以體諒路途遙遠,來不及依限前來報到的人爲由,將限期延長半個月亦即到七月十五日的中元節爲止。
“不過,這辦法也僅僅適用於不屬於任何門派的武林人物,至於對當今各門各派的人,則決不稍延。”
週一民道:“當今各大門派中,已經有哪些人向他們屈服了?”
杉咖眉道:“到今天午前爲止,當今十大門派中,僅僅只:有‘青城’、‘峨嵋’、‘天台’、‘衡山’等四派,和四川‘唐家’等前來報到。”
週一民笑道:“這真是‘小人窮斯濫矣!’你所說的這五個門派,在當今十大門派中,都等於是‘末路王孫’的破落戶,尤其是四川‘唐家’,他們那獨步武林的用毒絕技,據說早已失去真傳,如今,已連‘末路王孫,的資格,都夠不上了!”
柳如眉正容說道:“周伯伯,據說,最近幾天之內,將有重大事故發生,但究竟是什麼事故,我卻沒法知道,爲防萬一計,最好請您轉告大家,行動方面,要特別當心!”
週一民點點頭道:“好!我照你的意思,轉告他們就是。”
柳如眉微一沉思道:“還有,周伯伯,我想利用他們對檢定那些不屬於任何門派的武林人物,延期半月的機會,派幾個適當的人,乘機混進去……”
週一民不由截口笑道:“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只是,該派哪些人混進去,才比較合適呢?”
柳如眉笑了笑道:“我已經想到了一位最合適的人了……”
週一民笑問道:“誰?”
柳如眉道:“我說的是幼梅妹妹。”
週一民不禁一呆道:“這個……”
柳如眉笑道:“周伯伯不放心?”
週一民苦笑道:“我的賢侄女,怎麼吃起周伯伯的老豆腐來了?”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眉姑娘,如果是四個月之前,我週一民委實是一個過於自私自利的老傢伙,也必然不會同意你方纔所提的辦法,但如今,可……”
柳如眉連忙截口接道:“周伯伯,我是同您開玩笑的,怎麼認真起來?”
周-民道:“不管是玩笑也罷,認真也罷,周伯伯因爲已經有那麼一個臭名氣在外,可不能不表明一下自己的心跡。”
柳如眉苦笑道:“周伯伯,您打我幾下好不好?”
週一民拈鬚笑道:“打你?我怎能忍心下手啊!再說,如今的賢侄女,已成了年輕一代中少數頂尖高手之一,周伯伯想打你幾下,也打不過你呀!”
話鋒略爲一頓之後,才正容接道:“賢侄女,方纔我的意思是:你幼梅妹妹是一個女兒家,混入魔巢中去,可不太方便。”
柳如眉指着自己笑了笑道:“周伯伯,像我這個樣子,行嗎?”
週一民不由莞爾一笑道:“對!易容改裝,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但是,”柳如眉接道:“前往報到檢定一番,也並不一定能打入他們的核心,可實在談不上什麼方便不方便的。”
週一民點點頭說道:“好!就這麼決定,等我回去同他們商量一下,看看另外還能派誰去……”
說到這裡,小船已到達武昌碼頭邊,柳如眉低聲說聲“再見”,就飄身上岸而去。
約莫頓飯工夫之後,柳如眉又回到碼頭,還是乘週一民所駕的那艘小船,回航向漢陽駛去。
小船離開碼頭之後,柳如眉才輕輕一嘆道:“周伯伯,我又有了最新的消息。”
週一民的目光,在柳如眉臉上畫了一個問號,沒接腔。
柳如眉輕嘆着接道:“林志強已被委爲‘三絕幫’的‘總巡察’,對該幫分舵主以下人員,有‘先斬後奏’之權。”
週一民苦笑道:“這‘官銜’,這權勢,都夠威風啊!”
“還有,”柳如眉輕嘆着接道:“消息中特別說明,林志強是過去林家堡堡主林大年的遺孤。”
週一民蹙眉接問道:“他們這麼做法,究竟是何居心?”
柳如眉苦笑道:“總不會是好的居心啦!”
說話間,一艘梭型快船,由上游疾駛而來。
柳如眉是地道的旱鴨子,儘管她的武功,在當今年輕一代中,已算是有數頂尖高手之一了,但眼前這情形,卻不由使她嚇得“花”容失色,發出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