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的眼中閃過一抹慌亂的羞色,辭不達意地小聲說道:
“啊,是飛飛啊?你怎麼纔回來?我,我等不了你了,我要先回去,過兩天我再來找你玩啊!”
說完,也不等歌飛飛回應,她提起裙襬,匆匆地一溜煙跑了。
歌飛飛莫名其妙,直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她的家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究竟是什麼事,她懶得猜,反正等會進屋肯定有人會忍不住向她“告密”的。
走進兼作橘子晚上睡覺之地的堂屋,橘子早已經將她睡覺的小塌收拾整理成供大家坐的客榻,塌上的小几上擺着茶具,紅爐裡燃着炭火。
段墨染正斜倚在小榻上,漫不經心地燒水烹茶。
歌飛飛掃了一眼室內,沒有看見橘子和段墨荷,便問道:
“怎麼就你在這?她們人呢?”
某個少城主心不在焉地回道:
“她們?一個還未起,一個起了去買菜了,另一個跑了。”
小爐上的水已經燒開,他也沒有發現,依舊歪着頭在想着心事。
歌飛飛走上前,在小几的另一邊坐定,提起燒開的小銅壺一邊沏茶,一邊又問:
“你怎麼了?一大早就有氣無力心神不屬的?剛纔那琴也是六神無主地跑了出去,莫非你欺負了她不成?”
她不過是隨口這麼一問,也沒認真去想,本着打趣的原則,誰知居然引起段墨染的激烈反應。
只見他“刷”地一下直起身,撇着嘴角,頗不高興地說道:
“我哪敢欺負你的客人和好朋友啊?!爲什麼你要如此想我?難道我在你眼裡就是沒見過女人一見到漂亮的姑娘便要撲上去的色胚嗎?!哼,你家那個千潯殿下才是風流成性!昨晚居然將你擄掠了去,一夜未歸,你說,你們倆昨晚是不是回了他的王府,做那等描述不得的事情了?”
歌飛飛淡定地洗杯洗茶沏茶,然後將其中一杯推到段墨染面前,自己端起另外一杯,淺淺地啜了一口,這才擡眉,迎上對面緊盯着她的黑眸,不急不徐地說道: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在問你和那琴的事呢,你沒有欺負她吧?以你在雲城一貫僞裝的脾性,我很擔心她會誤會你。”
段墨染有一剎那的感動,畢竟歌飛飛明確說她擔心他,這是不是說明,她的心裡始終有他的一方位置呢?
可是一想到她一夜未歸,身上穿的也不是昨天那件紗裙,他心裡又不由來火,只是口氣卻比之前軟了不少:
“飛飛,比起你擔心我來,我更擔心你!整整一夜未歸,而且還是這個時辰纔回來,你讓我們大傢伙如何想?雖說你們是未婚夫妻,再過一個月你們就成親,可你總該檢點一些吧?南夜千潯那個人,你別看他整天笑眯眯對誰都風度翩翩瀟灑隨性的樣子,他可不簡單!他的心思深沉着呢,能耐也大得很呢,你可千萬不要……”
歌飛飛本來還想耐着性子讓他嘮叨完的,可越聽越聽不下去了,趕緊打斷他的話,笑盈盈地說道:
“墨染,我
心裡有數啦,謝謝你的提醒。你不用擔心我,我像是那麼好欺負的姑娘麼?將來在潯王府裡,誰欺負誰,誰壓着誰,還說不定呢。”
這話倒也是。
段墨染想起自認識她以來,她帶給自己的種種不同於其他庸俗女人的全新感覺,想起她狡猾機靈的應變措施,便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給她“上課”了。
不過,他仍舊耿耿於懷她一夜未歸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地、試探着又問:
“飛飛,昨天晚上,你們倆……後來幹什麼去了?”
歌飛飛橫他一眼,“還能幹什麼?沐浴、更衣、睡覺、起牀、洗漱、回家,就是這樣咯。”
“沐浴?更衣?睡覺?!”
段墨染驚得差點從小塌上跳起來,甚至差點將小几上的茶水打翻,他瞪大眼睛看着一臉輕鬆愜意喝着茶的歌飛飛,那眼神要多痛心就有多痛心:
“飛飛,你怎麼能!怎麼能……你也太不自愛了!虧我拿你敬若女神,你怎麼能!怎麼能……”
那個“還未成親便和男人睡覺”的話,他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歌飛飛知道他誤會了,正要給他解釋,段墨荷揉着惺忪的睡眼,臉上還殘留着昨晚酒醉的痕跡,迷迷糊糊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她哥身邊,好奇地問道:
“哥,誰不自愛了?你敬若女神的不是飛飛姐麼?”
小姑娘如今說話,越發的口齒流利,以前還要將一段話分成短句說,現在她基本上已經完全改掉了口吃的毛病,當然,激動的時候除外。
段墨染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理睬妹妹。
歌飛飛一看見段墨荷,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帶回來醫病的自閉症兒童阿花,隨口問道:
“墨荷,小阿花呢?”
院子裡就沒看見那小姑娘的身影,堂屋這裡也沒有,她不會還在睡覺吧?
這小姑娘一般都醒得挺早的,只要一醒來她就不睡了,爬起牀就去小院的井邊蹲着,要不就蹲在牆邊,也不知道她盯着什麼看。
自己這段時間忙裡忙外,沒來得及替她治療,不過,有橘子他們幫着照看小阿花,她倒是不操心。
段墨荷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她剛起來,什麼也不知道。
段墨染沒好氣地答:“阿豹扛着她出去逛街了。”
“扛着?逛街?”
這倒是稀奇事,小阿花不喜歡去外面,熱鬧的市集她更是躲之唯恐不及,只要將她往外帶,她必定大哭不止。
而且,她也不喜歡別人抱她,喜歡默默地跟在你身邊隨着你走,只要你不碰她、不理她,讓她一個人發呆就行。
“沒錯,是扛着出去逛街,阿豹最近好像特別得小阿花信任,具體怎麼回事,你等阿豹回來問問,或許對你醫治她的病有用。”
歌飛飛點點頭,段墨染說得沒錯,一個自閉症的孩子突然改變了之前固定不變的行爲習慣,一定有原因的,找到這個原因,或許對自己儘快醫好她有幫助。
說曹操,曹操到。
三個人正在屋裡說着小阿花的事情呢,這個正主兒就趴在阿豹的肩膀上回來了。
不過,小阿花依舊沒有進屋,從阿豹的肩膀上下來,她又一個人蹲到牆角去了。
歌飛飛聽見動靜走出去,朝小姑娘看了一眼,然後將阿豹叫到屋裡,仔細詢問着小姑娘的情況。
阿豹想了想也沒想出特別之處的原因來,老老實實地回答:
“歌小姐,我也不知道小阿花怎麼突然就變了,昨天劉德有夫妻來看女兒,您是知道的,他們陪了小阿花一個晚上,直到我們回來,他們才走……”
歌飛飛聽到這裡不由汗顏,昨天南夜千潯送彩禮,自己跟着大家一起興奮,正要帶着大家一起去吃飯,又擔心阿花不肯出去,準備對她催眠。
正好劉德有夫妻來,主動說陪女兒一晚,讓他們玩個盡興回來,歌飛飛一行人這才放心地去了紅翡的婚紗店,後來又去桃花醉吃飯喝酒,再然後她就被南夜千潯“抓”走了,直到現在纔回。
想到自己將小阿花和劉德有夫妻忘到了九霄雲外,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阿豹不知道她的心思,繼續站在那說道:
“我們回來的時候,小阿花已經睡了,今天早上,我起來去井邊打水的時候,就看見小阿花從您的房間裡出來,穿戴整齊,又去了她常去的牆角,我沒以爲然,等橘子做好早飯,我蹲下身子喂小阿花吃完,她突然繞到我的後背就往上攀,我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很欣喜。
“她總算是有了變化,願意接近人了,便將她背在背後,小姑娘不樂意,默不作聲繼續往上爬,我不解其意,直到她趴在我的肩膀上,用手朝着院門外面指,我仍然不懂。小阿花也不急,一手揪着我肩膀上的衣服,另一隻手始終指着院外,我猜想她是要出去,便和橘子說了一聲,扛着小姑娘逛街去了,事情就是這樣。”
就一個下午與晚上的時間和她的父母呆在一起,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歌飛飛覺得不可思議,想了想,想不出原因,便決定趁着最近比較閒,正式開始給小阿花施診。
當然,她施診的第一步,自然是要用到她的催眠術了。
將小阿花帶到自己的臥室,關上房門,她開始催眠小姑娘。
小姑娘很不容易催眠,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集中,也不受歌飛飛的各種暗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二刻鐘後,小姑娘依舊雙目無神、無聊地盯着某處,很像是被催眠的樣子。
但歌飛飛知道,小阿花並沒有被催眠,因爲這就是她平時的狀態。
她努力回憶着爺爺的診療方案,心裡哀嘆:爺爺啊,您不會忘記了自閉症孩子是不容易被外界催眠這件事吧?
不將小阿花成功催眠,她怎麼按照記憶中爺爺的方案去治療這個小姑娘啊!
她不由暗自後悔,是自己大意了,沒有考慮到自閉症孩子的這個特點,便特別自信地將小阿花帶了回來。
如今,她要如何向那兩個對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夫妻交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