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宵,紫雲城帝宮,清寧宮。
玉玲瓏端坐在牀前,安靜得彷彿沒有生氣,大紅蓋頭下的俏臉美麗非凡,卻異常平靜,沒有一般新娘子的喜悅與忐忑嬌羞之色。
她已經在這裡坐了個把時辰了,有點餓,有點累,還有點百無聊賴的困頓。
雖然她的封號是皇貴妃,迎娶行禮都簡化了,有點不倫不類,但無所謂,從今以後,她會在這裡陪着喜歡的人,一生相伴相守,甚好!
而今天晚上,軒轅楓在前朝太極殿大宴羣臣,之後會回到後宮,肯定會去到伊伊那邊,她所在的皇貴妃的住所,應該沒人會過來了吧,不如自己揭了蓋頭,睡覺好了。
玉玲瓏正準備自己動手揭蓋頭,忽而聽到大殿外面輕微的腳步聲及熟悉的男中音,心跳陡然加速,整個人不敢置信的變得激動起來。
喜悅、感動、驚訝、惶恐、不安、忐忑等等等等,情緒複雜,思維凌亂起來,只能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的聽外間的動靜。
片刻,便聽到軒轅楓打賞所有太監宮女麼麼,揮退她們,沉着穩步走進來,在她面前站定。
軒轅楓低頭,看到玉玲瓏忐忑緊張的揪着自己大紅嫁衣的一角,輕笑一聲,便轉身,拿起一邊的稱頭,挑起她的紅蓋頭,取下她頭上重如千斤的鳳冠,在她困惑迷茫的表情下,拉着她一起坐到房間中央的圓桌子上,看着她,兩兩相對。
“餓不餓?!”軒轅楓微笑着,輕聲問道。
“呃……”玉玲瓏眨了兩下眼睛,以爲自己看到幻境,或者是身處夢中一邊,大腦一時轉不過彎來。
“先吃點東西吧。”軒轅楓指着桌上的堆滿的山珍海味,笑着說。
這些食物有些是生的,比如;新婚之夜必吃的生餃子,有些已經涼了,但有兩個湯鍋用兩個小銅爐薰着保溫,應該可以吃一點,墊墊肚子。
他平靜的眸光掠過那盤生餃子,愣怔了一下,嘴角幾不可聞的嘲諷的勾了一下,便恢復神色。
“呃……”玉玲瓏順着他目光看向滿桌子食物,有些不知道從何下手,再加上心裡有疑惑,便坐着沒動,有點呆。
“怎麼了?!”軒轅楓看到她呆呆的瞪着他,漆黑的眸中閃着促狹的笑意,故意問道。
“呃……”玉玲瓏被他笑容蠱惑,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依舊呆傻的看着他,不語。
“覺得我今天不會在這裡出現?!”軒轅楓彈一下她的額頭,輕笑。
“……”玉玲瓏皺着臉,手捂住額頭,不悅的瞪着他。
“笨丫頭!你可是皇貴妃品階,今天晚上我不在這裡,能去哪裡?”軒轅楓笑罵一聲。
也不看她,取過一個碗碟,盛了一點銀耳蓮子紅棗甜湯,用手背試了試溫度,滿意了,才放在她面前,示意她自己動手吃。
“可是,伊伊那邊……”玉玲瓏皺着眉頭,糾結。
更加疑惑更加不安的看着他,覺得他今天的舉動很奇怪,太奇怪了!
昨天,他跟伊伊兩人一整天還關在太清殿內膩歪呢,直到很晚,伊伊纔回到驛站,怎麼今天他們就變了個樣子?
此時此刻,他不是應該在伊伊那邊,兩人你儂我儂的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皇室規矩,他根本就不會在意,他剛纔說的理由根本就不是理由,這個帝宮,他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又怎麼會說沒地方去呢?!
“別瞎操心她,她會沒事的。”軒轅楓勾着嘴角,眼眸幽深,口氣淡淡的說道。
“呃?!”玉玲瓏是真的迷糊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更是傻到一定境界了。
“吃東西,吃飽了好睡覺。”軒轅楓抽了抽嘴角,用手指敲她的額頭,提醒她趕緊吃東西。
“……”玉玲瓏俏臉皺成包子樣,怨憤的掃他一眼,不說話了。
“要我餵你吃?!”
“不……不用……”
軒轅楓凝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吃東西的模樣,有些想笑,知道她很緊張,便徑自起身,打量着宮殿的裝飾,似是很滿意的點頭微笑。
最後,他的視線落到宮殿裡唯一的大-牀-上,慢慢走過去,將喜牀上撒滿的紅棗、桂圓、荔枝幹、紅綠豆、花生、蓮子等乾果用一個漆金托盤裝好,放回到旁邊的案几上,再走回圓桌子邊。
玉玲瓏也吃得差不多了,滿臉疑惑的看着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軒轅楓徑自端起兩個斟滿酒的小酒杯,遞一隻給她。
玉玲瓏擡頭望他,不接。
軒轅楓睨着她,勾脣一笑,帶點逼迫意味的將酒杯交付到她手上,然後端起自己的那杯,用另一隻手強勢握住她的手臂,跟自己的交纏在一起,一仰脖子,將自己手裡的酒喝光,然後笑盈盈的看着她,等着她喝。
玉玲瓏極其不自然的皺了皺臉皮,垂下眼簾,安靜的喝光自己手中的酒。
軒轅楓等她放下酒杯,一把拉過她,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圈着她的腰,雙手與她的交握住,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玉玲瓏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臉色爆紅,緊繃着身體,僵硬如石,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太明白他一系列舉動是什麼意思,更是猜不透他心裡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
安靜的正經危坐,連呼吸都變的小心翼翼起來,生怕一個細微的舉動,打破此刻美好的時光。
她不敢看他臉色,眼光四處亂飄,此時仔細觀察她住的宮殿,才發現,整個寢殿的裝飾裝扮與一般的後宮裝點有些不一樣。
此房是椒房——以花椒的花朵研成粉末與泥和在一起塗牆的,取溫暖、芳香、多子之意,尤其是喜牀上,帳簾是簇新的大紅緞繡鴛鴦雙喜的絲帳,金絲錦緞的百子被,在大紅色的鴛鴦牀褥上疊得整整齊齊,還有牀邊几案一個漆金盤子裡擺放的一系列乾果物什,是他剛剛收拾過的……
腦海中有什麼的東西炸開,震得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更強烈的刺激得眼眶通紅,鼻頭酸酸漲漲。
玉玲瓏咬住嘴脣,壓抑着自己強烈的激動之情,瞬間明白了他所有的心意,感動莫名。
他給了她後宮中最高的榮寵,只有歷代帝后纔會有的——椒房之喜!
此時此景是她曾經幻想過千百次的畫面,現在終於能如願了,心情卻是這般複雜莫名。
“楚老大……”玉玲瓏哽咽着感動着,嬌軟的輕喚一聲。
“叫君上……”軒轅楓閉着眼睛,命令道,聲音平靜無波,沒有情緒,聽不出喜怒。
“楚老大……”玉玲瓏偏了偏頭,將臉埋進他心口,悶悶的軟軟的再喚一聲。
“要叫夫君!”軒轅楓睜開眼,看到她將頭埋進他懷裡,覺得很好笑,輕笑一聲,戲謔說道。
“楚老大……”她繼續軟軟的,膩膩的帶點撒嬌,帶點執拗,繼續輕喚。
“有事說事。”軒轅楓鬆開她,隻手擡起她的臉,嚴肅認真的沉聲說道。
“謝謝……”玉玲瓏水霧濛濛的眼眸晶亮透徹,顯然,她剛纔哭過了,只是眼淚不見了,全蹭他衣服上了。
她沒說謝什麼,但他能知道。
“蠢丫頭,是我應該說對不起的。”軒轅楓微微動容,笑罵一句,跟她道歉。
他沒說爲什麼對不起,但她也能知道。
“不……你沒對不起我,是……是我……夾在你們中間……”玉玲瓏急忙辯解,臉色通紅,又尷尬又害羞,心情複雜。
“呵……笨!”軒轅楓擰了擰她的臉蛋,輕笑。
“楚老大,我不會跟伊伊爭……”玉玲瓏握住他使壞的手,認真的保證說道。
“玲瓏,你也不用跟她爭什麼,我能給你的,是至高無上的地位與疼寵,但此生,無愛。你能明白嗎?!”
軒轅楓嘆氣,索性把話挑明瞭說,大家都不用糾結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的難爲情了。
“我,我……愛你就……就好了……”玉玲瓏點頭,又嬌羞的低下頭,結結巴巴的表白。
“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是愛啊?”軒轅楓搖頭失笑。
“我知道,看你和伊伊,我就知道!”玉玲瓏大聲反駁,氣鼓鼓的瞪着他,很不喜歡他總是把她當小孩子一般,沒趣!
軒轅楓被她噎得一愣,滿嘴苦澀,面上卻微笑着,認真問道:“傻丫頭,不後悔嗎?!”
玉玲瓏搖頭,澄澈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認真嚴肅,又十分可愛。
軒轅楓微微一笑,拉起她,牽着她一起朝牀榻走去,邊走邊說道:“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去太后那邊請安。”
“那我喊上伊伊,我帶她一起過去。”玉玲瓏被動的跟着他走,雖然知道他不會做什麼,但還是忍不住臉紅,羞怯。
“不用,我會陪你過去。”
“爲什麼?!”
“睡覺。”
“那伊伊要怎麼辦?”
“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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