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男子回頭對着五王子怒目而視。
寒食冷着臉扭動了一下頭頸,果然感覺自己已然恢復如常。自己的軟劍給了五王子,那眼下就施展拳腿肉博好了。
諒他縱有通天之能,也躲不過這一前一後的夾擊。
篷艙狹窄,不見得能給到對方施展彎刀的機會。
可軟劍就不一樣了。
一下靠砍,一個靠刺。後者巧勁遠大於前者。
“恩將仇報?”五王子冷笑一聲,“本王子分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苗疆男子轉而看向寒食,咬牙切齒:“看來我是救了一匹狼……”直斥道,“你們乘人之危,卑鄙!”
“你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給,就毒殺了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難道就不卑鄙麼?”
五王子舉劍欲刺,卻看到了聞聲而入的長風。
“你們這是做什麼?”
長風斥道。
“他殺了丹歌,我要殺了他,爲丹歌報仇!”
五王子說罷,不顧長風的喝止,便使動軟劍,再度朝苗疆男子刺了過去。
“看見了罷。”苗疆男子竟然不躲,注視着長風冷冷道,“你可別怪我……”
長風見他棄了彎刀,卻將手探入懷內,不禁想要上前一步勸阻,“不——”
話未出口,她便被寒食迎面撲過來護住了。
像一堵牆似的擋在她的面前。
只聽“啊”地一聲,五王子的慘呼鑽入長風的耳朵裡,令她一顆心狠狠揪了起來。
她連忙推開寒食,映入眼簾的是五王子捂着臉蜷縮在地的場景。
軟劍像條冰冷的白蛇一般被扔在一邊。
“五哥!”長風說着就要過去,卻被寒食一把拉住。
苗疆男子撿起自己的彎刀,架在五王子的脖子上,目光幽冷地看着長風。
“是你們不講仁義在先,就別怪我狠手無情了。”
寒食眯了眯眼睛,顯然對他敢用這種口氣和長風說話而感到不滿。心中原本就涌動着的殺意更濃了幾分。
唯亭見狀,也執槳站到了長風的身側。
“快,把我朋友給放了。”苗疆男子將彎刃遞得離五王子的脖子更近,“然後將船靠岸——”
長風望着地上中毒至深已經無力叫喚的五王子,淚水蓄滿了她的眼眶。
“殿下,”寒食不但依然不讓她過去,還壓低了聲音勸諫道,“五王子所中之毒,只怕和先前的小內侍是同一種……”他頓了頓,“五王子已經無力迴天,殿下大可不必受這廝的威脅——”
“啪!”
話音未落,長風已擡手給了他一記耳光。
紅着眼睛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寒食被打得一愣,他怔怔地望着長風,卻在觸到她責問的目光後,心虛地低下了頭。
五王子是被他教唆着做下這件事的。
軟劍還在邊上,他想抵賴都沒有用。
更何況,長風洞若觀火,又痛恨欺騙。
他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照他說的做。”長風虛弱無力地對着唯亭吩咐了一句。
唯亭依言照做。
“這不是我的意思……”長風擡起頭來對苗疆男子道,“儘管我覺得他是爲了報仇,並沒有什麼錯……”
苗疆男子看了長風一眼,沒有說話。
待感知船已經重新起航時,他才終於又相信了長風與此事無關。
眼見長風朝五王子走了過去,他猶豫再三,才從腰間摸出一副羊腸做的手套,扔向長風。
“戴着。別直接碰他。”
長風不料他會有此一舉,沒能及時接住,於是俯身將手套撿起。
她想對苗疆男子道聲謝,但目光觸及地上奄奄一息的五王子,卻又是憤意夾雜着悲痛齊齊涌上心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苗疆男子徑直出了篷艙,朝船頭去看他的同伴了。
“六,六妹……”
五王子艱難地睜開眼睛,望着將自己抱在懷裡的長風,“我還是第……第一次看到……你因爲我哭……”
他咧了咧嘴角,“只可惜不是被我給氣哭的……”
“五哥除了看我哭,還有什麼別的心願嗎?”
長風哽咽着問道。
“報……報仇……”
五王子的目光陡然又重聚了精光,牢牢地盯着長風。
“報仇?”長風眉宇間一片悽然。
“對……”五王子吃力地點了點頭,“但不是報我的仇……而是報國仇……”
長風怔住。
“你雖是女子,但能耐卻足以令許多男子汗顏……”五王子道,“若是我們這些兄弟姊妹中……還有誰能夠爲巫越報仇……”我想就只有你了……”
一口氣說完這些,他七竅開始流出血來,模樣淒厲。
可長風卻並不害怕,心裡只有一片難言的悲傷。
“活下去……”五王子道,“即使背信棄義,也請你一定活下去……答,答應我……”
話音戛然而止,五王子死不瞑目。
長風幫他合上了眼睛,輕如囈語地道了句:“我答應你。”
她緩緩起身,神情平靜得可怕,不知哪來的氣力竟將五王子一路拖至船尾。
寒食想要上前爲她分憂,卻被長風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
整個人僵在原處。
他終是緩緩地跪了下去,擺成了一個懺悔的姿勢。
只聽“撲嗵”一聲,長風將死透了的五王子拋進了秀湖裡。
沒有假手於人。
“五哥,安息罷。”長風低低道,“妹妹來不及給你尋一處土冢,就只得就近將你水葬……想來也只有這百頃秀湖,能配得上你的王子之尊……答應了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的……”
最後,她扔了羊腸手套,轉身回到了篷艙內。
那柄軟劍還趴臥在落下的位置。
寒食也還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長風撿起劍,朝他走了過去,劍尖在船板上劃擦出難聽的聲音。
寒食卻動都不敢動。
“起來罷。”長風將劍擲在他的面前,“男兒膝下有黃金,縱是心中有愧,也不可能在這裡跪上一輩子罷?”
她講求實際,儘管心中盛滿了悲痛。
“如果殿下不發話,那我便不起來……”
“你不起來,五哥就能活過來了?”長風冷笑,到底還是忍不住要興師問罪,“你何至於要這樣利用他?”
“寒食該死。”他嘴角翕動半晌,方吐出這麼一句。
長風冷冷睨着他。
“其……其實……我無意於害死五王子……”寒食道,“我只是想……”
“想借他的手,除掉你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