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心如刀割
徐小白回去睡的個天昏地暗,兩天後才揉着睡的有些浮腫的眼睛,邊問杜鵑:“杜鵑,什麼時辰了,我好餓啊。”
杜鵑像變戲法一樣,端出一些清淡的菜配着小粥,冒着熱氣。“小姐,現在是太陽剛落山,正好可以吃飯了。杜鵑想着小姐兩天未進食,便想着小姐先喝點粥墊墊肚子,等下再多吃些其他的。”
從養生健康學來說,杜鵑先端些小粥來吃的做法,十分科學。徐小白吃得不亦樂乎,不忘問:“杜鵑,我昏睡的這兩天,可有發生什麼事?”她一向過度勞累就會睡的個天昏地暗,就算打雷下雨也吵不醒她的,據說,這是一種怪癖。
她還在現代的時候,很少有那麼累的時候,偶爾幾次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到了西川國,發現這個怪癖倒是挺好,起碼可以養足精神,多睡幾個美容覺。只是,可苦了一旁睜眼一直看着她的杜鵑。
“哦,小姐,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事。何掌櫃接連兩日在府門口等小姐,我也曾去問過他可是***,他都閉嘴不言。杜鵑想着其他人並不認識何掌櫃,秦公子認識何掌櫃,但卻沒他什麼事。這麼說來,何掌櫃是有事***的。可小姐睡的很香,恩,確實是很香,杜鵑使勁推過小姐,小姐都沒醒,也就作罷。現在,大概何掌櫃還在府門口吧。”
徐小白一邊喝着噴香的粥,一邊用腳趾頭想,何掌櫃是個好人,一個好人站在她家門口,肯定是受人指使。幾乎不用做什麼假設,她就斷定,大約是錦逸差他來道歉?
道歉可能不是,像錦逸那樣高冷又傲嬌的男人,道歉等同於低頭,他是斷然不會的。那另一種假設就是錦逸可能想到那匹被剪碎的布,於她來說,意義重大,便差遣何掌櫃親自送來,又親手交到她手上才安心。
其實讓何掌櫃送來,這個誠意是不太夠的。她每次都是親自去找他,從來沒有說哪一次派杜鵑去送個信什麼的。可見,從一開始,她和錦逸就沒站在平等的位置上,現在,結束也要用這樣不平等的方式來結束。
她佩服自己吃飽了還能冷靜的分析一圈,可見這些日子在驚喜和驚嚇交替中度過,她沉着應對的能力是多了好幾分。
“喊他進來,給他熱茶先喝喝,不要怠慢了他。何掌櫃是個好掌櫃,你早該請他進來了。”
如此吩咐一番,杜鵑領命下去,她便自個兒梳洗一番,坐在梳妝檯前,鏡子裡是她嗎?臉和眼睛都有些浮腫,頭髮亂糟糟的,像個十足的失戀女。唔,這個形象不好,至少於她現在來說,不能這麼出現在何掌櫃面前。
何掌櫃就像個傳話筒,回去少不得要告訴錦逸,她的衣着打扮,更加會說她因着失戀,已消瘦憔悴的不成人形。她不願意讓錦逸聽到這樣的話,她再也不會像當初一樣挽留某個男人了,今時今日,她知道,有些人註定會錯過,那何必不瀟灑點,放開點?
想明白這一層,其實事情差不多迎刃而解。她細緻的爲自己化妝,前世加上現在這一世,她頭一次感激化妝品這個好東西,可以把她從一個失戀憔悴女的形象,化妝成一個意氣風發的交際花。
她本意不想弄個烈焰紅脣,可皮膚過於沒血色,若是選個暗色系的,會顯現出她憔悴的事實。索性劍走偏鋒,嘗試着從來都不敢駕馭的妝容,細細打量,還不算難看,甚至別有風味。
睫毛卷翹像兩副密扇,輕輕拍打着眼睛。眉似遠山,臉頰處的胭脂,襯的她膚白如雪,欲說還羞。嘴脣很紅,紅得有些過火。微微一笑,明眸皓齒配紅脣欲滴,一直以爲只能玩土包子形象的她,猛地發現,貌似性感這兩個字,她今日終於扯上點邊了。
衣服仍是雪白長衫的男兒裝,至今她不敢再穿女裝,因爲某個罩杯和飛機場比起來,分明沒什麼兩樣。
就這樣打扮得妥妥當當,她端坐在外廳,等着何掌櫃進來。
“何掌櫃,小姐心情不是太好,請你不要講什麼刺激她的話。也許你們覺得小姐她簡直無敵,但其實她也是姑娘。唔,何掌櫃你進去吧,我去端茶來,小姐她不愛喝茶,因而房間裡沒有茶。”
這個藉口找的漂亮。徐小白暗自欽佩杜鵑越發的機靈,她是真不愛喝茶,房間裡也是真沒有茶,不過有白開水。藉着出去的藉口,留下的這段時間給她,好讓她獨自消化那些傷痛,杜鵑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丫鬟。
“何掌櫃,進來吧。”
這一句話說的,何掌櫃心裡無比忐忑。就是這兩天在錢府門口站着,被人指指點點的說,也沒有半分忐忑。但現在,他真心的是很忐忑。自家公子託他來辦的事,簡直不是人乾的事。
他內心是那麼覺得的,可他,還是來充當了這個壞人。大概這就是人生許多種無奈種的一種吧。
“那我進來了,無憂郡主。”她已被封郡主,叫她錢公子或者錢小姐,已不合適,何掌櫃是有考量的。
他本以爲,照着杜鵑那話,無憂郡主定然會披頭散髮的抹着眼淚大罵錦逸不是人,又或者是躲在被子裡偷偷抹眼淚。但他絕沒想到,無憂郡主真是擔得上無憂這個名號,不僅梳洗打扮好了,甚至還有些大家閨秀的模樣。
往日從未見過她如此濃妝豔抹,今日何掌櫃受到了些驚嚇。因爲他覺得,略施粉黛的無憂郡主,最是好看。反而像今天的濃妝豔抹,掩蓋住了她的某些本性,亦或是不想讓人看出她的悲喜?
“郡主今天真是很美。”他誠心的讚揚道。妝是有些濃,但有一種異樣的風情,瀰漫在她的臉上。心裡忍不住替自家公子扼腕,好生生的傷害這麼好的姑娘作甚啊?簡直比造孽還要造孽千萬倍。
徐小白本想和顏悅色的對何掌櫃,因爲她對何掌櫃這人是十分喜歡的,他是好人。但一想他是替錦逸辦事,便再也擠不出什麼好看的臉色,索性開門見山的問:“錦逸叫你來所爲何事?”
好一個所爲何事!看來公子傷她很深,如此疏離的語氣,就是當初她險些吃霸王餐,大鬧慶雲酒樓,也不曾用過這樣的語氣。纔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卻有種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覺,好荒涼。
“郡主聰明人,想必已經猜到了。公子說十分感激郡主當日替他贖身,欠下的六萬兩銀子,這筆債務,理應記在他的頭上。郡主,這是六萬兩銀票,你好好數數。”
何掌櫃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紅布包着鼓鼓的東西,遞給她,“好好數數吧,無憂郡主。”
想也不用想,那是一堆銀票。沒睡醒前,她做夢還不起六萬兩銀子,被一大羣狼狗追着,她爬到樹上,那些狼狗便在樹底下發瘋的叫,她咬牙堅持啊堅持啊,最後一個手軟,掉進地上,立馬被狼狗們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甦醒後的片刻,她曾賤賤的想,能做出這樣的夢十分不容易,往後要多做些這樣的夢。起碼夢裡她清楚的記得,那六萬兩銀子是替錦逸贖身所欠。從這點來說,錦逸就算想與她分的一乾二淨,也是不可能的。
因爲,她永遠是他的債主,哪怕,她頂上還有來自另一個債主巨大的壓力。對於這樣巨大的壓力,她甘之如殆。
可現在,何掌櫃拿來了六萬兩銀子,她理應非常高興,再也不用爲這筆債務擔憂了。可她覺得心裡堵得慌,好比一直照看的鄰居不打一聲招呼替她付好了一年房租就走了,又比如一直攢錢想買的某種東西,忽然大降價隨便就能買到了。她亂七八糟的比喻了一番,發現沒有什麼比喻能形容她此時的心情。
她極不情願的發現,原來,就算錦逸說的那樣決絕,就算錦逸把那匹布一剪一剪的剪成碎片,她以爲自己能放開,卻發現對那段情,不過是錦逸單方面打了個死結,而她這邊,那些情愫忽然一夜春風來,一夜間遍佈整個心房。
她的錦逸,真的決議同她劃清楚所有界限。
眼淚像決提的大壩般,洶涌流出。她捨不得的究竟是錦逸還是花在錦逸身上的那些心思?她分不清楚,這六萬兩銀子若是收下,往後,便再也沒有理由去找他了。
其實她也並不一定會去找他,只是希望能有個權利去看他。但現在這六萬兩銀子奉上,她連見他的權利也沒有了。
何掌櫃低着頭,對她的極力剋制的哭聲置若罔聞,“無憂郡主金枝玉葉,在下替郡主算吧。”
“五十兩,一百兩,兩百兩,三百兩,四百兩……”像她挺愛財的一個人,今兒個竟都不願意動手數銀票,可真是怪事一樁。何掌櫃心不在焉的數着銀票,明白對公子,她興許真的付出了真心,纔會如此難過,以至於連一直喜歡的銀票都不願意數了。公子實在造孽,這個孽造的很大。
“三千兩,三千一百兩,三千二百兩……”
“不用算了,你走吧,這錢我是不會收的。當初替他贖身,是我心甘情願的。這筆債,我很願意靠自己去還。你跟錦逸說,他不必覺得對我有什麼虧欠,再見。”
何掌櫃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把銀票放下後,跐溜一下跑出去了。他害怕遲疑一秒鐘,她便會追出去把銀票還給他。
可是,他跑了好些路,在拐角處停下,懊惱的察覺還有件事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