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你們這些,快、快跟上,別讓團團受傷了!”
在那些侍女的尖叫聲中,秦沐歌眯了眯眸子鈐。
能夠瞧見一團白色的身影飛快的在人羣中穿梭着洽。
清脆聲音夾雜着細碎的鈴音。
豔陽下那一團白色的小身影在歡快的蹦跳着。
隨着它的每一次跳躍,一顆垂吊着串串銀鈴的七色彩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拋物線。
秦沐歌縮回腦袋,隱藏在角落。
張大眼仔細的將遠處那個蹦跳的白色小身影來回打量了好幾遍。
蓬鬆的白色毛毛,尖尖的耳朵,圓圓的棕色大眼。
這,這不是一隻小京巴嗎?
而就是這個時候,在距離那隻小京巴不遠的涼亭裡面。
用珠簾將一位婦人隔絕在後面。
秦沐歌與她兩個人都用一種柔和的目光注視着那隻淘氣的小狗。
卻沒有發現彼此的存在。
秦沐歌正看得入神,並沒發現鈴聲漸近。
就在綵球被再次被拋起的瞬間,面對着樓梯準備追球的團團似乎發現了縮在角落的她。
那四隻爪子突然頓住了。
團團半仰着頭,一雙水澄澄的大眸子好奇的望着躲藏在大花盆後的秦沐歌。
原本活潑的團團突然停止了動作,也叫周圍圍着它轉的侍女停了下來。
吵雜的花園倏然安靜下來,無人理會的綵球頹然的從半空中掉落。
‘鐺’地一聲砸在翠綠的草地上。
聲音不大,卻如雷鳴般震醒了衆人。
“團團!那、那人生病了,別靠近她。”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送夫人和團團小姐回去!”
包圍在團團身邊的侍女們此刻可謂是驚慌失措。
一個紫衣年紀稍大一些的侍女先是一把抱起了團團,然後匆忙走進了不遠處的涼亭。
她似乎頷首與端坐在涼亭裡面的婦人低語了什麼。
耳後就慌亂的擁簇着她往花園外走。
留下的幾個侍女卻只是怯怯地站在樓梯口。
她們面色恐懼的望着秦沐歌暴露在外的手掌上的那些駭人的紅疙瘩。
秦沐歌看了一眼窩在侍女懷中那還在頻頻回頭的小京巴狗。
而後,緩緩地站起身來,神色自若的拍了拍裙襬:
“我餓了,想吃點東西。”
“請恕罪,小姐請先回房吧,奴婢們立刻去準備。”
侍女之中一個明顯是管事的女子恭敬地說道。
“那好吧!”
秦沐歌點了點頭。
視線掠過躲在管事身邊顯得特別怯弱的一年輕侍女,擡手一指:
“一會就讓她給我送進來吧。”
說完,也不管那個被點名的侍女是如何的驚恐,徑自轉身回房了。
過了沒多久,敲門聲響起。
秦沐歌趴在桌上懶洋洋的道:“進來。”
撐着下巴,她安靜地看着那侍女抖着手給她佈菜,“該怎麼稱呼你呢?”
“小佩……”
那侍女的視線在落在秦沐歌已經取下面紗的臉龐時,就已經抖得幾乎抓不住筷子了。
秦沐歌似乎根本沒發現她的異狀,微笑着道:
“小佩是嗎,不知道爲什麼,我一見你就覺得投緣。
養病期間,就要麻煩你照顧了。”
夾了一筷菜放進嘴裡,她眼睛一亮,問道:
“這道菜叫什麼名字?味道不錯。”
“小佩?你怎麼了?你似乎很害怕?”放下筷子,秦沐歌伸出手想去拉小佩。
小佩的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猛地退了兩大步。
抱緊餐盤,她背抵在門板上,驚懼地道:“求、求你……”
秦沐歌笑了笑,緩緩的收回手臂,繼續品嚐着菜餚。
過了一會,她似不經意的問道:
“小佩呀,剛剛那個京巴好可愛。
聽說這種品種的小狗很金貴,是你們主子的寵物麼?”
“團團啊?那可是咱們攝政王送給未來王妃的。”
提到那活潑可愛的小京巴,小佩就忍不住微笑起來。
之前她負責在攝政王身邊伺候。
可攝政王的脾性很是詭異,稍有不如意便會有性命之虞。
後來未來王妃過來之後,她就被調配到這裡了。
未來王妃除了對王爺冷若冰山之外,對團團還有他們這些下人卻很是和藹可親,也從不爲難。
所以,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她們這些侍女都對那位未來王妃有了好感。
“是麼?”
秦沐歌眯了眯眸子,腦袋裡面卻是飛快的轉了起來。
天乾五國的位置各有不同。
西苑與東庸的國力與地勢相對落後。
擁有如此廣袤無垠的大沙漠的國家,除了西苑就沒有其他的了。
從她們這一路上的路程可以看出來,她們應該纔剛剛出了南陵的國界不遠。
應該還沒有進入到西苑的中心繁華城市纔是。
至於她們口中的攝政王,到底是誰呢?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首先,她是不是得弄清楚自己的敵人到底是誰?
當秦沐歌被侍女們送回自己的宮殿沒多久。
她一直在揣度的人——西苑攝政王秦斬風帶着一絲壓抑不住的煩躁來到玉麒麟的房間。
“王爺。”
小佩剛剛侍弄完團團,擡頭便瞧見秦斬風一臉溫和的走了進來。
她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走到了秦斬風面前行禮。
秦斬風少有的好心情的朝她點點頭。
而後一撩衣襬便闊步走進了內間。
內間的長廊邊上,一抹玄色的身影正逗弄着站在鳥架上面的花鸚鵡。
那鸚鵡身上的顏色五彩斑斕,遠看過去就像是一隻花枝招展的孔雀。
可秦斬風給取的名字卻十分的生硬。
“麒麟,又在陪金剛玩呢?”
那粗獷的聲線不復初見時的陰冷,反倒是帶着幾分生澀的關懷。
那原本還在跟玉麒麟嬉鬧的鸚鵡——金剛,一聽到秦斬風的聲音整個身子就僵硬了起來。
想到當初他抓自己的時候,把毛全部拔光。
明明是一隻威武雄壯的鸚鵡,硬生生的被折騰成了一隻落湯雞。
好容易美麗的羽毛才全部長好,可不能再讓那個魔鬼給拔了。
瞧着金剛瑟瑟縮縮將腦袋藏在翅膀下面,一個勁的想往玉麒麟懷裡鑽的樣子……
秦斬風莫名的怒火騰昇。
“畜生,你做什麼!”
他怒斥一聲,上前一步就想要伸手將佔便宜的金剛拉出來。
可手還沒近得了玉麒麟的身子,就被她冷冷的一眼給掃的僵住了。
望着懷中瑟瑟發抖的鸚鵡,玉麒麟伸手緩緩的安撫着:
“別怕。”
彷彿這溫柔的聲線有着莫名的魔力。
那溫柔的觸感讓差點嚇暈過去的金剛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麒麟……”
秦斬風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腦袋,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瞧見玉麒麟眼皮子都沒擡。
她抱着懷中的金剛,向她行了一個禮。
“王爺,我累了,先行告辭。”
“麒麟……”
秦斬風望着轉身離開的玉麒麟,一時間滿腹的怒火都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原本在玉麒麟面前強行忍住的陰鷙之氣也是有着隱隱欲發作之勢。
今個兒一早,他便讓小佩告知,想要讓玉麒麟與他一同出席午宴。
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玉麒麟壓根兒就沒有放在心上。
所以秦斬風這才親自過來一趟。
原本秦斬風是不想爲難玉麒麟出面的。
但一想到在偏殿發瘋的夙玉,他的心腸立刻就硬了起來。
那瘋子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
僅僅一個下午,就殺了不下十個侍人。
而這個數目還在不斷的增加中。
雖說現在死十個八個無關緊要的侍人無所謂。
但難保不會殃及池魚,禍害到他的親信心腹頭上去。
想起不久前折損的精英衛隊,他只覺得肉疼不已。
就算事後夙玉給了他豐厚的賠償金,他照樣會疼。
“麒麟,我知道你喜歡南陵的一些小物件。
這次粟裕從金陵巴蜀那一帶過來,掃蕩了不少的稀罕物件,而且還捉了一個樣貌不凡的女婢。
你去看看,說不定能尋着可心的物件呢?”
這一次,若不是粟裕那個傢伙抽風,他怎麼可能讓玉麒麟出去拋頭露面?
就在話音落下的時候,秦斬風敏銳的感覺到了玉麒麟腳下的步子一頓。
秦斬風見機連忙湊上去。
“聽說粟裕抓來的婢女以前還是南陵的貴族,若你喜歡我也可以一併幫你要過來。”
玉麒麟腳步頓了頓。
那修長的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金剛的頭頂,最後還是轉身回了屋子。
在目送玉麒麟離開之後,秦斬風原本微弓的背脊緩緩挺直了。
那面上故意爲之的柔和也在一瞬間消散開去。
那陰鷙的目光落在玉麒麟的背後,裡面是赤果果的佔有慾。
便是在這個時候,一抹黑影飛快的從外面閃了過來,最後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他的腿邊。
“師傅。”
秦斬風緩緩的轉過身子,周身的肅殺之氣砰然迸射開去。
彷彿方圓幾米的生物都這一瞬間都將失去生氣。
“蒼,南陵的情況如何?”
陰鷙的嗓音帶着可怖的死氣沉沉。
胡蒼嘴角一扯。
嘴角出現了一抹與他娃娃臉完全不相襯的詭異笑容。
“王富貴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容景背棄巴蜀營地的事情已經被容耀揭發了。
如今他身受重傷,容耀已經派出殺手四處尋找。”
秦斬風聽到這裡,那蹙起的眉頭似乎鬆了鬆。
粟裕那個混蛋在那邊鬧了這麼大一出,看在他將容景逼到這個份上,倒也就罷了。
“不過,你知道我要的可不是這個。”
秦斬風冷冷的開口。
“秦沐歌和容景將我最疼愛的徒兒逼的竟然願意交出自己的性命成全他們,我怎麼會讓他們好活?
夙玉啊夙玉,你可真是個傻孩子。
只要你聽爲師的話,爲師可以幫你佔了容景的身子,就想我幫粟裕佔了靳無雙的身體一樣!
只可惜……”
耳邊是秦斬風那陰冷悠長的聲線。
可是停在胡蒼的耳裡,卻像是催命符一般讓他周身的血液都差點要凝固了。
別人或許都以爲當初胡國的“萬蠱之王”只有一隻。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那“萬蠱之王”將它分成兩段,它便能分化成兩個個體。
越是將它粉身碎骨,卻越是讓它繁衍生息。
但凡是他秦斬風看中的人,都會喂上從“萬蠱之王”身上剔除的碎屍。
而他胡蒼,當初會在南陵出現一瞬間的藍眸——
不過是因爲他中的毒最淺罷了。
就像是粟裕。
即便是他侵佔了靳無雙的身體,但只要秦斬風略施小計,靳無雙還是能夠出現。
無論是夙玉還是粟裕,他們有**的人格,不受控制。
但是最終的生殺大權,卻還是掌控在秦斬風的手中。
這,纔是秦斬風最最可怕的地方。
“師傅放心。”
胡蒼強壓下心頭那站站發冷的感覺,讓自己的聲線越發的平靜。
“容景那邊一切都已經部署完整。王富貴被容耀所抓捕,供出了他與容景密謀造反的事情。
皇帝震怒,皇后吐血昏厥,就連晉王也被殃及池魚遭到軟禁。
而且容景和秦沐歌失蹤,遲遲沒有出面解釋,更加證實了事情的真實性。”
“哈哈哈哈!”
秦斬風聽到了這裡,總算是一掃了之前不悅的陰霾,放聲大笑了起來。
“蒼,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
說完這話,秦斬風一張臉徹底的沉了下來。
當初南陵皇帝聖旨下,讓玉麒麟委身秦振剛;
百里容騙了玉麒麟的身子,還讓她珠胎暗結。
這十幾年的屈辱,十幾年的等待……
這一筆筆帳,就讓他慢慢的來清算吧。
百里容,快點出現啊!
你不知道吧?
你的妻女可都在我的手上!
“放出話去,說在西苑不京發現了我的蹤跡。”
“可是師傅——”
胡蒼大驚失色,正準備阻止的時候,卻見秦斬風倏地轉過身來。
一雙黑眸裡面似乎有火苗燒了起來。
“不要反駁我的話,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
胡蒼猛的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徒兒,徒兒只是認爲……玉夫人那邊……”
秦斬風擡頭,朝着玉麒麟所在的房間看了過去。
不一會兒,便有一隻灰色的信鴿撲騰撲騰地飛到了院子外面。
下一秒,一隻花鸚鵡便瞧瞧的摸了出去……
“麒麟啊麒麟,你當真以爲你跟外界互通消息我不知道麼?”
秦斬風似悲似喜,一臉詭異的道:
“不過既然你高興,我就如你的願。但是你知道又能如何?
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要你親眼看着你的丈夫和女兒死在你面前,這樣,你才能死心塌地的待在我的身邊。”
***
當玉麒麟從金剛嘴裡將小紙條掏出來看完之後,整張臉都白了。
這是點珠從外面打探了消息之後,再送進來的。
“小沐失蹤,容景受重傷……怎麼會這樣?”
看到主人驚慌的表情,團團和金剛也開始有些焦躁不安了起來。
團團嗚咽了兩聲,在玉麒麟腳邊蹭了蹭。
想到了之前秦斬風對自己說過的話,玉麒麟眼眸轉了轉。
最後乾脆起了身子,走到了門口。
“小佩。”
小佩連忙推門走了進來。
“夫人,有何吩咐?”
“你準備衣裳,我要沐浴更衣。”玉麒麟開口道。
小佩一愣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夫人,您……”
“你去告訴王爺,我要陪他參加宴會。”
一聽這話,小佩雙眸一亮,連忙點頭脆生生的應下了。
望着小佩那輕快的身影,玉麒麟攥緊了手中的小紙條。
再仔細看了一遍之後,便將它投入了燭臺裡面。
“我必須要去確定,粟裕抓回來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沐歌!”
***
粟裕心情很不好,後果很嚴重。
“怎麼說?!都啞巴了?”
半臥在軟榻上,他湛藍的雙眸佈滿殺機:
“都是些廢物,留你們何用?!”
“用”字剛說完,跪在地上的身影的腦袋就已經不在原位了。
剛剛纔清理乾淨的房間再次瀰漫起濃重的血腥味。
見同伴斃命當場,瑟瑟發抖的藥師爲求保命,硬着頭皮嗚咽着道:
“此疫病、此疫病能治,就是、就是有的藥材可能不適合她們的體質,因此、因此……”
“能治?”
“能、能!若能用另一個女子試藥……”
“需要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
藥師臉色發白,抖着手比了個三,幾乎是帶着哭腔在道:
“三、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