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前,鳳儀宮內。
皇后樂漪瀾含嬌倚榻,輕撫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騰起萬般母愛,淚水卻忍不住滴落了下來。
她與皇帝本是少年夫妻,恩愛有加。然而到了夫君龍袍加身的那一天,她卻得知,夫君不但瞞着她另娶了丞相之妹,這個女人竟然也已有孕在身,而且算日期,竟是同自己在同一個月內得到的雨露恩寵。
她深愛的夫君,同時穿梭於兩個女人的身體之中,樂此不疲,甚至毫無愧意;而她,卻永遠是那個最後知道真相的人。
“你已是朕的皇后了,她雖是丞相之妹,卻不過是個妃子,你還有何不滿?”
夫君居然有臉責怪於她,責怪她不識大體,不解風情,心胸狹隘,妒賢嫉能。
“宇文博,我樂漪瀾從此與你恩斷義絕。只要你答應本宮兩件事,今後你愛幸誰幸誰,本宮一概不理;從此青燈相伴,黃卷相依,伺奉佛祖一生一世,再也不過問紅塵俗世了!”
“好,你說,你要朕做什麼?”
“第一件,只要臣妾不死,皇后的位置,就永遠不能變。”
“……好,朕答應你。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宇文博緊咬牙關,答得很是艱難;樂漪瀾嘴角輕揚,現出一絲恥笑。
“第二件,倘若這次本宮生下的是男孩,一定要立爲太子!”
見宇文博面露遲疑,樂漪瀾冷笑道:“怎麼,皇后所生的嫡長子,難道還沒有資格當太子嗎?”
宇文博至此,已有三男二女,都是他還是皇子時同王府中的侍女鬼混的產物。這些子女對他來說,只是些意外,除了本能的父愛,他給予他們的並不多;加上他們的母親身份低微,樂漪瀾對於這羣子女,從來沒有放在眼中。
但這次不同。這次的伍氏,乃是當今丞相的妹妹。伍丞相位高權重,連皇帝都要忌他三分,他的妹妹,若生下了男丁,不論對她,還是對她的兒子,都是極大的威脅。爲了爭奪這僅有的龍座,後宮之內,哪有親情可言!一旦皇帝聽信饞言,她勢單力薄,自身難保,將來又如何能保護到自己孩子!
走到這一步,亦是無奈之舉。只要兒子將來能繼承大統,姓伍的女人,哼,捻死她不過是捻死一隻臭蟲!
宇文博卻似鬆了一口氣般,道:“朕當你有什麼要求呢,原來是等事。不肖你提,朕一早就決定將你同朕的兒子立爲太子。只是伍丞相那邊逼迫得緊,朕一直不好開口。如今你倒提了,朕便有了極好的藉口。漪瀾,還是你最瞭解朕哪!”
樂漪瀾冷哼一聲,道:“皇上既然這麼講,那臣妾就放心了。皇上不如現在便擬好旨意,免得日久生變。”
“當然,皇后說得極是。來人,備文房四寶!”
手中握着這道聖旨,樂漪瀾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伍貴妃,誰笑到最後,誰才笑得最好!
伍貴妃,便是現在的伍太后。她得到這個消息後,氣得七
竅生煙,動了胎氣,差點早產。她就是想不通,自己不論家世,樣貌,都比樂皇后高出百千倍,可她卻偏偏屈居於她之下,不但得不到皇后之位,就連自己的兒子也將永無出頭之日,這是何道理?!
這世上哪有一生下來便立爲太子的事!誰知道這孩子能活多久?誰又能保證這孩子將來就是一代明君?
可這事,它偏偏就發生了!
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
伍貴妃豈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敗落下風。她要還擊,狠狠地還擊!
立儲聖旨下達之後的一個月後,皇后樂漪瀾難產而亡,只留下一個剛出生的男嬰,這便是四皇子宇凌珺。
十日之後,伍貴妃亦生下了一名男嬰,這便是六皇子宇文珣。
只是不知爲何宇文珣是六皇子?那五皇子是誰?
宮中之人對此諱莫如深,皇帝宇文博自己也不肯過多解釋。
這個謎一直纏繞在宇凌珺心頭,直到現在,終於解開了。
在這座地下皇宮之內,逍遙谷主,也就是當年的皇后樂漪瀾,微翕着雙眼,哽咽着向宇凌珺講述了自己的遭遇。
“珺兒,哀家並非因難產而死!伍貴妃擔心自己所生的不是兒子,便收買了鳳儀宮內的內侍宮女們,只要哀家生下男孩,便將孩子偷抱到她宮中去,若她生的是女兒,便同哀家的兒子換掉,若她生的是男孩,哀家的這個孩兒便必死無疑了!”
“可是,朕沒有死,朕好好地活着呢……”
“是,那是因爲,這件事被你父皇知道了。他及時趕去,將你救下,伍貴妃爲了將功補過,答應親自撫養你成人,加上她後來也爲你父皇生下了兒子,你父皇這才饒了她。”
“那母后你……”
“那日哀家剛生下你不久,身邊的宮女便要將你抱走。哀家當即明白大事不妙。由於流血過多,哀家當時根本無力阻攔,情急之下,哀家只好撲上前去咬斷了你左手的小手指,以期望留下記號,將來相認。當時你的慘哭,哀家這輩子都忘不掉,忘不掉……疼在兒身,痛在娘心啊……”
“母后……”宇凌珺哽咽無語,雙眸迷濛,下意識伸過手去,握住了母親的手。
“那宮女前腳剛走,幾名內侍便衝了進來,手持白練,企圖將哀家活活勒死。所幸被魔域的人發現,及時救了哀家……”
“‘魔域’?……”宇凌珺登時心頭緊縮,駭意襲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沒錯,就是大周曆代帝王的噩夢,魔域。其實魔域之名只是他們的保護色。相傳大周開國皇帝宇文彰,因誤信寵妃趙貴妃讒言,將許皇后嚴刑拷打,貶謫爲庶人。許皇后的親生兒子宇文都,爲了替母親報仇,放棄了太子之位的爭奪,隱入江湖,四處拜師學藝,練就了一身奇世武功。趙貴妃得知後,終日惶恐不安,命人四處追殺於他。宇文都被逼得來到大周與古勒交境之地,無意中發現了這座神奇的山谷。這山谷中所有鐵器都會吸到山石之上,吸力
之大,如果有人不肯鬆手,都會被鐵器釘到懸崖峭壁之上,不是被釘死,就是被餓死。加上他又學過一些奇門遁甲之術,於是他將這裡設置了重重機關,將山谷保護起來。趙貴妃接連派來的刺客,都杳無音訊,她害怕宇文都會前來複仇,便向當時的皇帝宇文彰誣告宇文都企圖謀反。宇文彰果然受騙,居然派了大軍前來**。
“宇文都又氣又恨,索性大開殺戒,前來剿殺他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沒,除了幾名相信他的高級軍官之外,再無一人生還。血海禁地的傳言就這樣傳開了。
“宇文都難嚥這口惡氣。父親對母親寡情薄義,對自己趕盡殺絕,哪裡還有半點父子親情,夫妻恩情!經得母親許皇后同意之後,他便悄悄潛回宮中,拿了趙貴妃同宇文彰的頭顱,高懸於永和殿之上。
“由於他行事詭異,不知情的人,還以爲皇帝同貴妃受到了詛咒而亡。宇文都便將計就計,自稱來自‘魔域’,替天行道。後世的君王,若再有人象宇文彰這般無情無義,都會同他一樣,頭懸永和大殿。只可惜,魔域延續至今,宮中血案卻是有增無減。
“或許驗證了冤冤相報的命數,宇文家族這般血腥殘殺,殺來殺去都是自己的親人……
“哀家當時懷的乃是雙胞胎,腹中尚有一子未出!但哀家自知伍貴妃決不會善罷甘休,爲了保住這個孩子,哀家迫不得以同魔域之人一道離宮出走。你父皇爲保名聲,便向外宣佈,說哀家因難產而亡故。珺兒,哀家以爲你早已不在人世了!想不到你不但好好活着,還繼承了大統!你父皇果然沒有食言,是哀家錯怪了他……”
“你……父皇,竟是你殺害的?!”
宇凌珺面色鐵青,一顆心幾乎已被撕成碎片。
趙萌萌愣在一旁,心中感慨萬千。一邊是他敬仰的父親,一邊是他朝思暮想的母親,都是他最親的人。可這個最親的母親,卻是害死最親的父親的兇手!這叫人情何以堪!
皇宮之內,血雨腥風,竟完全不似《還珠格格》裡講述的那般自在逍遙。小燕子紫薇她們,本就胡鬧得離譜,受了那麼一點點懲罰,就委屈得不行。看看這真實版的後宮,她們那點兒事,真不值一哂了。
“珺兒!哀家沒有殺害你父皇!你父皇是自己病死的!”
“但你仍然起過殺他的心!”
“難道你現在還認爲,你父皇做得對嗎?”
“不,誰對誰錯,這不是孩兒能評判的。孩兒也不能對長輩指手劃腳,評是論非。”
樂漪瀾滿腹哀怨,卻得不到一絲慰藉,望着這個陌生的兒子,禁不住掩面失聲慟哭。
“娘!”
“母后!”
樂逍遙同宇凌珺幾乎同時出聲,一左一右撲在她身邊,極力安慰。
樂漪瀾突然大聲道:“沒錯,哀家是太后,哀家,纔是真正的太后!這二十八年來,哀家不但失去了榮華福貴,還失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現在,是宇文氏償還哀家的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