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李歆和千羽必然是不缺這些東西的,可畢竟是御賜,本身就多鍍了一層金,再加上,賞賜的本意原也不在於那些寶貝,而是在於賜給他們的風光,所以,即便連秋煙離都看得出來李歆對於這些東西頗感累贅,但他也只能歡天喜地地接下,承了這風光。
秋煙離作爲貴客,直接避過了門口那一重重的檢驗,徑直入府。
今日她特地央了秋子儀一起來,倒沒什麼其他的目的,只是想着他與李歆性子相似,大概會很投緣,便有心從中牽線,讓他二人結識一下。
畢竟,前一世,他們兩個本就是一見如故,惺惺相惜的好友。
正堂上,李歆一身喜服,鳳眉修目,芝蘭玉樹般立在人堆裡,顯得很是出挑。
賓客們將他圍在一處,七嘴八舌地說着“早生貴子”“百年好合”等等吉祥話,以至於他看到秋煙離進來了都無法脫身相迎。
秋煙離並不講究這些檯面上的東西,向他搖了搖頭表示可以不必在意她,與秋子儀撿了兩個旁位坐下,侍奉在側的小廝很有眼色地奉上兩杯茶。
見秋煙離已將自己安頓好,李歆自放下心去回頭應付源源不斷的賓客。
可看出他今日難得的高興,幾乎來者不拒。只要道聲恭喜的,他都會陪上一杯酒,別人不曉得,秋煙離卻是知道的,李歆一向律己嚴謹,滴酒不沾,酒量自然比不得那些日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兒們。
依她看,再這麼下去,還不等拜堂洞房,新郎官就先要被灌倒了。
瞥見她臉上的笑容,秋子儀從旁打趣她:“別人成親,你這麼高興作甚。”
秋煙離展顏,目中波光抖開一片漣漪:“多好的大喜事,當然該高興。”
秋子儀側身放下茶杯,施施然提醒她:“別總瞧着別人高興,也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父王那邊派人送來了消息,說西涼國內時局動盪,要我在你成親之後,便即刻返回西涼。別的我都不擔心,只是擔心往後你孤
身一人留在這個是非之地,就算受了什麼委屈,我和父王也不能替你做主了。所以,你還要學着照顧自己纔是,做任何事務必多加小心,不可再像從前一般莽撞任性了。”
他苦口婆心,秋煙離卻聽得滿心澀然。
雖懂得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親人亦無例外的道理,然這離別擺在了面前,心間卻仍灌滿悵然。
喜慶的正堂上彷彿瞬間冷了下來。
默然垂下眼睛,良久,秋煙離擡起頭,對上他關懷的目光,牽扯出一絲笑容令他安心:“王兄的囑咐,阿離會記住的。日後做事,必定多思多慮,謹慎行之。你也不要太爲我憂心。想來,有了那祁王妃的頭銜,即便是有人想害我,也總會掂量着些。再說了,以元祁的性子,他定不會由着他人來傷我,我相信,他會護我周全的。”
秋子儀點頭一嘆:“但願如此吧。”
嘆完,兄妹二人俱是沉默。
正在此時,忽聽院外有內監高聲長呼:“皇后娘娘到——”
賓客們紛紛起身,退至廳道兩旁,跪地相迎。
魏皇后一身大紅鳳裙緩步行來,在宮人的扶攙下坐上空置的尊位,落座時笑得端莊慈靜:“陛下此番無法到場,特命本宮來爲你二人道賀,願你們成婚之後可以舉案齊眉,相敬到老。”
“多謝陛下與娘娘恩典。”李歆拱手做禮,頓了頓,語帶些許猶豫,道:“既然娘娘來了,微臣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娘娘應允?”
魏皇后大方擡手:“將軍請說。”
“臣自幼父母雙亡,魏老王爺亦因身體緣故未能前來,皇后娘娘既是國母,又是內人的族中長輩,微臣斗膽,請您爲我和郡主證婚。”
魏皇后的父親是已過世多年的慶國將軍,和魏王府也算有個八竿子打不上的親戚關係,深究起來,千羽還要管魏皇后叫上一聲姑姑,由她來證婚,確實再妥當不過。
魏皇后未有多想,欣然應允:“當然沒有問題,
千羽這孩子是本宮看着長大的,能爲她證婚,本宮也很開心。”說着,目光在滿場賓客中轉了一圈,不偏不倚落在了秋煙離面上:“北離公主也在這裡?”
秋煙離起身淺福:“皇后娘娘。”
魏皇后笑盈盈地望着她:“公主也算將軍和郡主二人的媒人,不妨也來替她二人做個見證如何?”
秋子儀總覺她不安好心,正欲出言拒絕,秋煙離摁住他的手,欠身一笑:“北離榮幸之至。”說罷走上前,儀姿端然,微笑侍立於高位之側。
這時,喜娘前來告知吉時已到,賓客們馬上各歸各位,司儀開始唱詞。
託了吉日的福,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新郎丰神俊朗,新娘柔婉恬靜,喜堂上,紅綾拉開,牽扯着兩頭的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着了紅服的小童送上清茶,新娘素手芊芊地接過,跪在魏皇后面前,柔柔的聲音幾乎要滴出水來:“皇后娘娘,請用茶。”
魏皇后卻不動,只看向自己身旁的秋煙離。
這架子端的!
秋煙離面上不露絲毫端倪,伸手接過茶杯,送到魏皇后嘴邊,她這才端住,低抿了一口,從旁側的宮人手中取過一個紅包放在千羽手上,然後虛扶起她:“郡主快請起。”音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改口:“不對,現在該叫李夫人了。”
衆人善意鬨笑。
李歆亦笑着上前,體貼扶起千羽,一對新人融在紅燭勾出的光影裡,美的叫人移不開眼睛。
待千羽拖着繁複的喜裙站穩,魏皇后親切拉過她的手,殷殷囑咐起來:“千羽啊,從今往後,你便是將軍夫人了,當要相夫教子,做好一個賢內助,記住了嗎?”
半帶羞澀的清越女聲從蓋頭下流了出來:“是,千羽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魏皇后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這就好。行了,陛下那邊還等着本宮,本宮就不多留了,你們……”話未說完,魏皇后臉色突然一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