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麼辦法。饒是他待我萬般不好,可我已將真心相托,何況他還是我下半生的依靠,我又能如何?你我都是女子,處境又頗爲相同,我的心事與難處,你應當最能理解的呀,不是嗎?”話至此處,秋瑤依甚悲慼地斂下眼眸,垂了兩滴淚。
可惜,在秋煙離這裡,扮可憐,掉眼淚統統沒有半點用處。
她瞭解她,正因爲了解,才知道她這話裡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她還敢講什麼“真心”?
這兩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本身就是萬分的可笑!
看來這個女人,已經鬼迷心竅,無藥可救了。
對待這樣冥頑不靈的人,再與她多說兩句,秋煙離都覺得是在浪費口舌!
“看來你我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目光驟然變冷,秋煙離甩手扔開秋瑤依,起身時拂過她碰到的裙角,似拂去了什麼不潔之物。一轉頭,神情卻又變得若有所思:“你想我饒了你,沒問題!不過,凡事都講究個對等交換,我饒你可以,你要用什麼東西來交換呢?”
秋瑤依欣喜不已,彷彿在渺茫的絕境中,抓住了一抹希望的曙光,急切點頭:“不管什麼,只要你說,我一定做到!”
識時務者爲俊傑,先擺脫眼前的窘況比較重要,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些賬,她日後都可以一一向她討回來!
秋煙離看穿她的心思,笑意頗涼:“五弟妹呀,話別說的太滿,看你夫君,不是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嗎?難不成,你還想步他後塵?”
秋瑤依現在根本管不得那麼多了,婚期將近,絕對不能在這時候出任何差錯!
“沒關係,只要你能饒了我,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可以當衆發誓,決不食言!”
“很好,我希望你記住今天說過的話。”紅脣綻開,眼底卻無一絲笑得模樣,秋煙離轉過身去,目光掠過茶樓中瞧這出家醜瞧得出神的衆人,所到之處,人們紛紛止了談論:“在場衆人,可都是我的見證,對吧?”
鴉雀無聲,無人答話。
她也不在意。隨手接下披風扔在秋瑤依面前。
秋瑤依忙不迭撿起,將自己裹了個嚴實,方纔踉蹌站起。
秋煙離給奈兒使了個眼色,她立刻到外面驅趕人羣。
大家一瞧這位夫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不敢招惹,立刻作鳥獸散,只是還意猶未盡的討論着方纔所見。
待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秋煙離側身吩咐雲修:“你親自將五弟妹安安全全地送回五弟府上,順便幫我給五弟帶句話,好歹這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別顯得太薄情寡義了。”
雲修抱拳領了命,快步到樓外去張羅馬車。
秋煙離回身看着秋瑤依,她整個人都已狼狽的不像樣子,尤其那一頭精心挽上的髮髻,七零八落散在她身後,糟亂得就像一團不堪入目的鳥巢。
她上前將手搭在她肩膀上,兩人呈面貼着面的姿態,好似在擁抱:“五弟妹,你要我饒你,我饒了,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千萬別妄想玩過河拆橋的那套花招,不然的話,下場只會比今天更慘,明白了嗎?”她的笑擦過她耳畔,呵氣如蘭,卻帶着寒意。
秋瑤依哆嗦了一下,黑着臉道了聲謹記在心,全然不顧早已甩丟的鞋子,赤着腳落荒而逃。
這場信息量極大的鬧劇到此總算拉下帷幕。
茶樓中的人還圍做一堆,費力消化着方纔所聽所見的一切。
元祁卻擡了黑底的雲靴,將自己的披風解下,將秋煙離裹在裡面,動作行雲流水,像常做慣了一樣。
秋煙離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弄,柔軟的黑色襯得她肌膚盈透光彩,吹彈可破。漫天漫地的雪光從雕花門扇透進來,在她身後鋪開一面銀色大幕,方纔還犀利無比的眉眼,此刻斂的又淡又溫順。
“你身子剛好,不能受寒。”繫好披風前的綢帶,元祁順勢握住她的手。站在門口吹了半天風,她指尖已涼的像一塊冰。
“我沒事。”秋煙離回握住他,寬慰一笑。
她出身大漠,戈壁灘上晝夜交替的溫差又非常大,尤其
到了晚上,往往要裹着裘皮纔敢出門。
長此以往,她鍛煉出極好的抗寒性。
這點小冷,她還能承受得住。
“夫君,我累了,我們回去吧。”說好了是散心,結果心沒散成,反鬧出這麼一檔子事,看來他們今天真的是不宜出門,下次她一定提前看好黃曆。
元祁目光泛出柔光:“好,我們回家。”
兩人已相攜着向外走,小夥計突然出聲喚住他們:“這位爺請留步。”
雙雙定住腳步,一齊回身。
小夥計見識到這兩人的手段和氣勢,心中生出畏懼,弓背哈腰地湊上去,語氣頗爲恭敬:“按照我們樓中的規矩,您破了此局,從今往後,您二位就是我們天茗閣最尊貴的客人,只要您和夫人來樓中飲茶,茶費全免,同時,我們會請人爲您和夫人特別打造一套茶具,這套茶具,從今往後,就是屬於您和夫人的專用茶具。還想問一下爺和夫人,您二位更中意哪種材質?”
元祁轉過頭徵詢她的意見:“夫人覺得呢?”
秋煙離想了想:“茶壺作爲泡茶的器具,還是紅泥的最好吧,最能帶出茶香,還能還原茶本身的韻致。”
旁人聽到她的選擇大多唏噓,而那小夥計卻微微露出些許驚訝。
大部分人只看重外表,認爲紅泥過於樸實,不似琉璃那般光芒耀眼,所以在他們樓中,琉璃茶具一向是最受歡迎的。
殊不知,茶壺之於好茶,不過是襯托,過於喧賓奪主,反而難以體現茶之真諦。
所以,懂茶的人都明白,越是樸實的東西,就能激發出事物潛在的最爲真實的美。
唉,可惜今天閣主沒在這裡,他若目睹了這一切,肯定會和這位夫人相見恨晚,結爲摯友的。
小夥計收斂思緒,躬身時言語中除了恭敬,還流露出幾分敬佩:“好,小的明白了,紅泥茶具不日便會造好,小的便在天茗閣恭候兩位的大駕光臨了。”
“多謝。”秋煙離欠了下身,和元祁相視一眼,便共同出了天茗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