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記和當事人留下。”見這幫人一個個的慫樣,陸漸紅有火也發不出了。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一個多小時前,秦月麗說要上廁所,看管的女同志張兮也不疑有他,陪着她過去了。秦月麗說要大便,把張兮關在了門外。
秦月麗的情緒雖然一直都很低落,但從未表現出任何輕生的念頭,而且這是在四樓,衛生間的窗子也就夠探出半個身位的,外面還有防盜窗,也不擔心她會逃跑,所以張兮也就沒有多想。
等了約莫十來分鐘,還沒見秦月麗出來,張兮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去敲門,卻是沒有人迴應,張兮慌了神,推了幾下門,都被推得開,趕緊叫來了另外的工作人員,強行把門撞開,就看到秦月麗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地上淌了老大一堆的血,流進了地漏,張兮當場就嚇暈了。
周再祥忍不住斥道:“你們一點警惕性都沒有,不知道秦月麗事關重大嗎?”
陸漸紅掃了周再祥一眼,這時樓道上傳來腳步聲,是區委書記朱長樂到了。
“陸書記,是我的責任。”朱長樂一進來就自我批評。
陸漸紅冷冷道:“幹什麼?一個個都搶着承擔責任,剛剛周書記就說是他的責任,請求處分,你也來這一套,法不責衆是吧?行,都有責任是吧?想一起扛責任是吧?我就滿足你們,再祥同志,你引咎辭職吧,至於長樂同志的處分,會召開相關的會議來確定。”
撂下了這句話,朱長樂和周再祥都是面如菜色,這回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朱長樂趕緊道:“陸書記,我願意接受組織上的一切處分,只是再祥書記他……”
陸漸紅冷然道:“什麼叫一言九鼎?難不成剛剛你們說自己有責任,都是糊弄我的?”
朱長樂沒有話說了,什麼叫弄巧成拙,這是典型的案例了。
陸漸紅沒有再說什麼,咚咚下了樓,朱長樂苦笑着看了周再祥一眼,無奈地跟了下去,等他們追下樓,陸漸紅的一號車已經啓動,駛入了夜色之中。
在醫院的太平間裡,秦月麗的臉已經處理過,蒼白得很,雖然已經沒有了呼吸,但是她的眉宇之間仍然微微皺着,似乎藏着無盡的心事一樣。
“通知了她的家人沒有?”陸漸紅問了一聲。
陪同陸漸紅過來的院方人員有些尷尬,喬初一回道:“秦月麗的父母早已經去世了,家裡也沒有什麼親人。”
陸漸紅輕輕嘆息了一聲,跟喬初一低語了幾句,徑直走出了醫院。
第二天,陸漸紅沒有去市委,而是去了一趟中央黨校。
在黨校陸漸紅受到了極爲熱情的歡迎,他可是這裡的老領導了,雖然在黨校裡沒什麼業績,但是卻把一個年輕人帶上了路,僅此一點,便足以令很多人感受到陸漸紅的優待下屬了。
聊了一陣,陸漸紅說要見一位學員,便是仝全。
兩人見了面,陸漸紅笑着道:“到花園裡走走吧。”
在一棵參天大樹下,陽光射不進濃密的枝葉,陸漸紅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指了指:“你也坐。”
仝全的精神不是太好,整個人顯得極是憔悴,陸漸紅看着就有一絲索然,道:“仝全啊,我來,是專程看你的。”
“謝謝領導關懷。”仝全強笑了一聲。
“因爲我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陸漸紅忽然有些不忍去看仝全的臉,他真的很擔心仝全接受不了秦月麗自殺的消息。
“月麗她……”仝全的聲音戛然而止。
陸漸紅點了點頭:“昨天晚上她自殺了。”
“啊!”仝全失聲叫了出來,整個人便如雷擊一般怔在了當場。
“仝全,鎮定點。”陸漸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因爲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仝全跟秦月麗的感情,尤其是在瞭解到他們之間的事情之後。
仝全的神情顯得非常茫然,一滴混濁的淚珠從他的眼眶裡落下,整個人都伏在了那棵大樹上,沒有聲音,只能看得到他的肩膀在顫抖。
陸漸紅沒有動,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着仝全的背影,人在痛苦的時候,讓他宣泄一下不是壞事,況且安慰也未必就管用。
十幾分鍾後,仝全的肩膀終於不再戰慄,緩緩轉過身來,眼睛紅紅的:“陸書記,讓你笑話了。”
“我理解。”陸漸紅走上前,拍了拍仝全的手背,“要不要去見見她?我來安排。”
“算了,人已經走了,看與不看並沒有什麼兩樣。或許……”仝全搖了搖頭,頓了一下才苦笑着道,“或許她死了,纔是最好的結果。”
仝全剛剛真情流露,現在卻是冷靜了許多,他說的不無道理,如果她不死,那些受賄的人就寢食難安,現在恐怕有很多人都要爲之大鬆一口氣了。
陸漸紅默然,事實上,他也是這麼想的,也唯有如此,事情才能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下去,雖然盛天集團裡還有個仝名盛,但是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秦月麗身上,更是可以一推三不知。只是秦月麗選擇這樣的死法,要付出多大的勇氣?到了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沒有人知道,她的死是爲了仝全,還是因爲她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抽根菸吧。”陸漸紅從口袋裡掏出香菸,把煙盒推給了仝全。
事實也正如陸漸紅所預料的那樣,仝名盛果然把一切都推向了秦月麗,紀委的調查也是無疾而終,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經過常委會的研究,給予了靜安區委書記朱長樂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免去了靜安區紀委書記周再祥的職務,另作他用。
陸漸紅的這一手震懾了很多人,這個向來雖然嚴厲但一般不怎麼動人的領導,突然間就露出了他的獠牙,這讓很多人意識到,非常親民的在民間素有“陸哥”之稱的書記,也有其猙獰的一面,他是市委書記,不是親善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