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報結束後,陸漸紅並沒有急着進行總結,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朱耀庭的方向。
朱耀庭自從會議開始就惜語如金,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彙報現在已經結束了,在陸漸紅作總結和指示之前,他這個市長總是需要說點什麼的。
剛剛張森奎代替他作了一個說話的“引子”,他也感覺到張森奎的不失禮節是一個表象,隱隱有一絲對陸漸紅的抗拒心理,這種抗拒心理是純天然的,或許他本人並沒有感覺到,但是他說的那句話“大大小小的事如果都一一彙報,會兩天也開不完”,已經完全暴露了對這種場合集中彙報工作的不滿,是不是他認爲陸漸紅對政府工作的干預過度了呢?
不管怎麼樣,這是一個比較好的現象,不過如果這個想法是真的話,那麼作爲常務副市長有這個念頭,證明他的志向不是一個常務副市長那麼簡單了,朱耀庭認爲必須要提高警惕,心中微微一動,輕咳了一聲,道:“剛剛幾位同志的彙報是有所選擇的,無論是工業還是農業,無論是房地產業還是旅遊業,多點開花,呈現出良好的勢頭來。森奎副市長到重安僅僅一個星期,但是對重安的工作上手很快,不如就請你來對這幾項工作作一個點評吧。”
朱耀庭這一招可謂陰險之極,既可以理解成爲對張森奎的信任,也可以理解成爲其對張森奎的考驗,但是他卻是在利用張森奎對陸漸紅那隱隱的不滿而做文章,他就是要將這種不滿擴大化,從而讓張森奎和陸漸紅之間沒有聯手的可能,若是既而能夠讓他們形成對立的局面,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對於朱耀庭這個小動作,陸漸紅一點都不意外,竭盡可能削弱和打擊對方的力量,向來是兵家慣用和必用之計,不過正好自己也想考察一下張森奎的能耐,目光微微一動,投向了張森奎,這時他便看到一絲淡淡的嘲諷之色在張森奎的嘴角一閃而過,很顯然,張森奎已經識破了朱耀庭的伎倆。張森奎,有點意思。
“既然朱市長有心考驗,那我不妨就說一說我不成熟的意見,供陸書記和同志們參考,有什麼不可確不妥善的地方,還請批評指正。”張森奎沉聲道。
張森奎以前雖然任國務院副秘書長,但是其經濟意識非常敏銳,所提出的見解非常獨到,尤爲難得的是,他的分析都在站在重安的角度上來考慮的,雖然在操作上還有一大段路要走,但是很多想法都很迎合陸漸紅的想法,比如提高城市品位,加快城鎮化建設進程以用抑制房價和收入的失衡等等方面。衝着這一點,陸漸紅對張森奎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這個人,肚子裡有貨。
在張森奎說完之後,陸漸紅輕輕鼓了鼓掌道:“朱市長,你對森奎市長交的這份答卷還滿意吧?”
陸漸紅不是小人,但是有機會噁心朱耀庭一把卻也是不會放過的,雖然說朱耀庭考驗張森奎的能力並不出奇,但在這個大規模會議上去考究,萬一張森奎有個閃失,那將顏面無存,這個用心也夠險惡的。
朱耀庭再次領教到陸漸紅的綿裡藏針,確實是一個勁敵啊,他根本不知道他會抓住你哪句話裡的漏洞就發動攻勢了,就像這次,朱耀庭根本連反擊都做不到,倒不是沒有反擊的手段,但是你能在常委會上與市委書記去爭論他讓張森奎作市政府工作的概括性論述是不是對張森奎的考驗?
朱耀庭很快調整好心情,笑着道:“張市長對重安各項工作的分析非常透徹,相信重安的未來和前景是非常美好的,陸書記,咱們重安又多了一位悍將啊。”
悍將?陸漸紅心中冷笑,這又是在挖坑呢?倒是張森奎似乎根本沒有理解朱耀庭的話,臉上仍然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多餘的話也不多說一句,誰也看不出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陸漸紅淡淡道:“今天這個會議,相信諸位都已經清楚重安將來的工作走向,我就這幾方面的工作再強調幾點……”
會議室的會議已經接近尾聲,但在辦公室的賀子健,心情卻是降到了冰點,就在十幾分鍾前,他接到了諸小倩的電話。
這幾天,賀子健前思後想,覺得應該認真思考一下與諸小倩之間的矛盾了。雖然錯在對方,但是家庭關係卻不能簡單的以對和錯來區分,無論誰對誰錯,總是要在一起生活的,所以應該理性對待,平心靜氣把問題放在桌面上來談,以求獲得共識。所以賀子健在接通電話之後,打算心平氣和地跟諸小倩好好談一談,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諸小倩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那就是提出了離婚。這讓賀子健剛剛壓下去的火氣蹭地又冒了上來,不過不等他發火,諸小倩便已經掛斷了電話。
人是最理智的動物,但同時,人又是最容易受到情緒左右的動物。賀子健雖然是陸漸紅的秘書,向來以冷靜著稱,但是在此時,他真的很難冷靜。他可以容忍諸小倩無所事事,甚至去打麻將還落入了“仙人跳”的陷阱,但諸小倩在明顯有錯的情形下居然主動提出了離婚,這是對他男人的自尊心的嚴重刺傷。
離婚,這個字眼並不可怕,但是在賀子健的字典裡就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詞,他堅信,自己無論在工作中還是家庭裡都是個好男人,工作上兢兢業業,生活中踏實忠誠,時而還會搞一些浪漫之舉,更是把諸小倩捧在了手心裡,然而卻只是換來了離婚的結果,忽然間,他感到了一股極度的迷茫,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傳來,會議散了。腳步聲將他從深思的不解中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