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必林早就在市委等着了。他讓駕駛員把車開走,然後自己一個人在市委大院後面的梅花林裡散步。
夜晚的市委大院很清靜,梅林之中,臘梅紅梅兼而有之,現在早已過了臘梅開放的季節,是紅梅的天下,漫步於梅花之間,若隱若無的香氣,並不能夠平定秦必林的心境。重安鋁業的改制,牽動着很多人的心。這個評估價格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泄露了出去,一下午他便接到了不少電話,有質問的,有懷疑的,這其中還有不少是老幹部打來的,有罵的,有批的,還有直接衝到他辦公室來興師問罪的,幸好他下午陪同韓青和重雙城去考察工作,否則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通過這樣的反應,不難看出,如果真的以這個價格賣出去,不但要遭來一片罵聲,還將有可能引起不穩定因素,尤其是在人代會召開前夕出現這樣的事情,更是令他焦頭爛額。
氣溫已經回升了,但是在這個時候還是比較涼的,秦必林坐到梅間的一個小亭子裡,在思索着如何應對此事。其實事情很簡單,只要再找一家權威機構重新進行評估就可以了,只是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卻是牽扯到很多的關係,首先,要照顧到阮叢林的感受,畢竟那家評估公司是他出面尋找的,這麼做,就等於是扇了他的耳光。其次,評估的價格已經出來了,在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去質疑這個價格,至少在政治上是顯得很不成熟的。另外,對資產重新評估也顯示出市政府工作的欠缺。因此,最簡單的方法未必是最有效的。
但是事情必須要得到解決,被罵被批並不是關鍵,如果真的出現資產流失的情況,那麼他就是慶安乃至重安的罪人了,那可不是一句工作不力那麼簡單了,畢竟這是區政府在一手操辦,到時候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黃泥巴掉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在接到賀子健的電話,約好了見面的時間之後,他草草地吃了晚飯,便提前來了市委等着,在想着該如何向陸漸紅彙報這件事。其實怎麼彙報,也不是最關鍵的,陸漸紅能夠約見自己,想必是已經聽了賀子健的彙報,着力點在於在發現問題之後如何去解決,這纔是必須要做好的。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秦必林並沒有想到比較好的方法,正自在心裡捶胸頓足,手機便振了起來,賀子健在那端道:“秦區長,你在哪呢?”
“我在梅花林。”
“陸書記已經到辦公室了,你趕緊上來吧。”
秦必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邁着沉重的步伐走進了市委辦公樓。
陸漸紅的辦公室裡,陸漸紅正負着手背門而立,秦必林恭敬地叫了一聲:“陸書房。”
“必林來了,坐。”陸漸紅轉過身來,並沒有走到辦公桌前,而是向前走了兩步,坐到了秦必林對面的沙發上,這時秦必林纔敢坐下。
“子健已經把事情跟我說了,說說你的依據。”陸漸紅開門見山道。
陸漸紅從骨子裡是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的,目前政治平穩的局面,他需要去維持,爲此,陸漸紅都沒有打算去動縣區的人,可是在這個時候遇上這種事情,他必須慎重且嚴肅對待,國企改制已經提上議事日程,雖然未必要一刀切,但是肯定有的企業是需要經過這一程序的,如果在這個時候,慶安作爲改制的排頭兵出了這種問題,那將會爲以後的改制帶來重重阻礙。另外,這件事如果是真的,秦必林監守自盜的可能幾乎爲零,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搞這些?除了何必舍他其誰?他是市委常委,重安若是再拿下一個常委,那勢必又是一陣動盪,這個市委常委的空缺勢必引起各方爭奪,有來自於重安的,也有來自於重安以外的,畢竟全國一盤棋,重安也不是鐵板一塊,自然有別的勢力想插手進來。所以有必要將這個情況扼殺於萌芽狀態。
秦必林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瞼:“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從市價來看,的確要少了五個億,評估公司做得很巧妙,資產縮水的現象也不是不存在,缺了百分之十一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是如何判定裡面的問題的?”陸漸紅追問道。
秦必林道:“第二套方案一直被否定,可是現在不但被通過,還要求加快推進速度,這是嫌疑之一,不過解釋爲慶安想打好重安國企改制的第一槍,也是可以解釋的。但是,在上次的工作會議中,提到了地塊掛牌開發的事情,其中的一個地塊便在重安鋁業附近,按照常理推斷,在企業區周邊搞地產開發,有些不合情理,所以我懷疑,會不會有人打着改制的幌子去打重安鋁業這塊地的主意。”
陸漸紅的臉色微微沉了一下,道:“那麼你有什麼打算?”
秦必林的心跳略有些加快了,道:“我打算聲明重安鋁業改制後,要維持其自身企業的性質,不作另外的用途,以此來限制中標方在得到產權之後改變用途。”
陸漸紅微微點了一下頭,秦必林又道:“如果這一點得不到通過的話,我寧願堅持第一種方案,甚至於不去改制。”
秦必林倒是挺意志堅定,陸漸紅這時把目光投向了賀子健,道:“子健,你覺得呢?”
賀子健面色沉靜,道:“其實重新評估也未嘗不可,作爲政府,自然希望利益最大化,在暫時不否決這個評估的基礎上,再請別的評估公司作出評估,兩者取其益,也是能說得過去的。再者,根據競標規則,不可能只有一家報名競標的公司,可以借競標擡高價格,另外,在評估的價格方面,也未必就要公示,制定一個理想中的標的,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