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裕柱回頭掃了一下正下樓的潘東來一眼,便進了陸漸紅的辦公室。
“陸書記,不打擾你吧?”焦裕柱吸了一口氣,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來,殊不知,他越是這樣逼自己輕鬆面對陸漸紅,越是落了下乘。
陸漸紅伸了個懶腰,將窗子打了開來,風頓時猛烈地吹入,在將屋子裡的煙氣吹散的同時,也帶了一股森森的寒意。
陸漸紅回過身,見焦裕柱還站着,便道:“怎麼還站着了?坐,坐下來說話。”
焦裕柱的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個姿態似乎顯得很隨意,但是在這隨意這中帶着一股濃濃上位者的居高臨下,讓他感覺很是不舒服,以前去張國威的辦公室時,哪一次張國威不是親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請他坐下,而到了這裡,只是一句“坐,坐下來說話”。
不過有求於人,再不爽也得強自壓下,多年從政,這一點城府還是有的,焦裕柱笑着道:“天天在辦公室裡坐着,偶爾站一回也無妨。這空氣好啊,聞在鼻子裡都透着一股家鄉的味道。陸書記到重安一個多月了,住着還覺得舒服吧?”
陸漸紅笑道:“看得出來,焦書記對重安有很深的感情啊。”
焦裕柱也笑了笑,道:“人總是很念舊的,我的根就在這裡。”
陸漸紅回過身,卻是沒有坐下,道:“你說找我有事,什麼事?”
陸漸紅如此直白地進入主題,讓焦裕柱先前做的一些鋪墊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不過這樣也好,直來直去也更加容易表達意思,當下道:“我在重安任了七年的市委副書記,所以讓很多人形成了這樣的一個印象,重安就是我的根據地。說句實在話,在重安我確實認識很多人,這其中涉及到各個縣區各行各業,但事實並不是那樣的印象。正如陸書記所說,我確實對重安有着很深的感情,也希望重安能夠發展起來,畢竟這裡是我的家鄉。”
陸漸紅的臉上仍然帶着波瀾不驚的微笑,看着焦裕柱的表演,事實上,昨天晚上他回招待所很晚,在市公安局聽取了最新的審理報告,焦家在重安的所作所爲簡直令人髮指,焦裕柱現在說得好聽,而其實焦家只不過利用一切資源關係在進行着他們的斂財活動,標準的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之所以一直沒有指出來,主要是出於兩種考慮,第一,陸漸紅正在組織私下蒐羅證據,如果在這個時候跟他正面起衝突的話,很有可能提前曝光他和付熙麟以及丁曉華的計劃,第二,他也想看看焦裕柱到底想說什麼。
見陸漸紅不說話,焦裕柱接着道:“陸書記,我知道你的過往,是一個非常敬業的領導,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外界的輿論所幹擾,而影響到了我們之間的團結。你也說過,市委副書記的職責就是配合支持市委書記的工作,是不是?”
焦裕柱的突然示好,讓陸漸紅大爲驚訝,如果說焦裕柱在陸漸紅一上任的時候就擺出這副姿態,那陸漸紅肯定會照單全收,只是現在嘛,陸漸紅自然不是那種三歲小兒,說幾句好話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更爲關鍵的是,陸漸紅現在對焦裕柱已經有了一個全新認識,這種認識一旦定性,便變得根深蒂固,想再輕易改變那是萬萬不可能,再者,針對焦裕柱的各項措施已經開始實施,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自然同樣是萬萬不可能再收手的。
陸漸紅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也不是那種對對手進行無謂的打壓的人,在從政的履歷中,雖然對手不少,各樣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但是陸漸紅都是把他們定義爲對手的行列之中,而不是敵人。焦裕柱現在就是敵人,對於腐敗分子,陸漸紅的打擊是不遺餘力的,所以儘管焦裕柱舌綻蓮花,說得天花亂墜,但是陸漸紅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所以陸漸紅只是虛與委蛇道:“焦書記,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
焦裕柱這時道:“陸書記,既然我們已經說開了,我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陸漸紅道:“你說。”
“我想,你也知道我弟弟被抓的事情。”焦裕柱終於說了實質問題,“我弟弟這個人向來大大咧咧,很重義氣,所以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所利用,涉及到他的案子的審理,我擔心會有傾向性,所以我想請陸書記通融一下,給他一個機會。”
陸漸紅在他說出不情之請的時候,心中大抵已經猜得大差不離,所以他也在想,要不要爲了行動的更加順暢而給焦裕柱一點甜頭,不過陸漸紅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所必爲,有所不爲”是他的原則,如果自己開了口子,無疑是在否定付熙麟的努力,這會在很大程度上打擊他的積極性,所以略一思忖,陸漸紅便淡淡道:“焦書記,這個案子到底是不是你所說的那樣,暫時還不清楚,不過相關的證據對你弟弟很不利,回頭我會跟熙麟書記交代一下,儘快把案子查清楚。”
焦裕柱怔了一下,一時之間,他也弄不明白陸漸紅這到底是什麼態度,不過他也不能過於咄咄逼人,畢竟他們之間剛剛纔把話說開,一切還需要事件來驗證,好在陸漸紅並沒有像付熙麟那樣一口回絕,或許事情還會有轉機。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把陸漸紅和焦裕柱都嚇了一跳,兩人不由同時撲到了窗邊向外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焦裕柱的面色猛然間就變得一片蒼白,嘴脣也不住地在顫抖着,原來是樹立在市委大樓院內的焦常青的雕像居然毫無預兆地垮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