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漸紅開會的時候,聞歌已經從馬駿的辦公室裡出了來,臉上帶着種掩飾着卻又充斥於眉眼之間的歡喜。自從到了上嘉以後,他過得並不如意,他與陸漸紅之間本無過節,但是由於他的後臺來自於付斌,所以他必須爲付斌出力,可是他並沒有得到付斌的強力支持,而在上嘉能夠與陸漸紅抗衡的勢力瓦解得瓦解,歸攏得歸攏,尤其是岑凱的離開,更讓他感覺到在這種情況下還與陸漸紅對抗既沒有必要也顯得不智,再加上付斌這些日子完全沉默,所以他必須考慮自己的後路。
所謂後路,也是出路,陸漸紅顯然不是投奔的對象,不是他的實力不足,而是他自己的實力不夠,至今爲止,宣傳部的工作並沒有什麼亮點,再說了,即便是有,行政一把手也不會太關注。這段日子裡,他是極度鬱悶的,到了眼下的位置,沒有誰想庸庸碌碌,所以馬駿強勢的到來點亮了他的希望之燈,在他看來,身在官場,每個人對權力都有着無喻倫比的慾望,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金錢、女人對於他們來說,只要想要,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已經沒有了吸引力,唯有睥睨天下坐擁權貴,纔是男人的真正價值,他認爲有野心的男概莫能外,所以馬駿如果想要獲得對上嘉的控制,與陸漸紅這個省長的鬥法是在所難免,那麼他必須在上嘉建立起自己的勢力,因而他絕不會拒絕自己的橄欖枝。
馬駿臉上的笑容已經淡去,正如聞歌所分析的那樣,馬駿的確沒有拒他於千里之外,沒有哪個領導會拒絕主動示好的下屬,尤其是像他這樣剛剛繼任的領導,更沒有理由去拒絕。雖然他不懷疑與陸漸紅會緊密合作,但是正如聞歌所猜測的那樣,他畢章竟是省委書記,他絕不想生活在陸漸紅的光環之下,——陸漸紅實在太優秀了,優秀到幾乎沒有人能夠蓋得住他的光彩。正是因爲這個理由,馬駿需要確立自己的位置,這與鬥爭無關,這也是人之常情,作爲一個省委書記,連自己的一幫人馬都沒有,那豈非是個笑話?
“小石,你進來一下。”
方小石是馬駿在瓊江時的秘書,跟隨馬駿多年,關係深到了極點,由於瓊江沒有什麼好的位置,所以索性把他帶了過來。
方小石進了來,道:“馬書記有什麼吩咐?”
馬駿笑道:“小石,你對上嘉的形勢怎麼看?”
像這種考驗方小石經歷了許多,也是領導對身邊秘書的厚望,以期冀於他們的成長,待一日便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方小石沒有太多的考慮,道:“樂觀來看,形勢很好。據我所知,陸省長是一個非常敬業,且非常有能力的人,從他的任職經歷來看,上嘉就不必多說了,除了在國務院那段時間很低調以外,都有着驕人的政績,尤其是沒有任一把手的時期,在衆多掣肘的情況下能夠政績不斷,更顯示出過人的能力。從這個角度來看,上嘉的發展不會只是一個口號。但這也只是從工作的立場來分析的,這些成績的取得固然與他的能力不無關聯,但從另一個側面也能看得出其政治手腕的靈活和能耐,畢竟在出臺發展決策的時候,沒有主要領導的點頭,那也是成不了事的。因此,我認爲,合作是必須的,但也要做好兩手準備。”
他只說到這裡,這番話說得很不客氣,不過這也是建立在他與馬駿關係的基礎上的,否則他也不敢如此侃侃而談,但是很明顯,他適可而止把有所保留,畢竟他說話的對象是省委書記,發表見解不同於大放厥詞,對於拿捏分寸方小石還是能做好的。
馬駿笑道:“小石,你的觀點不無道理,不過分析的還不夠全面。”
這也是種習慣,每當對對方小石進行考察之後,馬駿都會進行點評,發表自己的意見,既是指導也是共勉。
“願聽領導教誨。”
馬駿道:“你是從通常的官場角度看待問題的,無可厚非,但是你還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陸省長打擊腐敗的力度和決心,你注意到沒有,凡是他待過的地方,總是有大批的腐敗分子落馬,這其中不乏省部級的官員。這意味着什麼?這是他的個性,更是他的原則。事實上,每個領導打擊腐敗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但是爲什麼他們沒有這麼做?固然有本身就與腐敗沆瀣一氣的原因,但大多數是因爲沒有原則,怕得罪人。”
聽到這裡,方小石不由點了點頭,這個社會就是個關係社會,尤其是在官場,更是錯綜複雜,一任領導便是一個世界,又有幾人能夠真正做到鐵面無私公正嚴明?
馬駿接着道:“這也正是我佩服陸省長的地方,不畏強權,堅持原則,不得不說,這也是我缺乏的地方。”
方小石詫異地看了馬駿一眼,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馬駿如此由衷地欽服一個人,不由動容道:“領導,我真的很佩服您的胸襟。”
這無疑是一記馬屁,不過馬駿卻是微微一嘆道:“小石,過鋼易折,過柔無勁,剛柔相濟纔是根本。”
方小石恍然,原來上層也考慮到了這一點,纔有馬駿的到來,正是要他們配合無間,不由道:“還是領導考慮得全面透徹。”
馬駿微笑着說:“學無止境,我的那一套你學得已經差不多了,以後你要多向陸省長學習,假以時日,你終有獨擋一面的機會。”
方小石肅然道:“我一定會記住領導的話。”
馬駿沒有再提及聞歌,在與方小石對話的過程中,他對陸漸紅也有了一個更新的認識,因爲他已經意識到,成爲陸漸紅的對立面是個不智的選擇,他寧願成爲他的戰友而不是敵人,這不是馬駿氣餒,而是他已經想到,這樣下去無狂是企兩敗俱傷的局面,而這個結局不是上層領導所希望看到的,至於結局,有可能他們的政治舞臺到此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