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高福海略顯低沉的聲音,陸漸紅忽然間覺得他有些老了。
兩年多的時間,對於陸漸紅來說,並沒有什麼太深刻的含義,只是年齡增加了兩歲,但是對於高福海來說,兩年足以讓他從一箇中年人變成老年人。
“老領導,我是漸紅啊。”陸漸紅在措辭方面很是注意,直稱老領導,而不是高省長。
這個稱呼似乎引起了高福海的共鳴,沉默了一下,道:“是漸紅啊。”
面對着似乎有點愛理不理的態度,陸漸紅稍微有一點難堪,不過他知道“至賤則無敵”的道理,厚着臉皮道:“老領導,這兩年沒跟您聯繫,現在第一個電話就是請您幫忙,我都不好意思開口。”
高福海如果夠絕情的話,直接一句“不好意思開口就別開口”,立馬就把陸漸紅堵了回去,不過高福海顯然不是那種絕情的人,這一點陸漸紅是吃得很準的。事實上,如果不是這狗日的跟自己女兒有不清不楚的關係,還是很欣賞他的。
“說吧,什麼事。”
陸漸紅心中一喜,看來自己不虛僞的開門見山算是用對了法子,便把牛達的事情說了一遍,道:“老領導,我想請你打個招呼,把人放了。”
高福海又沉默了一下,道:“這個事,我問問。”
“那謝謝老領導了。老領導,您現在身體怎麼樣?我記得你的胃不是太好。”陸漸紅不是那種狗腿子的人,其實還是很念舊的,這個關心一點虛情假意的成份都沒有,完全是出自真心。
高福海笑了笑說:“還是老樣子。”
這話裡顯出了一些蒼涼,陸漸紅聽得出其中的疲憊之意,其實想想也是,他就高蘭一個女兒,以他現在的年紀,想再上一步基本是不可能了,更多的是希望能享受天倫之樂,來消彌工作中的壓力,可是高蘭遠赴新加坡,讓高福海夫婦很難接受。可是女兒大了,況且當初離開時,也是基於陸漸紅這個鳥人,也就沒有多阻止。可是孩子不在身邊的苦楚,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也無法體會其中之萬一的。
有首歌唱得好,常回家看看。老年人需要的就是孩子的陪伴啊。
陸漸紅不由道:“老領導,您要多保重身體啊。”
高福海笑着說:“謝謝你的關心。”
這個時候,陸漸紅忽然聽到電話裡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心跳不由加快了起來,簡直要奪胸而出,那分明是高蘭的聲音啊。
“那個事我回頭幫你問問,有什麼情況我打電話給你。”
掛斷了電話之後,陸漸紅都忘記把手機放下來了,那種心旌搖盪的感覺已經讓他魂飛天外。他從來沒有想過,還會聽到高蘭的聲音,雖然一隔兩年,但是她的聲音已經完全被刻在了他的心裡。當他的心激烈地跳動時,每跳一次都在提醒他,他永遠也沒法子將這個聲音和這個人從心裡抹去。
失神地坐在椅子上,陸漸紅的思維已經停頓了,不,不是停頓,是倒流。那些似乎已經被遺忘的點點滴滴,如同涓涓細流一般,一點一點地在他的眼前閃過。他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
潘順利進來時,看到陸漸紅手託着腮,閉着眼睛傻笑,頓時呆若木雞。這是什麼笑容啊,也太淫蕩了一些吧?
輕輕咳了一聲,把陸漸紅從回憶中驚醒過來,見潘順利在,不由吃了一驚,道:“老潘,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跟個幽靈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
潘順利愕然萬分,我像個幽靈?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知道你自己在想什麼,走神走得這麼厲害,這麼大的人在眼前都看不到。
不過話不是這麼說的,潘順利笑道:“陸書記正在思考問題,沒敢驚擾您。”
思考你個泡子問題啊。陸漸紅坐正了身體,道:“老潘,什麼事?”
潘順利坐了下來,說:“陸書記,這個經濟適用房工程的事情,您看是不是要招標?直接給城投公司去做,會不會不符合程序?”
陸漸紅考慮過這個問題,招標是很公平公正的方法,不過陸漸紅並不放心那些開發商,在他看來,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即便是米新友和龍飛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會這麼說。與那些黑心開發商相比,陸漸紅寧願相信自己的企業——城投公司。當然,分個工程給莫文衛,那也是有回報的。
不過潘順利現在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了,總是要回應的。
陸漸紅道:“這個工程是民生工程,我擔心開發商的質量上不去,所以我才讓城投公司去做。不過你考慮得也有道理,這樣吧,以市政府的名義發一個公告,拿兩個樓盤出來招標。”
潘順利愣了一下,重複了一句:“兩個樓盤?”
陸漸紅重申道:“對,兩個樓盤。”
另兩個樓盤是怎麼安排的,陸漸紅沒有說,也沒有必要說,難道說,一個給城投公司,留一個做人情?
“好,那我安排人着手這件事。”
潘順利正要離開,陸漸紅道:“老潘,質量重於泰山,咱們要做一個成本低但是檔次不低的民生工程,所以一定要嚴把質量關,對於成本方面的核算也一定要精打細算,現在一切條件都具備了,省委省政府也是大力支持,省委周書記還強調,要把雙皇市當作經濟適用房建設的試點市、重點市,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不但上級領導的眼睛在盯着,一千多萬雙皇百姓也在盯着,在看我們到底是搞面子工程,還是真心幹實事。這一炮都不能打響打準,就看春節前的這四個樓盤的建設如何了。”
潘順利正色道:“陸書記,您放心,孰輕孰重,我還是能分得清的。”
陸漸紅點了點頭,道:“時間無多,趕緊去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