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入夜的泰安院並不泰安，原因自然是紅蓮先前引發的騷亂。
兩個人還來得及從房裡出去，那兵長一字肖、禁軍的隊長、還有領着一羣巫女的首院，便是洪水般的衝了過來。
這蘭妃的長相是沒用了點，可做事起來還挺上道。
見這娘娘說已經寬衣解帶歇下，就也不好非要進去，何況聽聲音平平靜靜，倒也不像有問題。
蘭妃裝模作樣的在裡面問了兩句，聽說沒找到刺客，便說或許是貓兒樹影之類的，給了大夥臺階下。三言兩語就把人散了。
之後兩人才再從屋裡出來，往澡堂去，而此刻的澡堂已經沒人洗澡，守衛們早是迴歸崗位。
只因之前的事，人手安排的更爲緊密了。
“屬下參見蘭妃娘娘！”
澡堂外，一羣護衛跪下行禮。
剛纔去房裡的只有兩個統領，其他人都在戒備中，自然不知道蘭妃說已經睡下的事。
紅蓮早在臉上和身上摸了些泥土，蘭妃稱她因着急自己的安全，而在方纔的騷亂中摔了一跤。心裡表示感激，想親自帶她過來洗洗，看看身上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見這小丫頭手裡的確抱着換洗的衣裳，護衛們也就沒什麼好多想，按照蘭妃的吩咐，暫時退守到了稍微遠一些的地方。
兩人才是進了澡堂，紅蓮就朝着房樑上笑了。
那死孩子果然還在上面！
想着岑夜不可能會輕功，而且現在還有蘭妃在場，紅蓮這個貼身護衛，自當是要給足他面子。
腳下一點，就是躍了上去，然後對着那僵直了很久的頸椎，悶笑個不停。
岑夜氣得快要吐血，但又不是說這些時候，丟給紅蓮一個眼神，叫他快把自己弄下去。
看着這白衣少年的瞬間，蘭妃的神色還是微微怔住，隨後露出的表情，是多年不見的一種的懷念和感概。
“你真是岑夜……想不到，都長這麼大了……”蘭妃完全是真情流露，下意識就伸出手，去摸少年的肩膀，彷彿確定般的，要好好瞧瞧。
怎料他竟冷冷退了兩步，躲開，拉出一道明顯的距離。
“蘭妃娘娘，不知我母后，這些年過得可好？”岑夜說的很客氣，甚至帶着微笑。
紅蓮愣愣，看向岑夜的時候，不覺蹙了眉頭。
這死孩子的性格，當真壞到極致，居然一見面就把導火線給點上了！
“你母后她……”蘭妃根本沒有預料到當下的情況，明顯有些無法應對。
儘管之前已經從紅蓮嘴裡確認過，也做過些心理準備。
可現在的她和紅蓮一樣，竟不知道這少年，連寒暄的機會都不屑給，直接進入了正題不說，還專門挑刺般，選了最棘手的內容！
蘭妃自然不清楚岑夜已經知道王后的情況，心裡還在糾結該怎麼說，誰知對方便是搶在前頭，自己回答了。
“我這一路回來，也從刺客那兒聽到不少消息，比如母后被打入冷宮，還瘋了……”
岑夜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而目光卻是十分陰沉。
這種神色，像極了白王。
“刺客……”蘭妃上一招還沒消化，便又被下一招給弄傻了，心裡一抖，竟被他那刀鋒般的視線給嚇到。
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爲何…
…
這相貌分明還是七年前的輪廓，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連心性深處，都全然成了另外一個人！
“岑夜，你怎麼……變得如此……”
“蘭妃娘娘，當年岑夜雖小，但有些事還是清楚的。”岑夜說着微揚下巴，將雙手負在背後，眯着一邊眼角，很是厭惡的看向那女人。
“去藍國當質子一事，娘娘在背後，悄悄幫過錦妃吧？”
無論動作氣勢，還是言辭間的傲然與威懾，紅蓮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像世子的岑夜。
儘管談不上判若兩人，可與之前和夏半均對話時的權謀氣相比，現在的他，簡直就如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霸主。
輕而易舉，便在無形中用魄力，將蘭妃狠狠踩在了腳下。
夏半均說的沒錯，縱然無權無勢，他岑夜也仍是這白國的世子，彷彿生來註定的一般！
那天夜裡，夏半均之所以會對紅蓮說這番話，定是先前他獨自去偏院換藥時，岑夜也用這樣的態度，對他說了什麼。
紅蓮默默看着少年，星亮的眸中甚是深沉。
那些他拿出世子身份對夏半均說的話，究竟會是什麼呢？
然而她已是問過兩次都沒有結果，往後就算再怎麼問，他也始終不會說的吧……
紅蓮正想着這些的時候，蘭妃已經被岑夜噎得啞口無言。
岑夜還是用帶着些睥睨的神情，不冷不熱的盯着蘭妃，諷刺道：“此處又不是宮裡，你我也並非外人，就放開膽子，有什麼說什麼，又何妨？”
“岑夜……”蘭妃半天擠出了兩個字，而那少年眼中，卻多了厭惡。
像是覺得被她喊了名字，噁心！
對他而言，在查清母后發瘋的真相之前，那白國後宮中的所有人，全是仇人！
“前些天，我遇刺身亡之事，宮中可曾曉得？”岑夜突然轉了話題，而蘭妃終於有了能答上的，趕緊點了點頭。
“只是和京城裡一樣，作爲謠言流傳。”蘭妃弱聲弱氣的說着，活像個被打了板子的婢女。
約是講了兩句，令她感覺剛剛的窘迫稍有好轉，又繼續補充：“除了丞相和錦妃，宮裡都篤定那是爺孫倆自編自演的一場戲，誰都不信是真的。”
“哈！”岑夜脫口一笑，覺得那爺孫倆的處境甚是諷刺，轉而又是話鋒一轉，“那蘭妃娘娘呢？”
“……？”蘭妃睜大眼，不懂這孩子什麼意思。
“我死了還是沒死，你是信了，還是沒信？”岑夜眸中驀地深沉，不等她答話，自己就又先說了。
“照我看，你也不知道，所以才跑來祈福，而且故意讓泰安院在街口貼出告示，說有貴客到，停業四天。”
“如果我沒死，定會想辦法來找你帶我回宮，屆時……你既賣了我人情，還能狠狠的給上錦妃一點顏色。”他的話，都肯定的口氣。
岑夜對自己的推斷很自信，而蘭妃的反應，更確定了這份自信。
紅蓮卻是心裡，隱約生出了寒意。
難怪那麼多人不想讓他回宮，難怪那麼多人想要他死。
才只十三歲便有這般的城府和智謀，着實可怕！
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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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夏半均說的太對，岑夜纔不是什麼孩子！
感覺到紅蓮一直投來的視
線，岑夜便是回看了她一眼。
意外的是，這一眼的眼神，並不是看蘭妃時的那種，而是她熟悉的那個少年。
也不知爲什麼，紅蓮方纔還發涼的心，居然就此淡定下來。
只覺得，她對他而言，多半，還是與其他人不同的。
“那麼蘭妃娘娘，既然我如你所願，來了這裡，你是不是也應該，聽聽我的條件呢？”岑夜又把注意力轉回去，而蘭妃，竟也霍地沉下了臉。
“本宮確是想你能活着回去，壓下錦妃的氣焰，否則我與岑策，遲早得死在她的手上。”
蘭妃雖沉了臉，但依然沒有什麼霸氣，還是柔柔弱弱的樣子：“我知道王上對你母后情深，否則當年也不會無視長幼順序，就算我最先誕下皇子，也仍要將世子之位留給你。”
“我既不得王上真心，也沒有錦妃的家世，這白國的王位，我兒岑策，又怎麼爭得過你和三皇子岑珏！”蘭妃字字句句都是肺腑，連本宮的自稱都忘了。
紅蓮是女人，自然看得出來。
“岑夜，你相信我，我來祈福，是真心想你回宮，只求我們母女，他日能有條活路。你母后發瘋之事，這宮裡沒人知曉原因。”
“王上到處都安插了眼線和殺手，誰知道了，誰就得死！”蘭妃急紅了眼，生怕岑夜不信。
而那世子突然眼中一亮，朝着蘭妃靠近一步，消去了先開始就拉開的那道距離：“你不用緊張，我開的條件，你絕對滿意。”
“什、什麼……？”岑夜的眼神太滲人，蘭妃不由得主動退開了。
岑夜又是逼近，湊到蘭妃耳邊，小聲：“只要你配合，我，便能除掉錦妃、丞相和岑珏，到時你兒子岑策，還能有機會，與我一爭王位！”
蘭妃摸不透岑夜意欲何爲，只覺得自己被這小娃兒，完全玩弄在鼓掌間一般。
她才說了寧願讓兒子放棄爭位，而他，竟立馬應承能夠給她們母子這個機會！
這算什麼？
明目張膽的諷刺她們母子嗎？
還是這傢伙太過自負，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儘管如此，這個條件對她來說，的確是不可多得：“你有多少把握，需要多久？”
一聽這似曾相識問句，紅蓮就知道那孩子又得和之前一樣，臭屁哄哄的甩出四個字：
十成，一夜！
此刻，那蘭妃臉上的表情和啞然，可要比那時候的夏半均豐富。
紅蓮把這些看在眼裡，心裡唏噓：如此沒有絲毫從容、又腦筋不好用的女人，難怪岑夜會這般大方，直接請她帶着兒子來爭王位。
大概他心裡篤信，那宮裡，還沒人爭得過他。
紅蓮翻眼搖頭，像在爲這死孩子的自信嘆息，一邊關注着這邊的同時，一邊也注意着澡堂外的動向。
八成是這澡，洗得有些久了，而且還沒傳出什麼響動，加上先前還出過狀況，守衛們難免心裡忐忑，便是派了兩個人過來問問。
“噓！”紅蓮手指豎在嘴邊，叫兩人噤聲，轉而已經三兩下，把之前帶過來的小蓮的衣服，裹在岑夜身上。
“女人……！”
岑夜話沒說出來，紅蓮就將他推到了水池裡，抹布般浸了浸，再撈起來，之後……
摁到在地，霍地騎在他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