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夏家只呆了幾天,而且還每天雞飛狗跳、吵得不行,可紅蓮心裡,還是挺喜歡這裡。
那夏半均表面上是個冰窟窿,實則心裡清楚着她想要些什麼,多半是去太醫院的時候,從她那番羨慕夏家和睦的話裡,聽出了端倪。所以才忽地變卦,讓夏老爺收她做乾女兒。
至於夏半均自己的心,紅蓮可當真是半點摸不透。
只知道那冰窟窿,是個相當溫柔的人。
“唉,還真捨不得。”紅蓮帶着岑夜翻牆出了夏府,卻是站在原地,眯起眼睛回望着。
倘若岑夜沒能一夜扳倒丞相,那這一走,該是再也無法回頭了。
她現在雖是穿好了巫女的衣服,還在外面多穿了一件披風遮上,可那髮型卻實在毫無辦法。也就胡亂弄了幾下,儘可能從表面上看着接近,實則裡面亂塞亂夾的頭繩和髮卡,已然不可直視!
“嘖!”岑夜忽然咂嘴,伸手去按某個髮夾,本想把那突兀的身影壓回頭髮裡,怎料這邊一按,那邊就又跑了出來。
再按那邊,又有另外的幾個、連續的、以完全超乎了邏輯的方式,從頭髮裡迸濺而出!
蹦蹦蹦……
那髮型崩壞的聲音,不絕於耳……
紅蓮沉默,看着不斷掉到地上的、各種盤頭髮的物件,而岑夜則看着她的雞窩頭。
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那死孩子便不想與她同行般,邁着大步走了。
由於大白天穿着斗篷上街太顯眼,岑夜也就用胭脂在臉上畫了一大塊胎記,而後把一大撮頭髮梳到前面,像是遮住胎記的同時,也正好遮住了他的半邊臉。
紅蓮頂着雞窩頭跟在他後面,引得路人接連回頭,最終一惱,把頭髮全拆了,還是老樣子的披下來,纔沒有繼續被關注。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那天夜市的街道,卻早早就於街口,看到泰安院今日起謝絕開放的告示。
默契的互看了一眼,紅蓮便是領着岑夜繞過花千樓,直接到了泰安院的後院外面,然後脫了披風,翻牆,先獨自潛了進去。
現在的時間差不多正午,紅蓮沒在後院看到什麼人,調運聽覺探了一圈,確定所有人都在食堂吃飯,便是趕緊把岑夜帶了進來,找到之前借給夏半均休息的客房,躲了進去。
“現在停業,而且明日便會戒嚴,此處是客房,該是問題不大。”紅蓮篤定說着,岑夜在房裡轉悠了一遍,才點了點頭。
“咱們先在這裡等上一會兒,等她們吃完飯,我再去摸點東西過來填肚子。”紅蓮說着就要拉岑夜到牀上躺下,畢竟他的身體還很虛,可他倒是拒絕的乾脆。
“我不休息,今晚也不睡。”
“什麼?”紅蓮蹙眉,以爲他腦子壞了,“你本該今日還在夏家休養一天的,卻非得急着來,現在看臉色就知虛得很,還不休息,也不睡覺?”
“明日那個蘭貴妃來了,你是要打算暈在她懷裡不成?”
紅蓮親孃般的說了一大堆,那死孩子照舊一個白眼,坐在椅子上:“要的就是虛弱。”
“你究竟如何計劃的,現在應該可以與我說了吧。”紅蓮沉了臉,他卻還是裝模作樣的賣關子。
“等見了蘭妃,
我自然會說。”
他面無表情,而後擡眼看向紅蓮,似乎故意想要噎她一道:“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夏半均,而你又喜歡他,所以我也只好暫時的,不能像以前那般相信你了。”
紅蓮被氣到,抿着嘴,重重朝着他點了點頭,再沒和他講話。
既然這死孩子不肯睡覺,還莫名其妙的要玩苦肉計,紅蓮也就成全他,晚上獨自在牀上睡了舒服,由着那死孩子在凳子上坐了一宿。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整個人看着不僅更虛弱了,還面色有點蠟黃,兩腮有點凹下去,儼然就是沒睡覺所呈現出的殭屍臉!
紅蓮冷冷憋了一眼,露出表示活該的笑容,轉而就是聽到有大批兵馬到了泰安院門口。
“哦,來這麼早?”紅蓮挑眉,淡然中透着驚訝,難怪這死孩子非得昨天便潛進來。
“先換地方,他們會先把全院搜上一遍。”岑夜起身,紅蓮早是整理好牀鋪,攬上他的腰,就從房裡閃了出去。
那一字肖不愧是一字肖,對上級講話簡練,做起事來也不含糊。
大批的官兵從前院涌了進來,很快便分成多路,探查泰安院裡的各個房間角落。原本的護院還有巫女們,早集中在朝拜的大殿裡等着。
此刻本該是兩人都扮成巫女的裝束,偷偷混在大殿的人羣后面,卻是一個不肯穿衣服、一個不會梳頭髮,自己給自己找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紅蓮現在也不能先從後院翻出去,等會兒官兵搜完,便會在各處加強警戒,定然很難再偷溜進來。
她只得帶岑夜東閃西避,與官兵們接二連三的擦身躲貓,好不驚險!
“這裡應該沒問題了,方纔似乎已經搜過了。”紅蓮瞄準了空隙,極快的從兩隊剛剛交錯而過的官兵背後閃過,溜進了澡堂。
岑夜也不說話,找來個小凳子,表情嚴謹的從牆頭的隔窗中,偷偷向外瞅了瞅:“現下安全是安全,卻也出不去了。”
他站在凳子上俯看紅蓮,邊說邊是一個白眼,下來之後又看看四周,然後再是給了紅蓮第二個白眼:“等會兒若是有人進來,此處連個躲的地方都沒。”
紅蓮回了他一個白眼,快速把周圍掃了一眼。
此處確是除了洗澡的大澡池,就只有幾個放着小木盆和毛巾的架子,再就是用來掛衣裳的空衣架。有人進來的話,不管藏哪裡,完全是一目瞭然!
儘管如此,而且澡堂外已經站好了守衛,紅蓮卻似乎一點都不慌張,只鉤嘴朝着那死孩子笑笑,指了指房樑。
岑夜面無表情的看着紅蓮,在丟出第三個白眼之後,坐上小板凳,便是再沒理她。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過去,兩個人就這麼呆在澡堂裡,約是下午的時候,紅蓮的耳朵裡終於傳來了動靜。
“泰安院恭迎蘭妃娘娘,娘娘萬福安康,千歲千千歲!”
首院的老巫女領着一羣姑娘行禮,之後便是聽見個暖如陽春,弱質纖纖的女聲:“各位快快請起,不必多禮。”
“本宮來此齋戒祈福,還要多麻煩諸位了。”
“娘娘哪裡話,娘娘宅心仁厚,能來這泰安院,實屬榮幸。下官早已帶人打理好一切,請娘娘先入客房休息,
等待會兒行過沐戒之禮,再用晚齋,明日一早便可到明心堂,開始爲世子祈福。”
首院與那蘭妃一番客套招呼,帶人進來後,就是按照所說的事宜進行。
紅蓮和岑夜等在澡堂,想着既然是沐戒之禮,那正好可以同蘭妃單獨接觸上,怎料直到蘭妃被請出了客房,都沒見半個巫女過來準備,竟是沐戒之禮壓根不在此處進行。
兩個人傻帽似的躲在房樑上,十分怨念的同時白了對方一眼。
紅蓮聽着蘭妃一行離開的方向和聲音,這才明白,難怪先前來此探查時沒有找到另一個澡池,原來那戒禮的澡池是在地下!
外面的守衛毫不鬆懈,兩人也沒出去的空檔,只好就這麼一直躲到了太陽下山。
岑夜那殭屍臉一直又臭又硬,不用他說,紅蓮也明白,這死孩子心裡,絕對是在怪自己辦事不力。
由於泰安院這幾日不開放,除了幾個負責準備祈福瑣事的巫女,其他人也就只有正常的修行課業,便是早早的就來洗澡。
這一羣姑娘來澡堂,那些守衛們也不好呆在外面,正是離開此處的唯一機會!
紅蓮估摸着再像上次一般,來個“鬼吹燈”,卻是手邊沒有可用之物。正發愁着,一羣姑娘已經陸續進來,開始脫衣服。
岑夜十分尷尬的把頭一擡,不敢看下面,同時用手去推紅蓮,讓她快想辦法,誰知紅蓮居然不見了!
轉眼發現,她不知幾時已經混進了那羣巫女裡,開始跟着一起脫衣服,進去洗澡。
大家都是把頭髮解了,儘管瞧上去全差不多,可之前在山洞的事,岑夜至今歷歷在目,倒是一眼就把那熟悉的身形給認了出來。何況那人發現他在看,還特地給他眨了一下眼。
少年那殭屍臉當即就又紅了,趕緊擡頭望着房頂,僵硬的動都不敢動。
也不知道這泰安院裡的巫女是有多少,一批接一批的進來沐浴,岑夜一直保持着鵝一樣的姿勢,納悶紅蓮爲何還不弄出點亂子,來把他救出去。
就這樣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脖子已酸得沒了知覺,腦中才陡地一個醒神:那女人該不會早已裝作洗完了,先自己混出去找蘭妃了吧?!
當岑夜還困在澡堂的房樑上,氣的快要燒起來的時候,紅蓮已然穿着巫女的衣服,大搖大擺將整個後院轉了個遍。
現下這泰安院的守備當真森嚴,基本找不出空子把岑夜帶出來,不難看出那蘭妃十分謹慎,多半是怕被丞相和錦妃的人給偷偷害了,畢竟論起皇子排名,她的兒子可是在錦妃的兒子前面。
如此說來,這女人出來齋戒祈福,果然也是做戲給白王看看。
表面裝作希望岑夜平安回宮,實則仍巴不得那瘋王后的兒子快些死了。
想那二皇子生得一雙澄澈明亮的眸子,也不曉得,是否清楚自己額孃的壞心腸。不過那後宮裡的女人嘛,若是肚子裡沒點壞水,便多半隻能給人家當替死鬼了。
紅蓮嘆息般的搖搖頭,不知是爲那想收做徒弟的二皇子,還是爲那從白王口中聽來的話。
倘若岑夜不是他親生的,他便是要與那瘋後一起死了,屆時這白國、這靈州,怕是真要大亂一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