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紅蓮也是看了看候在遠處的管事,才又盯着夏半均。
約是知道他想說什麼,小心翼翼道:“何事?”
然而這一開口,似乎把這冰窟窿給難住了。
他要問什麼呢?
或者說,要怎麼問纔好呢?
爲何老嫌棄他不懂?
爲何那天在佛堂親了他之後,她要生氣?
可那生氣的事,她似乎當時就和他解釋過了,不過好像因爲他沒聽明白,於是惹得她更生氣了。
如果現在又提那茬兒,會不會又惹得她不高興了?
“你想說什麼?”紅蓮見他哽了半天,就又小心翼翼的催了。
爲了不刺激到他,顧及他那性格,紅蓮還專程笑了笑,着實的溫柔。
“你……”夏半均擠出一字,然後沒了聲音。
冰山臉上,是紅蓮從未見過的窘迫。
便是更篤定,這冰窟窿是要問之前那事。
她一個勁兒的告誡自己,要有耐心,這冰窟窿開竅需要時間。
卻是越想淡定,就越是急躁。
要想這冰窟窿開竅,要想這冰窟窿弄明白,必須是由他自己來說,讓他自己來問。
否則無論紅蓮怎麼主動,他也永遠不會理解,喜歡爲何物。
那天親他那下,又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然而……
“你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夏半均擠在腦子裡的話並非是這句,卻是到了嘴裡,就莫名其妙的變了。
“嗯。”紅蓮又是溫柔一笑,繼續耐着性子,等他自我過渡。
然而……
“那便好,送我回去吧。”
那冰窟窿走了,走向了管事。
“喂!”紅蓮想叫住他,可他卻裝沒聽見,腳步更快。
分明是不敢問了,要跑!
“夏半均,你這個大笨蛋!”
紅蓮氣得跺腳,竟是見那冰窟窿停了,像是準備返回來,最後竟還是繼續走了。
“……”紅蓮發誓,此刻真快被他氣暈了!
難不成非要她耍流氓,把他摁倒了狂吻一通才行?!
可要把他嚇壞了,從此當真一拍兩散了怎麼辦?
要是連這樣做了,他都還是無動於衷怎麼辦?
紅蓮策馬一路往夏家飛奔,心裡當真是要氣死了!
不僅僅氣夏半均,也還氣她自己!
無數次的想着,把馬停下來,把這冰窟窿摁倒。
卻是無數次的下不了決心!
只想着自己爲何就沒生成個男人,那樣至少也能學岑夜一般,氣血上個頭,便是不管三七二一的,做了再說!
可她要是生成了男人,就也不會對這冰窟窿想這麼多了。
如果想了,可就是成了斷袖之癖!
但是對象是夏半均的話,斷袖似乎也認栽了!
“到了!”
紅蓮沒好氣的扔出一句,兩人此刻已經回了先前的那個小巷。
聽這少女明顯又是生氣了,夏半均糾結一路,打算現在說的那些話,便又是講不出來了。
只冷冷蹦出一句:“要如何回去?”
發現自己都氣成這樣了,這冰窟窿居然還無辜得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紅蓮着實炸毛。
“夏半均,我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對我究竟是如何想的,必須在這裡講清楚!”
紅蓮一步上前,就把人逼到了牆角。
夏半均看着她湊得很近的臉,眨了眨眼,聲音沒往常那般冷:
“我不知道,或許是……妹妹?”
“什
麼?”紅蓮怔怔,腦海瞬間是空白。
“或許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又說一遍,冰山般的表情也是鬆了,似乎萬分的困擾。
因爲紅蓮的眉目間,已是露出了些許的悲傷。
他說了實話,可就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這並非是紅蓮想要的答案。
要說對不起嗎?
當夏半均還在糾結的時候,那少女已是勾了他的脖頸,直接吻了上來!
雖不是琢磨很久的狂啃亂咬,卻着實溫柔綿長。
“那現在呢?”她放開他,看着果真無動於衷的人,眼中已是快要哭出來。
兩人依舊離的很近,紅蓮甚至都還沒有鬆開勾住他的手。
他可以清楚的聞到,她身上與以往不同香氣。
記得昨天替她解衣推拿時,確是還沒有這種氣味。
想她今天應該是隨岑夜回宮去了,爲何晚上又會來找自己去給舒浚看病?
是岑夜又差她出來辦事的嗎?
雖然之前問她身體可是沒事了,可她畢竟昨夜才中過毒,岑夜難道半點都不顧及?
隨便送了她點香粉,就是又把她派出來跑腿?
到底爲什麼呢?
明明覺得這香味很襯她,甚至方纔有那麼一瞬間,差點忍不住的想去回吻她了。
卻是想到這香粉是岑夜送的,就是霎那之間,什麼感覺都沒了。
只剩下數不清的疑團,還有不太愉快的心情。
還記得岑夜很早就與他交代過,別和紅蓮走得太近。
這句話,他原本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卻是此時此刻想起來,便好像紮在心裡的一根刺。
他當真不懂,這是爲什麼……
小巷裡,那冰窟窿只是不作聲的看着紅蓮,似乎同她所預想的一樣。
無動於衷的。
毫無反應的。
除了糾結和困惑,再無其他!
“現在也覺得……是妹妹?”紅蓮廢了很大氣力,才低聲再問一次。
而他,竟像要轉開話題般的,答非所問。
“你爲何不在宮裡,是世子捱了板子,派你出來辦什麼事?”
夏半均話才說完,紅蓮就是一愣,隨即揪緊了眉頭,那臉上的傷心,似乎更深了。
“你是覺得我不在宮裡呆着,來找你,給你添麻煩了?”
“我不是這個……”夏半均下意識的脫口否定,卻是看着紅蓮,後面的話竟完全說不出來了。
紅蓮確是鼻子酸了一下,眼眶熱了一熱。
可是馬上,就覺得不再難過了。
她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有什麼好難過的?
在夏半均以爲她是要哭了的時候,她卻忽地冷冷笑了:“呵。”
“我送你回去吧,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紅蓮轉眼就是成了往常的淡然,說罷便是點地而起,先進了夏家。
大概是同夏老爺夏夫人商量了什麼,府中很快很就傳出了一陣喊有賊的騷亂。
藉着這騷亂,紅蓮便是迅速將夏半均帶了回去,之後再十分輕鬆的偷溜出來。
然而她和夏半均之間,沒有再多講一句話!
回無季園的時候,紅蓮並沒有把馬騎快,只是一邊發呆,一邊慢慢走着。
等到了門口,就見到舒怡的馬車剛好回來。
“都這般時辰了,還回來做什麼?”紅蓮嘲諷一句,就是過去。
本想同舒怡說說舒浚的病情,怎料不過是馬車回來,人卻沒有回來。
“小姐說今夜住在朋友家,明天找到了耳墜便回。”
聽下人這麼
說了,紅蓮只冷冷扯了扯嘴角。
舒怡是住在什麼朋友家,要幹些什麼事,她心裡自然清楚。
也不知這丫頭究竟是怎麼想的,又非沒有家世,何苦這般作踐自己?
聽說舒浚已經睡下,紅蓮就是跟着管事去了客房。
躺在牀上,糾結夏半均那無情的冰窟窿,愣是到了快天亮才睡着。
等被外面的暴雨聲吵醒,已是到了第二天下午。
問下人舒怡回了沒有,卻說因爲下雨,還得往後推遲。
紅蓮聽到,心裡又是冷笑,越發覺得這丫頭沒心肝。
之後去找舒浚,竟遠遠聽見他又咳得半死。
“夏半均的藥呢?不應該放在枕頭下面的嗎?”
紅蓮跑進去找了半天都沒見着,問舒浚,他卻搖頭。
紅蓮當即看穿他的心思,惱了:“藥在哪裡?”
“別找了,我不吃。”舒浚緩了口氣,對紅蓮一字一句的質問,也不在意。
外面的雨聲很大,溼冷的氣息直往身上撲。
自來了靈州以後,紅蓮還是頭一次,覺得心情這般差,似乎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你想死嗎?”
她沉聲又問,舒浚卻是無力的苦笑:“不是我想不想死,而是我能不能不死。”
起初見他,覺得他隨波逐流的態度,同之前的岑夜有幾分相似。
卻是現在才知道,他那樂觀,壓根就是自我安慰。
在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早就放棄了對活下去的執着。
那種無力感,那種只能認命的束手無策,沒有人比紅蓮更清楚。
但她比舒浚好運。
至少她可以在認命前,親手殺了中州的那家人,殺了那該死的姨娘和夫人,殺了那一再妄圖玷污她的混蛋老爺。
而舒浚呢?
又該找誰泄恨?!
她紅蓮有仙人師傅,說她命不該絕,說她只要願意貢獻半生壽命,便可再回人世,平那害她一生的亂世之局。
所以她回去了。
所以她做到了。
所以她……
如今重生靈州,儼然好似當年的再度輪迴。
只是現在,她無法同仙人師傅再通意念,無法得知今次,是否依然僅剩下半生壽命。
如果是,那她與舒浚,何嘗不是同一種人?
她雖是救不了自己,卻是或許,能夠救得了他!
“舒浚,你信不信我?”
少女突然問的嚴肅,舒浚儘管不解,但還是點了頭。
“我現在有個方法,也許能夠醫好你的病痛,甚至見效的話,可以令你痊癒如常人一般。”
“但是此法,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
紅蓮看着舒浚,神情並非玩笑。
或許是被她突然拿出的氣勢所懾,舒浚只是講不出話的看着她。
“我也只是試試,不敢保證一定有效,但是……”
“倘若當真有用,你必須答應我,絕對不可同他人說起,也絕不要向我追問。”
紅蓮此刻,儼然像是換了個人,無論口氣還是神色,都是舒浚所不曾見過的。
彷彿是受了紅蓮氣勢的感染,舒浚下意識開了口: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說了,不要問。”紅蓮一字一句,便是到了他跟前。
“你只用答我,可否保守秘密。”
舒浚愣愣,卻是揶揄般笑了:“若是做不到呢?”
“若你泄漏秘密,累我捲入禍事……”
“就是天涯海角,我也定會殺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