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親王死了,屍骨下落不明;承恩死了,甚至……連承恩的死因都查不出。
婉兒蒼白着臉癱坐在牀榻上,心中剩下的也只有濃濃的悲哀了。
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麼死的,自己這個娘是怎麼做的……
這時尤其想念賢親王,如果他在也許會有辦法,而且沒準他們已經過上了平常人的生活,承恩也就不會夭折了。
皇上指着跪在下面服侍承恩的宮人們大怒道:“是你們害死了朕的皇子,找不出元兇,朕要你們一併陪葬!”
墨晴,奶孃,環兒她們被領命衝進來的侍衛粗暴地拉了下去,而婉兒靠在榻上冷冷地無動於衷地看着她們。
“婉兒……”墨晴突然悽楚地喚了一聲。
婉兒被墨晴的聲音一喚,渾身顫抖着,身體無力地滑了下去,拿被子捂住自己,無助地哭了起來,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放了她們吧……我不知道是誰,卻只是他們中的一個……”
後來承恩以暴病之由公之於世,大滴大滴的眼淚成串從婉兒的眼中流了下來,怎麼拭也拭不斷。
承恩,娘甚至都不知道是誰害了你,連想爲你報仇都是不能……
婉兒的心似乎在滴血,自己以爲自己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的孩子,可是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
“婉兒,承恩要安葬了,您不要這樣……”墨晴流着淚卻在一旁勸着婉兒。
墨晴看着這樣的婉兒怎麼會不心疼,她恨不得這一切痛苦自己可以替她承受。
婉兒卻死死地抱着承恩的屍體,怎麼也不肯鬆開。
環兒這時出來沉聲說道:“貴妃娘娘,如果小皇子不及時下葬,就會變成孤魂野鬼,一輩子都無法投胎了……”
婉兒一愣,就在這鬆動間,環兒將承恩搶了過去,抱着就要往外走。
婉兒剛想跑上前,卻被墨晴從後面拉住了,苦苦相勸着,拉扯之間竟拉斷了承恩身上的長命鎖,最後婉兒淚眼婆娑地看着承恩那小小的身體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承恩的衣物也都被燒掉了,說是不讓他找到回家的路。
那把長命鎖競變成了承恩最後的遺物,婉兒不吃不喝,每日只是摩挲着它,想着承恩,每每都會哭暈過去。
墨晴的雙眼也早已是紅腫不堪,卻在一旁勸說着婉兒:“婉兒,凡事還是想開點兒啊,當心自己的身體……”
婉兒像是瘋了般喃喃地反覆告誡自己說道:“我不傷心,我不傷心……”卻早已淚流滿面,忍不住掩面而泣:“我怎麼能不傷心……”
紫竹和碧婼來到玉寧宮看見這樣的婉兒,也忍不住滿心的心疼。
卻是除了安慰她,什麼都做不了。
婉兒撲到碧婼的懷裡,嘴角不住地抽搐着只能死死地咬住她的衣袍:“師傅,承恩死了,他死了,我甚至沒有聽過他叫我一聲孃親……就……死了……”
碧婼也只有跟着婉兒默默地流着眼淚。
一個月後,婉兒召奶孃來到自己面前。
那時,婉兒整個人已經極虛弱了,連坐在榻上都需要有人在後面扶着。
她聲音虛弱地對跪在下面的奶孃說道:“宮中已經容不下你了……你拿着這些銀兩出宮過日子去吧……”
奶孃臉上掛着淚痕擡頭吃驚地看着婉兒:“貴妃娘娘,您不殺奴婢?”
婉兒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所有人都懷疑你,可是本宮知道不是你……你對承恩的盡心竭力,本宮不是沒看在眼裡……
又何況試探了你那麼多次,你早有好多機會可以害死承恩,也不至於等到如今。
那名兇手想要通過你轉移注意力,我又怎麼可以讓他如願?”
奶孃伏地痛哭流涕:“貴妃娘娘,奴婢也是有罪的呀,奴婢沒有照看好小皇子……”
聽她提起承恩,婉兒又忍不住流淚了:“就因爲我死了兒子,我不想你的兒子沒有孃親……”說着說着婉兒的話語間已經哽咽起來,“奶孃,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很嫉妒你……”
在奶孃離開時,婉兒又忍不住叫住了她,問道:“奶孃,承恩的那個‘娘’字叫得清楚嗎?”
奶孃早已泣不成聲,只是使勁地點着頭,不住地擦淚回答:“
清楚,小皇子的那個字叫得可清脆了哪……”
婉兒顯得疲憊不堪地靠了回去,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嘴角卻又嚐到了無比鹹澀的味道。
環視四周,感覺到往日精美奢華的器物都散發出陣陣的戾氣,首次發現這兒竟然是個如此陰冷的地方。
她逐個想着自己身邊的宮人們,墨晴、環兒、張嬤嬤……到底是誰?
想到這兒,婉兒的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抱着身子蜷縮在牀上的一角。
她不知道……無論是誰,承恩都已經死了。
原來測不透的是人心,那樣深,那樣深……任憑自己百般算計,還是……算不到。
潛伏在自己身邊那麼久,一出手卻是致命的打擊,後又按兵不動,隱匿起來,無論怎樣也試探不出,真是好毒辣好陰險。
承恩死得慘,自己這個做孃的卻束手無策,無法爲他報仇,好恨好恨自己。
在這樣愧疚的傷痛中,婉兒臥病在牀,茶飯不思。終日以淚洗面,人也迅速地消瘦下去了。
不知爲何皇上每日都來玉寧宮看望婉兒,帶着各樣稀奇精緻的珍玩,想要哄婉兒開心。
婉兒心裡清楚,皇上這麼做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而自己卻實在是無心顧暇。
當皇上把一匹華麗的雙面繡錦鋪展在婉兒的面前時,如同一長片潔白的雲彩綻放在婉兒的眼前,瞬間,婉兒的眼睛被刺得一痛。
皇上笑着逗婉兒說:“愛妃喜歡嗎?愛妃不是一直喜好白色的衣物嗎?好像很久沒有看你做新衣了……這次可要讓織錦司好好做幾個新樣式。”
皇上滿心的興致勃勃,卻收不到婉兒的任何迴應
皇上看婉兒毫無表情的樣子,再也忍受不住怒意,伸出手抓住婉兒的手,讓她的手在上面滑過,說:“這面料也是光滑如玉,正配愛妃……”然後他又興致勃勃地翻過面料的另一面解釋說:“最奇特的,就是這匹布正面看和反面看截然不同……真讓人嘖嘖稱奇啊。”
婉兒的心被震了一下,正面和反面……這不正像是現在還藏匿在玉寧宮的那個兇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