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林紅並排坐在卡車上,牛一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想今天發生的事,簡直像經歷了一場大災大難,她對林紅的瞭解也更進了一步。她不是一個冷血的動物,她現在之所以這樣窮兇極惡,一半是復仇的火焰,一半是救人的迫切。她什麼都沒留給自己,因爲她早就迷失了方向。
當林紅問他要筆記本的時候,牛一兵就知道,她想救歐陽天出獄的念頭從來就沒有動搖過,以前沒有,現在還是沒有,她把這個當成了她的使命,固執地走下去,誰也拉不回來。
她是邪惡的化身,卻總是以玫瑰的形象出現。
牛一兵是一個沒有任何心機的人,甚至肚子裡裝不了什麼事,但當他脫口而出馬上要說出來的時候,又突然掩口不言,畢竟自己是個兵啊,軍人的感情再怎麼氾濫,也要有軍人的原則。如果告訴她照片裡的內容,就算她用法律解決問題,也只能扳倒江天龍,歐陽天的罪名卻洗刷不掉,那時她一定會鋌而走險,最終與中隊刀兵相見……這個後果是他不想看到的。
“其實,我跟你說實話,那個筆記本被我弄丟了。”牛一兵確實把本弄丟了,但林紅一定認爲這是一個謊言。
林紅冷笑着,臉上的繃帶讓她的笑容綻放得很勉強。林若文卻在一邊插嘴說:“你騙誰呢,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會丟,你以爲我們是老四,那麼容易被你騙。”
“我沒有說謊。”牛一兵艱難地表明自己的心跡。
“那你總知道怎樣解開照片的秘密吧?”林若文又搶白了他一句。
“我不知道。”牛一兵說完,低下了頭。
一路上三個人的談話到此就算是終止了,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句,林紅也沒有繼續逼問他,林若文最懂林紅的心思,也緘口不言聚精會神地開着車,牛一兵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說,卻一句都說不出來。沉默也是一種語言,甚至比千言萬語更有力量。林紅他們沒有回公司,而是繞了一圈專門把牛一兵送到了中隊的門口,牛一兵跳下車,林紅衝他微微一笑便消失在他的視野裡,牛一兵忽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感傷。
中隊像往常一樣,上哨的隊伍走着齊步從他身掠過,“多多”和“歡歡”一前一後地圍着他轉圈。頭頂的陽光好刺眼,讓他無法分辨向他走過來的那幾個人究竟是誰,張雷?陳奎?還是一排長?他越看越模糊,越看越分不清,一下子天和地在的視野裡就轉了一個個,渾身癱軟無力地倒在一邊,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衛生室裡,一排長正坐在牀邊盯着他笑。
“排長,我……”牛一兵現在只有一種感覺,就是愧疚,對中隊的愧疚,對張雷、陳奎的愧疚,還有對一排長的愧疚。自從被捲進了林紅的是非圈裡,他就從來都沒有讓中隊領導省心過,雖然每一次都想做好平衡,讓兩邊都不受傷,但是,那僅僅是一個美麗的夢想,因爲正和邪從來沒有兩立過,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比林紅和老四……
一排長笑眯眯地說:“你什麼都不要說了,回來就好,我們已經知道你被綁架了,正要出發去救你,不料你卻自己回來了。”
“排長,你們是怎麼知道的?”牛一兵心裡直犯嘀咕,自己被綁架這件事,除了老四林紅他們再也無人知曉,中隊是怎麼知道的,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現在想想這話,後背都直冒冷汗。
一排長拍着他的胸脯說:“小夥子,別想那麼多了,是江天龍,江楓的老爸向我們反映的情況,說你無意中捲進了林紅和老四的內訌之爭,被老四挾持了。”
“什麼?江天龍說的?”牛一兵現在越來越覺得江天龍這個人實在是太無恥了,這分明就是他設的局,見情勢不對,竟然惡人先告狀,真是可惡至極。
“當然是他,要不我們怎麼知道,別多想了,我們知道你是無意中撞上了他們的事,你是清白的,不過……”一排長瞪了他一眼,又面帶笑容地說,“隊長說,我又把你弄丟了,你要再不回來,我可要被處理了。”
“下回咱們有任務,我是說什麼也不帶你玩了!”接着又語重心長地說,“無論到什麼時候,你都應該知道自己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