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正在想麗妃的兄嫂此次所爲何來之時,夏侯正縮着肩膀鑽到了桌布下面。
老夫人見狀疑惑地正要開口相問卻見小傢伙一臉急色的用右手食指抵在脣前,眼神中傳遞出懇求她不要出聲,老夫人會意,想到可能是自家的寶貝曾孫在外面惹了事纔會這般吧!不由得簇起幾道皺紋來暗暗對他搖了搖頭。
沐月回過身來不見剛纔還坐在椅子上用膳的兒子,納悶地問道:“正兒呢?”
下人們自然看見了夏侯正的小動作卻都不敢作聲,老夫人更是給曾孫打掩護:“正兒說還有驚喜給你呢!剛纔你跟青楊說話的時候就先去拿禮物了!”
今天兒子的孝順令她十分感動,再說他纔去國子監兩天,也沒聽說有什麼不妥,昨天回來還高興地跟她說結識了兩個小夥伴呢!沐月便也沒就多想。
豈料麗妃的長兄和嫂子皆是臉色沉黑地走了進來,他們身後還跟了一個抱着小公子的僕婦,那孩子趴在僕婦的肩頭背對着沐月看不清他的臉,乍一瞧那身量感覺應該是比夏侯正還要大些。
“國舅爺突然造訪,不知……”還未等沐月說出‘有何貴幹?’,麗妃的長兄範鐵站在門口向膳堂裡掃視了一圈沒見着他要算賬的小人,便對沐月怒吼道:“夏侯正呢?”
沐月臉色一凜,看來對方是衝她兒子來的,轉瞬間嘴角便盈着不達眼底的笑意對範鐵說道:“國舅爺可是稀客,難得來我侯府,有什麼事不妨先請上座,咱們坐下來慢慢說。”隨即伸出右手向裡面做了請的動作。
奈何人家氣大了,根本不給她這個面子,範鐵找不着夏侯正,以爲是沐月袒護兒子不讓他出來,便瞪着沐月橫眉立目地說道:“你別跟在這兒廢話,今天你若是不把夏侯正給我交出來,我就跟你沒完!”
沐月耐着性子問他:“不知正兒何事得罪了國舅爺讓你動了這麼大的氣?”
“別跟我這兒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兒子做了什麼缺德事兒你會不知道?”範鐵很是氣憤地將抱着孩子的僕婦拽過來:“你看看我兒子被你兒子打成什麼樣兒了!”
本來他剛纔說缺德二字時,老夫人就氣不過要斥喝回去的,可一看人家兒子那張青一塊紫一塊已經浮腫的小臉時便忍住了心中的怒氣。心道難怪今天曾孫回來時全身髒兮兮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一定是夏侯正動手打的,要不然人家的父母也不會找上門來算賬。
老夫人沒言語看了看沐月的神色,她很怕沐月一怒之下重罰曾孫,畢竟以前在家裡淘氣頑皮的夏侯正沒少挨他孃的懲戒,真要是沐月動了真格的,誰也勸不住。曾孫還沒挨罰呢,老人家就已經開始心疼了!
“您說令公子的傷是我正兒動手打的有何證據?”沐月可不是那種不問是非就先入爲主的人,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論其他。
範鐵聽沐月如此一問更加自以爲是的認定她是包庇兒子的,便氣得雙目瞠圓斥道:“你要證據?好啊,我告訴你,就讀於國子監的各府公子全都親眼見到夏侯正下黑手把我兒子打得重傷。”
“小孩子平常在一處打打鬧鬧的玩耍倒也沒什麼,可是夏侯正小小年紀也未免太過心狠手辣了,你好好看看我兒子被他打得渾身上下沒一塊兒好的了,就連門牙都被他打掉了兩顆!”心疼兒子的範夫人在府裡就紅了眼眶,這會兒也忍不住將兒子的衣袖翻開露出跟臉上一樣青紫淤痕的兩條胳膊讓沐月看。
那位範小公子的確被打得慘了點兒,沐月簇了秀眉轉頭對香芷和青楊吩咐道:“馬上去把正兒給我找來!”
雖然明知夏侯正就貓在桌布底下,可香芷和青楊裝做完全不知的應聲是後便轉身出去找人了。
到了院子外面青楊擔心地皺緊眉頭問道:“小少爺這回是在劫難逃了,怎麼辦吶?”
香芷是照顧小主子長大的,她跟沐月和老夫人一樣心疼夏侯正,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無論以前沐月怎麼打怎麼罰夏侯正,主子始終是最最疼愛小主子的人。
“只要小少爺不被發現藏在桌底下,小姐總是有辦法應付範國舅的,咱們在府裡遛一圈就回去稟報說沒找着小少爺,那個範國舅還敢搜侯府不成?”
香芷跟在沐月身邊這麼多年,深受其主的影響愈發地有主見了。
聽說找不着夏侯正,範國舅不依不饒地說:“逍遙侯,你休想包庇自己的兒子,今兒要是不把夏侯正交出來,我就將你告到宮裡去!”
“您要告便告,等我找到了正兒問清原由後自會帶他入宮說個明白,請!”沐月向來是軟硬不吃的,跟她玩橫的沒門兒,誰怕誰呀!
範鐵氣極帶着妻兒拂袖而去:“哼,咱們等着瞧!”
沐月在他們離開後便命人關上侯府大門,隨後就衝着桌布底下隱隱弓出來的小背彎窩了一腳出去。
動作太快,衆人來不及反應之時夏侯正已經從桌布下面被踢到了牆上,老夫人她們發現後驚呼之餘,立刻衝上前看小傢伙有沒有傷着:“正兒(小少爺),你沒事吧?”
夏侯正從小習武反應比較一般人敏捷,剛纔那麼一剎那他很好的護住了自己的身體,雖然撞上牆,但好在沒有真的傷着,他就着老夫人的手從地上站起來,走向沐月的時候小身子還故意晃晃悠悠的,惹得衆人擔心他。
小傢伙沒有辯解,只是乖乖跪在了母親的面前:“娘,正兒惹娘生氣,甘願受罰。”
老夫人急忙求情道:“月兒,再大的事情也沒有正兒重要,你看正兒走路身形不穩的樣子,可能是你剛纔那一腳踢傷他了,還是趕緊讓他回房,你給他看看傷勢吧!”
李嬤嬤、香芷和紫喬等人立刻跟着附和老夫人的話,可沐月和夏侯正這對母子卻不爲所動,兒子低頭不語,母親則目不斜視地盯着兒子,其他人是白着急。
“正兒,告訴我,你今天爲什麼打範公子?”等到大家都安靜下來,沐月纔開口問兒子。
夏侯正只回道:“他欺負在我先,正兒是迫不得已才還手的,當時沒注意力道,他就成了現在那樣兒了!”
沐月覺得兒子平常雖頑皮淘氣些,但從來沒有動手打過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小傢伙急眼了呢?她伸出手去將兒子扶起來。
“告訴娘,他是怎麼欺負你的?是動口還是動手?你身上可有傷着?”
夏侯正垂着眸子,說一半兒瞞一半兒:“他……不讓別人跟我玩還出口成髒,兒子一時氣不過才動了手。不過娘放心,兒子毫髮未傷。”
“他都罵你什麼了?”沐月進一步問道。
夏侯正不願告訴母親實話,便回道:“正兒自小稟承母親之訓導,那般粗鄙的髒話孩兒學不來!”
小傢伙有意隱瞞不說對方具體罵了他什麼,沐月總覺得事有蹊蹺。不好讓老夫人跟着餓肚子,只好暫時擱下這事兒,一家人先用晚膳。
沐月本想等用完膳後回房好好問問夏侯正,結果根本問不出別的話來。就在她準備明天找在國子監讀書的其他貴府公子瞭解一下情況之時,太后娘娘突然宣召她進宮,不用也猜得出來是麗妃爲給兄侄撐腰帶着範國舅告到太后那兒去了。
她臨出門之前派人去三公主府送信兒,讓北堂雪帶着勾妍一塊兒去太后那兒,至於夏侯正則命青楊和香芷在家好好看着他。
一進鳳陽宮除了坐於主位之上的太后依然是慈眉善目以外,麗妃和範鐵夫婦則是怒蘊於色,很直觀地表現出他們此刻的心情。
沐月先是依宮禮向太后請安,然後站到麗妃一家子的對面,目光坦蕩不怯,愈發讓對方生氣。
“母后,逍遙侯包庇其子,求您還範家一個公道!”麗妃義憤填膺地求太后做主,範國舅夫婦非常默契地跪地哭泣裝可憐博同情。
本來太后覺得小孩子之間打架在所難免,並不想管這檔子事兒,可當她親眼看到範小公子的傷勢後,眼睛就有點兒突突的,沒想到夏侯正下手這麼重。老人家也是把夏侯正當成是外孫一樣疼愛的,這心裡多多少少都會袒護小傢伙一些。
“正兒一直是個懂事的乖孩子,怎麼纔去國子監兩天就打了範小公子呢?月兒,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咱們大人不知道的誤會呀?還有正兒他有沒有傷着哪裡呀?”
瞧瞧這問話的字裡行間明顯是偏着夏侯正的,氣得麗妃和範國舅夫婦直咬後槽牙,卻不敢質責太后。
沐月依然還是那般淡定從容,點絳脣微張微合道:“太后娘娘是最瞭解正兒那孩子的了,他才六歲還是個小不點兒,不論是年紀還是身量都不及範小公子,故而剛纔國舅爺去了我府裡興師問罪之時,我也是十分震驚。
按理說六歲的正兒是打不過八歲的範小公子的,可國舅爺氣勢洶洶地非要我交出兒子來給他們處置。可我想總得聽聽正兒怎麼說,光聽一面之詞不可盡信,您說是不是?”
太后立刻點頭應道:“沒錯沒錯,那正兒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