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如潮水般襲來。
光怪陸離,雜亂無章,卻充滿着哭喊、尖叫和掙扎。夜色沉沉,火光亂晃,刀劍錚鳴,鮮血四濺,無數的悽慘的嚎叫彷彿在耳畔響起!
徐初盈“啊!”的驚叫着猛然驚醒坐起,額頭上,冷汗涔涔。
“王妃!”值夜的蘇嬤嬤赤着腳就從外間榻上奔了進來,麻利的將覆蓋在燈上的杏色燈罩拿開。
室中一下子明亮了許多,也驅散了徐初盈心頭的陰霾。
“可是做噩夢了!”蘇嬤嬤將臉色蒼白的她攬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纖弱的肩,柔聲道:“別怕!別怕!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怨不得王妃的,怨不得您!”
徐初盈擡眸看了蘇嬤嬤一眼,笑了一笑,心中一暖:到底是伴了她十幾年的奶孃,最是瞭解她不過。
“我知道,”徐初盈勉強笑了笑,道:“奶孃,我沒事的。”
蘇嬤嬤若有似無的輕輕一嘆,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又輕輕的拍了她肩膀兩下。
一早起牀,洗漱後用過早餐,便準備出門。
不想剛要出門,卻見綠鴛帶着兩名轎伕擡着一頂小轎恰好進來。
雙方一愣,綠鴛喚了聲“王妃!”笑着上前抱拳略彎了彎腰,笑道:“您的腳好些了嗎?請上轎吧!”
徐初盈衝她感激一笑,“有勞綠鴛姑娘了!你的藥效果很好,已經好了許多了!多謝!”
綠鴛擺擺手,抿脣笑道:“有用就好,王妃不必客氣!”
蘇嬤嬤和銀屏見有轎子,也鬆了口氣,面上露出些喜色,扶着徐初盈上了轎,跟在旁邊。
小轎擡到了馬車旁,徐初盈照舊上了馬車。
不一會兒,車身輕晃,轆轆而行,隊伍又出發了。
“王爺,”行了片刻,徐初盈終究開了口。
手持書卷的燕王擡頭,對上那雙凝望過來的翦水秋瞳,瑩瑩眸光分明清澈,他卻有種看不到底的感覺。
徐初盈努力令自己露出一抹自然又柔順的笑容,道:“臣妾有一事,想求王爺恩准。”
她居然會求他?燕王倒有些好奇起來,微微一笑,“王妃但說便是!”
徐初盈便道:“臣妾的嫁妝,能找回來多少便算多少吧!缺失的,也不要王爺補償給臣妾了!臣妾,想求王爺派人將前夜遇難那些人好好安葬了,畢竟,他們是臣妾的陪嫁,主僕一場……”
燕王心裡沒來由一落空,至於落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這種感覺令他有點不爽。
“昨晚做噩夢了?”燕王不答反問。
徐初盈眼皮一跳心也一跳,對上燕王似謔非謔的目光,臉上微微一熱,有些尷尬。
徐初盈不由氣悶:這怎麼問的?他幹嘛就篤定她昨晚做噩夢了?哦,她昨晚做噩夢了,心裡不安,所以纔想起來那些人嗎?他這是什麼意思?
好吧,她承認,是有那麼一點……
可是,昨天她心裡亂糟糟的壓根還沒回過神來,加上腳上又痛,又要擔心蘇嬤嬤和銀屏,哪兒還有精力去想別的?
“是,”微微的有些惱羞成怒,徐初盈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迎視着燕王的目光,輕輕道:“昨夜臣妾夢到前夜的情形了,心裡有點不安!王爺,能答應臣妾嗎?”
你倒老實!燕王不禁笑了起來,俊逸的長眉一挑,道:“放心,本王早已吩咐將他們好好安葬了,既是王妃有心,本王再叫人做一場法事便是!王妃不必心裡不安,那是個意外,誰也沒有想到!”
徐初盈的心狠狠的顫了一顫,手心一緊。
清秀美麗的瓜子臉上卻是神情淡然而感慨,柔聲嘆道:“王爺說的是,那是意外,誰也沒有想到!臣妾能做的,也只有這般了!”
燕王睨了她一眼,目光有點兒幽深,卻是笑了笑,“唔”了一聲不再說話,又低頭看起了手中的書卷。
望着被山石沖垮堆積的道路,長長的隊伍不得不停了下來。
午後行至這一段山谷時,不想前兩日恰好下了大雨,山石坍塌,道路阻塞足足有二三十米。
看來,三天是到不了燕城的了!
雖是暮春初夏,但山中暗得快,纔剛過申時,濃濃的山影樹影遮擋下來,陰森森一片彷彿旁晚,涼意襲襲,令人心頭也涼颼颼的。
車簾一挑,蘇嬤嬤和銀屏將徐初盈扶了下去,蘇嬤嬤苦笑道:“走不了了,今晚咱們又要在這山間過一夜了!”
徐初盈一看,衆軍衛拴馬的拴馬,安營的安營,拾柴、打獵的忙了起來,果然是要住下了。
她一笑,道:“這也無妨!這麼多人呢!”
銀屏輕輕一哼,瞧了蘇嬤嬤一眼,到底什麼都沒說。
徐初盈反倒衝她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傻丫頭,別總疑神疑鬼的!凡事有我呢!”
銀屏的心果然安定不少,與蘇嬤嬤兩個扶着徐初盈往一處已經紮好的營棚走去。
沒多大會兒,聽到外頭一陣喧譁吵鬧,側耳細聽,原來是前去山林間打獵的軍士們回來了。
徐初盈帶着蘇嬤嬤也出去了,看了那邊一眼,向蘇嬤嬤笑道:“嬤嬤和銀屏去跟綠鴛姑娘說一聲,弄點東西來,咱們自己烤了吃吧!”
蘇嬤嬤還沒答話,銀屏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奴婢可是好久沒有嚐到王妃的手藝了呢!想起來真正饞死人!”
說畢歡天喜地的拉着蘇嬤嬤去了。
蘇嬤嬤和徐初盈相視一笑,笑道:“王妃稍候,老奴這就去!”
不一會兒,蘇嬤嬤和銀屏身後便跟着兩個軍士一併過來,一人抱着一大捆柴、一人拎着一隻洗剖乾淨的山雞、一隻野兔,最後連同一些調料一併交給了蘇嬤嬤。
那二人行禮之後,便蹲下來幫忙生火。
徐初盈便笑道:“這種事情交給嬤嬤和銀屏就可以了,這林子裡有沒有麻雀、斑鳩、鷓鴣、鵪鶉之類的小飛禽?兩位可不可以幫忙獵一些回來呢?”
銀屏眼光一閃,情不自禁的想起在徐府中時冬日誘捕麻雀燒烤的滋味,忍不住舔了舔嘴脣,忙也討好的笑道:“是啊是啊,兩位大哥一看便知武藝高強、功夫了得,拜託拜託了!”
兩名軍士受寵若驚,相視一眼,忙起身笑道:“王妃有命豈敢不從,您稍候,屬下們去去就來!”
山野林中各種小飛禽多得是,只是那麼一點點的肉,誰稀罕去獵它們啊!既然王妃想要,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