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黑了。
燕王忽然頓了頓腳步,身形似有滯疑。
綠鴛下意識擡頭一看,咬了咬脣差點兒笑出聲來。
原來到了明春殿附近!想來,一擡眼看到明春殿門楣,所以王爺連腳步都遲疑了?
綠鴛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糊塗:王爺難不成是怕王妃?這念頭也太驚悚了些!
“王爺,”綠鴛糾結片刻,覺得身爲一個下屬,對主子的難處視而不見很有些不道德,終於上前兩步主動開口,陪笑道:“天都快黑了,王爺想必走的也乏了,不如進去坐坐?”
燕王盯了綠鴛一眼,冷笑道:“進去?只怕王妃未必歡迎,何必去討人嫌!”
綠鴛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心道王爺怎會說這般幼稚的話?還真是叫人,叫人——受不了!
“怎麼可能呢!”綠鴛陪笑道:“王妃賢良淑德,溫柔恭謙,待王爺細緻體貼、處處周到,王爺這麼說,屬下都替王妃覺得冤呢!不過,王爺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王爺您是王府的主子,去哪兒不去哪兒,還不是任由您的心意?”
燕王眼皮跳了跳,心中卻不自覺暗想道:不錯!本王是王府的主子,本王想怎樣便怎樣、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何須再三猶豫斟酌?豈不可笑!
燕王不再猶豫,吩咐綠鴛:“上前敲門!”
“是,王爺!”綠鴛暗鬆了口氣,笑着應道。
徐初盈見燕王來了,有一剎那的怔忪,忙掩下眼中異樣神色,上前施禮相見,請燕王落座。
燕王見她之前心裡多少還有那麼點兒忐忑,及至見了面,心反倒安定了下來。坐下笑道:“本王經過明春殿,順便進來坐坐,沒擾着王妃吧?”
“王爺說哪裡話!這話臣妾如何當得起呢!”徐初盈微笑道。
燕王看了她一眼,暗暗一嘆。心道:罷了!她本性如此,何必將她逼迫太過?不管怎樣,她總是自己的王妃,對自己,總比對旁人不同不是?
這麼想着燕王心裡好受了些,笑了笑,扭頭吩咐綠鴛:“下去吧!本王今晚歇王妃這兒了!”
“是,王爺!”綠鴛心裡是真正的輕鬆了,還趁着燕王不注意衝徐初盈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那神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好像在向徐初盈邀功她把燕王領來了似的。
徐初盈心中卻是跳了一跳,目光閃了閃,神情有些僵硬。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昨夜他領着薛夫人和寧美人離開的情形,徐初盈心裡說不出的彆扭。
綠鴛走了沒多大會兒,燕王便吩咐備熱水洗漱睡了。
徐初盈忍不住向燕王笑道:“王爺今晚不用批覆公文了嗎?這會兒……倒也還早呢!“
燕王眸色晦暗,看了看她,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今晚不用!今日沒有什麼公文需要批覆。”
今日一天,他根本就沒有心思處理任何公文,她又哪裡知曉?
都到了這會兒了,他也懶得再去理會那些事務。索性便歇一日,明日再說吧!
徐初盈“哦”了一聲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只是,洗漱沐浴的時候少不得有那麼點兒磨蹭。
然而再磨蹭,些許事情也很快就做完了。
望着臥室的方向,望着那透出的暈黃的燈光,想到燕王此刻已經等在裡頭,徐初盈怔忪了片刻,低低一嘆,到底輕輕走了進去。
“怎的這麼久!快過來!”絳紅繡落英繽紛半透明帳幔輕動,身姿窈窕的女子走了進來。
蓮瓣似的小臉白白淨淨,眉不描而翠,脣不點而紅,緞子似的秀髮順其自然的披瀉肩上,象牙白的軟綢寢衣包裹着嬌軀,如盈盈出水之荷仙。
看來看去,到底還是她最合自己眼緣,叫自己看的最順眼。
燕王心中一軟,眸光深了深,含笑着朝她伸出手。
徐初盈身子一僵,咬了咬脣,卻有種轉身想逃的衝動。站在那裡,一時有些晃神。
“盈盈?怎麼了?”燕王伸出的手微僵,慢慢落下,看着她有些奇怪的道。
徐初盈“啊!”的低低一聲,走上前去,勉強笑笑:“臣妾忽然想了些事兒,走神了……”
“無妨!”燕王一笑,順勢將人攬住香肩往懷中帶,隨後雙臂緊緊的抱住她,低頭在她發間嗅了嗅,細密的吻連連落在她的脖子、耳垂、頸側。
熱熱的呼吸掠過,徐初盈有些僵硬的偏了偏頭。
胸前衣衫輕動,燕王的手按了上去欲挑開她的寢衣,徐初盈猛的打了個冷顫,突然按住了燕王的手。
燕王的手一頓,挑了挑眉,不解的俯視她。
那灼灼黑亮的目光深不可測,彷彿能把人的靈魂吸入。
“王爺……”徐初盈努力令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語氣聽起來也自然,擡眸迎視燕王的目光,輕輕的道:“臣妾今兒——”
“身子還不適?”燕王截斷了她的話,帶着些許不悅。
“是!”徐初盈索性直截了當點了頭,道:“臣妾今兒身子仍有些不適,還請王爺體諒!”
燕王眸色驟深,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濃眉上揚,俊臉上的線條彷彿也冷硬了幾許。
他以爲他主動過來,方纔又有說有笑、氣氛和諧的,他們算是已經和好了。
誰知她還在鬧彆扭!鬧着他根本不知道因何而起的彆扭!
果然女人是寵不得的嗎?寵了兩日,便無法無天了!
“哼!”他忽然低低冷笑,慢慢放開了徐初盈,目光卻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冷冷的道:“王妃究竟是身子不適,還是不願意服侍本王?”
徐初盈心情很不好,這兩日接二連三的發生許多事,讓她沒有辦法如從前那般淡定。
她暗暗自嘲,其實所謂的淡定、看得開,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瞧瞧,這纔多久,她就沒法兒再繼續自己欺騙自己了!
“臣妾身子不適,”徐初盈垂眸淡淡道:“請王爺體諒!”
話音未落便身不由己的往牀榻上傾倒了去,等她定神凝目,他已經下了牀榻,正動作利索的穿着自己的衣裳。
隨後,一言不發、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帳幔輕紗尚在輕晃,徐初盈便已聽到外頭徐姑姑、蘇嬤嬤等“王爺!”、“王爺!”的低低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