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不願提及的過去。
“對了，你的那個走散的親人，可有消息了”喬錦玉忽然問道。
高紹遠一滯，失落的輕輕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還沒有我多方打聽，一點他的消息也沒有，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來雍城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與他再見”
高紹遠心裡其實是有點擔心，擔心張立已經不在人世。但他不敢深想。
往深了想，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住
他欠張立的，太多
喬錦玉自打認識他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露出過如此落寞失望之神色，心裡一時竟有點兒吃味。
腦子一熱，想也沒想脫口便問道：“你這個親人是男是女和你是什麼關係”
高紹遠一愣。
喬錦玉自悔失言，不自在的別開臉輕咳一聲，吱唔解釋道：“我、我就是好奇，順口問一句罷了唔，你那親人，吉人天相，一定會和你有團聚的一天的”
“借你吉言”高紹遠笑笑，頓了頓輕輕說道：“是男的，是我的叔叔”
喬錦玉原本以爲他不會說了，心裡頭正覺得窘得不行。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把那說出來的話給一巴掌打回去，恨自己多嘴
聽到他這麼說，心中竟是一鬆，有個聲音不經大腦的在她心中道“還好還好，不是表妹”
“原來是你的叔叔啊”喬錦玉展顏笑道：“想必年紀也不小了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閱歷自然也不淺，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只要他心裡頭惦記着你，肯定會來找你只要來了雍城，你們遲早會見上的”
“你說的對，他不會不惦記我，說不定很快就能見到他了呢”高紹遠聽她這樣一分析，心裡忍不住也有幾分高興起來。
“今夜除夕，旁人都吃酒打牌玩樂去了，你怎麼一個人在屋裡呢”喬錦玉忍不住又問，關切道：“不是有人欺負你吧”
“沒有”高紹遠心中一黯，笑道：“我對那些沒什麼興趣，倒覺得吵得慌，不如在屋裡睡覺再說了，不然也遇不到大小姐了”
喬錦玉聽了這話心中不由歡喜得意幾分：可見她與他就是有緣分不然她怎麼會不知不覺就走到他這兒來了、而他偏巧又沒有出去呢
“說的也是我也是嫌吵得慌，隨意走走，沒想到恰好你在”喬錦玉笑道。
高紹遠微微一笑，脫口道：“只要大小姐需要，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在”
喬錦玉的心狠狠的顫了顫，眸光閃爍，看向高紹遠，涌動着異樣的情緒，動動脣，心跳驟然加速狂跳，明明有句話呼之欲出，卻偏偏在喉頭百轉千回
一剎那詭異的緊張靜謐後，高紹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挪開目光微微低垂着頭道：“那個，時候不早了，我這兒太冷，大小姐快回去吧”
喬錦玉這才覺得雙腳有些發冷，手也微涼，掃了一眼埋着灰的炭盆，道：“冬日裡就是如此，多燒些木炭，份例不夠跟虞嬤嬤說一聲，讓她出去買便是，別虧待了自己”
高紹遠心中一暖，點頭笑道：“其實
晚上睡覺也不算冷你”
他很想說一句“你不用替我擔心”，想到這話跟她說似乎並不太妥當，便又忍住了。
喬錦玉卻不覺得自己關心的有些過了，或者說，她就是有意無意故意如此，橫豎在他一個人的面前，有什麼好顧忌的
“天黑路滑，你送我一程好不好”喬錦玉看着高紹遠，語氣中有着祈求。
高紹遠看着她這樣的目光和神情，拒絕的話哪裡說得出口
“好，走吧”今夜是除夕，又是大冬天，外頭基本不會有人，倒不必擔心會碰上誰。
就算碰上，也不怕，還不許偶然碰上嗎
喬錦玉展顏一笑，“那走吧”
高紹遠笑笑，心裡一時也不由得雀躍了幾分，披上披風，掩上門，與喬錦玉一道走着。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朝着那偏僻的角門方向走着，喬錦玉走在前邊，高紹遠落後七八步不緊不慢的跟着。
這天晚上沒有月亮，天空黑沉沉的，遠遠可見各處走廊、屋檐下懸掛的紅燈籠透出暈紅的光。
時而北風呼嘯而過，發出嗚嗚的聲響，寂靜的夜裡，只有兩個人一起一落的腳步聲。
遠遠的，不時傳來一兩聲破碎的大笑嬉鬧聲。
這是大年夜，畢竟與往日是不同的
走在這樣的夜裡，明明應該是冷清而落寞的，可兩個人的心情卻都有點微妙。
淡淡的暖意，以及說不清的隱隱跳動的雀躍、滋味莫變的甜，還有僅存於兩個人之間、只屬於兩個人一起擁有的秘密的沒來由的得意感，讓人既不覺寒夜冰冷，亦不覺長路漫漫。
寒涼的空氣中，驀地一股冷清淡雅的香味飄入鼻中，沁入肺腑，一時五臟六腑中彷彿亦被這帶着冷清的香味洗滌一淨。
喬錦玉站住了腳步側頭望去，隱約可見不遠處兩三株枝椏橫斜的臘梅開滿了串串花朵。夜色昏暗，看不清花朵的形狀，但卻可想象的出來那繁花滿枝的盛景。
“好香你聞到了嗎”喬錦玉笑着向高紹遠笑道。
“嗯”高紹遠目光柔柔，她清脆輕快帶着笑意的聲音聽在他耳中格外悅耳，如最好聽的音符，一個一個敲打落在他的心上，撥動心絃漣漪不絕。
“正好我帶兩枝回去插瓶，你幫我折兩枝好不好”喬錦玉含笑道。
高紹遠目光更柔和，“好”當即大步過去。
不管爲她做什麼，他都願意。趁着現在他還能爲她做，他何樂而不爲等將來，或許這個將來已經要不了多久了，明年，或者後年，她有了夫君
高紹遠心中又悶悶的難受起來，強迫自己打斷思緒，擡頭專心看向那一樹梅花，他現在只需要想如何爲她挑選兩枝最好最好的臘梅花
小心翼翼折了兩枝極好的，盈盈婷婷綻放手中，滿枝冷香。
他將花枝輕輕遞到她面前，原本該喚她一聲“大小姐”，但此刻他一點也不想喚她“大小姐”，索性什麼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