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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翻着眼皮兒一個勁兒的打着哆嗦,周圍的溫度不覺間也低了不少,一個個吧嗒吧嗒甩着身上的水,跟轉筒洗衣機似的。
轉眼間天色是越來越黑,說話間嘴裡竟然有寒氣吐出,一合計,幾人準備敲門。
咚咚咚……
阿童木人高馬大,站在了木門前,拉起門上的銅釦,敲了那麼三下,就稍微退了點兒身。
過了半晌,院子內也沒有啥聲,安安靜靜的,四周黑暗朦朧,除了樹就是山,陰森恐怖。
“布闊能撒,窩鳴鳴看見他進去滴嘛?”
說着,阿童木緩身又上前一步,這次多敲了那麼幾下。
……
半晌,裡邊兒有聲音傳了出來。
“誰啊?”
聲音很沙啞,拖得老長,從聲音看,應該是個老頭,聲音很慈祥厚實。
一聽聲兒,幾人有些樂了起來,都湊到了門前,興奮的等待了起來。
裡邊兒腳步聲很慢,一拖一拖的,終於是到了門前,幾人一聽站直了身子,還正式的整理了衣衫,但看上去非常狼狽。
門開了,一個老頭……
“啊……”
當六人看清看透那張恐怖的臉時,都是渾身一震,嚇得連連後退,塗崽子差點兒就嚇暈過去。
何塵也被嚇得猛的哆嗦了一下,不過立刻冷靜了下來,上下打量了這老頭一眼,頭皮有點兒發麻。
幾人之所以害怕,是因爲這老頭的左邊臉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了,完全變形,左邊臉的嘴脣都少了一塊,漏出了幾顆黃牙。
老頭見幾人反應如此之大,並沒有太過驚訝,而是呵呵的輕笑了兩聲,他問:“你們是誰呀?來這裡幹嘛?”
老頭刻意把頭低下去了一些,可能是害怕嚇到幾人。老頭的聲音聽起來很慈祥,讓人聽了很安心踏實。
幾人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原來是人,只是不知道這老頭經歷了什麼,半邊臉都毀容了。
“老頭…老大爺,我們到這蛇頭村來玩兒,運氣不好,遇上暴雨,見這有人,這纔來看看。”
趙斌上前客客氣氣的開口,很有禮貌,面前這老頭彷彿有着某種威懾。
老頭慢悠悠的點了點頭,頭上的斗笠還沒有摘,身上的蓑衣已經被取了下來,穿的是一件黑褂子,背有些佝僂。
“哦,那你們趕緊進來吧,山裡溼氣重,千萬別感然了風寒。”,老頭示意幾人趕緊進來,一副擔心的模樣。
呵,這是遇到好人了啊,幾人左一句謝謝,右一句大爺高壽,就被老頭給領到了屋內。
何塵呢,也心懷感激,卻是忍不住的多看了老頭幾眼,不知不覺就想起了自己已經過世的爺爺。
“你們在這兒先坐會兒,我給你們燒點兒熱水,熱乎熱乎,祛祛寒。。”
老頭轉身離開,一副熱心腸讓幾人只感覺內心升起了暖陽,非常的感動溫暖,或許這就是山裡人的真誠。
感動的溫暖當然是抽象的,可這屋內,可一點兒都沒有溫暖的意思,涼氣嗖嗖。
六人圍坐在屋內的木頭板凳上,有點兒的黑木桌上擺着一盞白蠟,因爲蛇頭村拆遷,這村裡自然沒有了電。
再查看這屋,空空蕩蕩,牆角很多地方都裂開了大口子,觸目驚心,彷彿隨時會倒塌一般。
屋子右邊擺着一個風帛,這也是屋內最大的木頭器件,其次就是一套桌椅。可能是年久失修,牆上也溼漉漉的,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屋子隔壁有一牀,這應該就是老頭的住處,隱約間有種潮溼黴味兒傳出。
“你說這老頭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害怕麼?”
“哎怕啥?等你到了這個年紀肯定想找個這樣的地兒,安安靜靜的……等死。”
幾人這就聊上了,一看地上有個火盆,拾掇了些柴火摸出還能用的打火機,不多時火盆裡就噼裡啪啦的竄出火苗。
盆裡的火大了些,幾人頓時感覺身體舒適了不少,藉着火苗的溫度烤起了溼透的衣服,塗崽子想要烤內褲的想法一出來,就被幾人扼殺。
“嘿嘿,小夥子們,來喝點兒熱水。”
老頭微彎着腰端來了冒着熱氣兒的開水,又從櫃裡拿出幾個大碗,給每人倒了點兒水。
嗯?……何塵心想不對啊,之前這老頭在雨中那可是腰板直挺挺的,沒半點兒風燭殘年的感覺,頓時何塵心底升起了一摸警覺。
“小夥子,你也來點兒吧。”
老頭一瞅何塵,漏出了慈祥的微笑,給何塵盛了半碗熱水。
何塵說着謝謝,把碗捧在了手裡暖手,沒有喝,而是看了看老頭,面目表情,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着啥。
徐老頭在嘆息着找來一靠凳,掃視一番,微微低頭,有意遮擋左臉,不想嚇壞幾人。
“呵呵,很久沒有人來這兒咯~也很久沒和我這老頭嘮嗑咯~”
老頭低聲朗笑,但言語中透露出的語氣卻飽含着無奈與孤獨,似是有一摸滄桑與豪邁。
熟悉了後,幾人的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通過聊天。幾人得知,這老頭姓徐,以過喜壽之年,在這蛇頭村已經生活了一輩子,無兒無女,了無牽掛,不過還沒入土爲安就遇上了拆遷,本以爲自個兒要遠離故土,可剛拆到這兒就停了下來,就一個人住在這裡,種點兒菜,湊活着過日子。
不過幾人對徐老頭當兵的事兒特別感興趣,撐着腦袋坐在兩邊,瞅着徐老頭眼睛都不眨一下。徐老頭一看幾人這模樣倒也樂了,目光中漏出一摸遙遠與深邃。
“欸,太久了,記不大清了,不過我呀,這雙手沾了太多鮮血…我就給你們說說我這臉吧。”,徐老頭靠在木椅上,遙望門外的夜空,嘆了口氣,深深說道:
那時我應該是二十歲吧,正值全國戰亂,村裡的青年能當兵的都去當兵了,那時候漂亮的姑娘喜歡兵哥哥,我和村裡的鐵生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她叫春玲,人美屁股大,她可是我們村裡的一朵花!春玲對我和鐵生都有好感,她讓我二人去當兵,說誰的軍銜高,她就嫁給誰。一聽這話我和鐵聲,我二人是樂壞了,兩個愣頭青屁顛兒屁顛兒就當兵去了。
鐵生比我大兩歲,他啊,人傻愛笑,笑起來很憨……
說到這,徐老頭頓了頓,眼睛眯成了縫,卻是悵然若失的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鐵生把我當弟弟,說他比我大,自然就是我的哥哥。在二桿子軍營裡,鐵生常常被人欺負,被打不還手,被罵不還口,可只要是我被欺負,鐵生玩命都要幫出頭,爲此鐵生受了不少毒打,那鼻青臉腫的模樣…嘿嘿,唉!
有一次,我和鐵生被派去竊取敵人情報,不曾料想被奸細告了密,半路上我二人也被抓了起來,小日本用了各種酷刑折磨我二人……鞭抽,鐵烙,拔指甲,老虎凳……可我二人死活不開口,眼睛都不眨一下。
當時我以爲我要死了,差不多也剩下了最後一口氣兒,可鬼子給我二人活下去的機會,只要誰殺了對方,就可以讓誰活着出去。
我和鐵生都知道這是鬼子的陰謀,鐵生滿臉是血,忍着痛對我擠出了一抹笑容,我本以爲……
可鐵生像是變了個人,他拿起了一把匕首,朝我走了過來,我忘不了那眼神,忘不了啊!!
匕首插進我左臉的時候,鐵生看着我的眼睛,那笑容好像是告別……鐵生身後傳來槍響,子彈打穿了他的腦袋。
呼……鐵生不傻,他這是爲了救我,他是我哥…
徐老頭聲音顫抖,有些哽咽,一抹穿越生死的情愫刻在了那滿是皺紋的眼角…
“我忘不了那個眼神。”
“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