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歌手被握着,思緒卻一點點偏離,只任由弒千絕握着她的手在寫。
她與莫尋之間發生的不愉快,弒千絕知道了嗎?
轉念一想,以莫尋對他的忠心,估計拐彎抹角的探問了幾句,未加以明說,而他大抵是早已看出端倪,只是她不言明,所以他不戳破罷了。
兩人之間,一直是這樣。
卿雲歌心裡輕嘆,心湖盪漾開了。
她得淡然面對過去,不能再緊抓着不放了,她必須往前走。
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弒千絕和滄凜,她都不能再如過去般被別人前世牽絆,只被推動着前行的話,她只會落於人後,必須主動向前走才行。
卿雲歌回神來,停下了遊走的手。
“千絕,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選擇救你。
“我懂。”弒千絕鬆開她的手,挪了挪身子,注視着那張對他心懷愧疚的臉。
她有個不算好的優點,過於重情重義,於是那瘦弱的肩膀上承擔着重責,毗沙門、鬼鏡,天下蒼生,其實可以和她毫無關係!
因她佔據這具身體,所以理所當然的承擔起了卿家的責任;
因表面是左丘天朗的徒弟,蒼羽一旦出事她還是會去扛;
因她與北冥爍之間被雙籠咒捆綁在一起,北冥有事,她依舊得扛。
她心中裝着情義、仁心,讓身爲帝王的他想怪,都怪不出口。
“可我……”卿雲歌自責的話還未道出,弒千絕便出言打斷,“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因我與他誰在你心中分量更重,你便可以問心無愧。”
“當然不是!”卿雲歌出口反駁,不是輕重,而是先後順序,“可是,莫尋指責我的根本原因,我確實沒法反駁,在我心裡,沒有把你的命看得高於一切,所以我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莫尋說我始終在乎的是對方,那之後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對你們兩我到底是什麼情感?”
“沒必要去懷疑。”弒千絕執筆在紙上寫下兩個人的名字,他的字蒼勁有力,一筆而成,兩個名字很是好看的並排在一起,“即便將我的處境換到你爺爺與母親身上,你依舊不會去取。雲歌,你有一顆仁心,能平等的看待每一個人的生命,這不是件壞事。”
卿雲歌聽着,聽得很認真,先前心中的疑慮在幾句話間就消失了。
她害怕自己這次還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最後會傷害到弒千絕。
懵懵懂懂的情感,興許心裡的種子還被埋在泥土裡,但她是憑心做出了這個決定。與嫁過來時帶着目的不同,這次是更純粹的決定。
“那就好。”卿雲歌長舒一口氣,隨後她又擔憂起來,想着先前見到的無盡之海,害怕如她所想,“萬一,最後還是沒找到須彌子,怎麼辦?”
良久,弒千絕才道出沉重的一句話。
“那時你就走吧,跟你的師兄也好,跟那隻狐狸也行,全憑你自己心意。”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有朝一日他無法再護她周全,他甘願放手成全。
然而這答案卻讓卿雲歌臉上徹底佈滿愁雲。
她隱約察覺到,弒千絕找到了壓制落黃泉的法子,所以他多次使用鬥氣而未引得毒發,但他這樣的回答,反而讓她不安。
他真的有想過那一日的到來!
所以,壓制落黃泉的法子並非長久之計,命運還是無情且執拗的朝最差的方向在走。
卿雲歌心底的不安如潮水涌來,隱約有了預感,她所期待的可能會落空,無盡之海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好。”卿雲歌嚥下涌上喉間的苦澀,隱起心中的不安,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帶你走。”
去賭最後未知的希望,只要還有可能,她會用盡一切辦法去做。
弒千絕露出微笑,他果然沒看錯人,一旦她做了決定,她窮極一生都會用心相伴。
分明未到深情,卻很擅長打動他。
能夠捨棄在乎的一切帶他離開,還有什麼話語比這個決定更動人?
弒千絕左手勾過她的一縷髮絲,放在嘴邊輕吻,“那就有勞夫人了。”
聞素人靠在柱子上,看着旁若無人的兩人,忍不住敲敲柱子,出聲:“打擾你們恩愛實在抱歉,以免你們恩愛過度,直接洞房,我不得不提醒這裡多了兩個大活人。”
話落,聞素人重重的敲了兩下柱子,看向兩人的眼神全是無奈和嫌棄。
白灼接收到主子橫過來的視線,輕咳兩聲,解釋道:“屬下刻意加重了上樓的聲音,估計王上和夫人在談要事沒聽到。”
“地震他們都聽不到的。”聞素人走上前來,已經坐下了,才敷衍的問,“我坐下不打擾你們吧?”
“打擾。”弒千絕冷着張臉下逐客令,“沒事趕緊滾回醉風齋。”
“我今日又不找你。”聞素人陰陽怪氣的駁回去,對卿雲歌說道:“我想跟你單談談,單獨。”
聞素人加重後面兩個字,刻意提醒卿雲歌是何事。
卿雲歌眼眸一轉,只是讓白灼離開,“他沒關係。”
“我想跟你談的是與第三人有關,你確定要千絕在場?”聞素人以爲卿雲歌未聽懂,提醒的話直白了許多。
“白鹿。”卿雲歌輕鬆的說出那所謂的第三人,而後無所謂地指指弒千絕,從他右手拿回筆,“這事,你可以和他談。”
聞言,聞素人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指着卿雲歌道:“她,你女人,魂體各異。”
“我知道。”弒千絕冷靜回答。
“何時?”聞素人有些氣餒。
“前不久。”
“怎麼知道的?”氣壓越發低沉。
“之前聽她說過些許,察覺到奇怪之處,在岑家的時候知道了真相,也見過了。”弒千絕對聞素人沒有隱瞞。
“見到了?”聞素人狐疑,“如何見?”
“她師傅用一塊銅鏡記錄了一些畫面。”弒千絕蹙眉,這種術法從未見過。
聞素人埋頭苦思一陣,似是在思索銅鏡的時,卻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他湊近弒千絕,低聲且鄭重的詢問,“你想娶的是哪個?”
卿雲歌無語,“說得他好像認識過之前的卿雲歌一樣。”
她與弒千絕初遇時,這具身體裡就已經住着她的靈魂了,弒千絕哪裡有機會認識卿雲歌本尊?
倘若是真正的卿雲歌的話,恐怕壓根不會遇見弒千絕。記憶裡的卿雲歌很是懦弱自卑,莫說是偷盜天回丹了,連拍賣行她都不會去。
與弒千絕之間的糾纏,完全是她開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