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王宮最高的一座殿宇前,卿雲歌眼神往唯一能與這座殿宇相比較的另一座殿宇看去。
王宮內,唯有這兩座殿宇屹立於高處,一是開早朝會的羲和宮,二是弒千絕的寢殿天照宮,也唯有這兩座華美的宮殿能以宮相稱,其餘只能以殿爲名。
卿雲歌收回目光,落在天照宮燙金匾額上,以金絲楠木爲底,三個燙金的大字以章草的字體所寫,略顯潦草的字有幾分疏狂的意思,倒是很符合弒千絕。
“你不會是要帶我到天照宮吧?”卿雲歌視線緩慢往下落,最後平視的眼神被行在前面的莫尋擋住。
映入眼簾的是梳理整齊,以金冠束髮的後腦勺,一支簡單的玉竹簪橫叉在金冠中間,兩者間不太打掉,既折了金冠的貴氣,又損了玉竹簪子的清雅亮節。
不倫不類。
卿雲歌腦海裡冒出這四個字。
莫尋未答,徑直往天照宮行去,如閒庭信步的雅士,漫步在秋意瀰漫的王宮,傾城日光暖暖灑下,映在他的側臉上,反而讓人覺察出這人冷了些許。
“軍師。”莫尋走近,侍衛們懷着崇拜的態度行禮,而莫尋只是低低應了一聲,隨後道明卿雲歌身份,“這是新夫人。”
“屬下參見夫人。”侍衛們朝她行禮。
卿雲歌擺擺手,緩步走過,隨後侍衛才起身,繼續在天照宮外的臺階站崗。
見狀,莫尋繼續朝前走。
卿雲歌見他當真打算領她入寢殿,心裡已是瞭然,還未到門前,她便停下了腳步,不再繼續跟着莫尋往前走。
莫尋側身回頭望向她,彷彿不明白般,問道:“夫人,怎麼不走了?”
“這是我和弒千絕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走到這裡,卿雲歌若再不明白莫尋的意思,她前世的二十幾年就白活了。
“這麼說夫人是知道我要讓你看的是什麼了?”莫尋徹底轉過身來,直面臉色清冷的卿雲歌,眼底初冬的冷意中夾雜着一絲邪惡的玩味,不禁讓人覺得危險。
“我說了,這與你無關。”卿雲歌嬌豔的面容上覆着一層薄冰,清冷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一再提醒莫尋不要逾矩。
“夫人若是多用點心,我也就不會插手了。”莫尋彎脣微笑,眼底卻沒有在笑,彎起的眉眼裡透着精明與狡猾,像只腹黑的狐狸,滿心的算計。
“你當我是白癡嗎?喜不喜歡是我們兩的事,你身爲屬下,管得太多了。”秋風清揚,她髮絲與一羣在風中輕輕晃着,風兒攜着話送到他耳邊,而她眸光冷沉如秋霜。
她再未經情愛,也不至於鈍如頑石。
以往弒千絕總說要對她負責,負責無需情愛也可迎娶,所以他定下三年之約,應約求娶,她只當他是一言九鼎,從未多想。
牽手,親吻,弒千絕過於霸道,反而不知其中意味,她當是惹他的懲罰,壓根不曾往男女之情上想過。
尤其以前她模樣醜陋,弒千絕見過她最醜的容貌,也見過她筋脈寸斷狼狽的樣子,若非有地獄火蓮與真火相助,她沒有今日的容貌,又怎敢想着那位銀髮俊容的紫尊王者會喜歡她?
她早已過了兒女情長的年紀,二十七歲的靈魂,還做十七歲的夢,太愚蠢了。
可她看到白鹿青崖,看到那本該冷清的殿宇處處打造得與卿府,與鳳儀樓一般無二,那些她喜歡待的地方,白鹿青崖都有,看到那些她能什麼都不想?
可以說除了人以外,她所眷戀的一切,弒千絕都給了她。
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豈會不明白其中的心思與情意。
只是弒千絕不說,她便裝作不懂。
一旦戳破那層紙,就有太多需要考慮,而她揹負着太多的事,壓根無法分神來糾結與弒千絕之間該何去何從。
而且,橫在兩人之間的第一道坎,便是她這輩子都無法接受的。弒千絕是帝王,三宮六院,佳麗三千,既是祖訓,也是朝臣與百姓之望。
他註定妻妾成羣,而她要的卻是一夫一妻,身心全部只屬於她,絕不可背叛!
“夫人,你這樣說太狡猾了,身體享受着王上所給你的一切,心裡卻喜歡另外一個人,你覺得公平嗎?”莫尋好笑的問道。
卿雲歌眼神微眯,腦海中浮現那個溫雅淡然的少年身影,他寵溺的笑,在她腦海中快速閃過。
在山上的年月裡,她對拂蘇過於依賴了。
那種依賴是喜歡?
秋風瑟瑟,晨光灑滿王宮內外。
卿雲歌只是想了片刻,思緒立馬斂起。
她喜歡拂蘇,甚至不願讓他知道嫁人的消息,她心裡有動搖過,只是這份喜歡或許不夠深,這份情愫留不住她,最終還是堅定地跟弒千絕一起回來了。
“莫尋,你很可笑。”卿雲歌冷凝的話音道出這句突兀的話,讓莫尋一愣,“從我一來天外天你就想方設法讓我明白,弒千絕他可以娶無數個女子,甚至立後,而我遲早只是這鶯鶯燕燕中的一人而已,如今你卻又讓我把全身心交給弒千絕,你不覺得你口中所說的公平很可笑?”
莫尋皺眉,卿雲歌這話的意思超乎常理,全然不以丈夫爲尊,在男女之間處處平等對待,這種想法不太妙。
卿雲歌轉身,站在天照宮前俯瞰王宮景色,天邊爬上來的陽光鋪灑在金碧輝煌的殿宇上,一花一草,亭臺樓閣,處處精緻大氣,而王宮內的一草一木,都珍貴得在外邊難尋。
“即便我有朝一日喜歡上了別人又有什麼用,從我答應這場婚事開始,就已經斷了這條後路。人在江湖,講的是一個義字,日後哪怕離開這裡,我也會記得自己當初爲了目的而答應這場婚事,便絕不會再嫁,給他抹黑。”
卿雲歌迎陽光走下臺階,目光清冷,步伐文件,身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情緒,不似憂傷,卻帶着點點愁緒,反而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語氣說是她無法與喜歡的人廝守,而心生悲傷,不如說她更煩惱之後的事,男女之情根本不在她所想之中。
莫尋無言,這樣的人,最是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