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平襄城的街道只剩下尚若輕、阿如汗、冰羽、司命言君和萬紫千紅幾人了。
其他人早就各自組隊朝皇宮走去。
“姑娘……”
尚若輕欲要伸手靠近那位渾身溼透的女子,卻見她一把將冰羽推開,蜷縮着身子躲在胭脂鋪的牆角下。
“主子,我們走吧!”
冰羽看了一眼那名女子道。
尚若輕主僕只好離開那間胭脂鋪去,可當她兩人剛漫出房門的時候,就聽得身後一聲彎刀刺入胸膛的聲音傳來。
當尚若輕和冰羽兩人回過頭時,那名女子已經將地上撿起來的那把彎刀插入自己的胸膛,她看了一眼眼前,眼中除了微弱的痛苦之外,已經沒有任何神情。
尚若輕和冰羽知道那女子活不成了,便也未走過去查看那女子的傷勢,只好走出店鋪來。
阿如汗、司命言君跑了過來。
“尚姑娘,附近沒人。”
萬紫千紅也走了過來。
“查看過了,連一隻雞也沒有剩下,怕是這裡有用的東西,全被那些士兵劫去了……”
就在大家以爲一切都和之前一樣平靜的時候,街頭突然跑來了幾名女子。
看樣子,那些女子的衣服頭飾雖然已經因爲出逃時走的急促,染了不少的髒東西,但她們紅色的嘴脣和柳葉彎眉,很明顯是特意描畫過的。
見尚若輕幾人站在平襄城的街道,手中拿了兵器,那幾名女子也停下了腳步,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尚若輕幾人後,才試探性的開口問道:“諸位可是剛從城外回來的!”
“是,我們剛從外面趕過來,不知幾位姑娘這是從哪裡來?”司命言君很有禮貌的問道。
“看幾位應該是江湖修道者吧,可前面萬萬去不得,我們是醉春樓的姑娘,皇城生了變故,雲南王前來解圍,不想那楚殤叛軍勢如破竹,攻勢了得,竟將雲南王禁軍逼到了我們醉春樓,眼看那裡也要失守了,我們不願被楚殤大軍活捉了去,所以從窗子中跳了下來,逃到此處的!”
“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千紅問那幾名女子道。
“那名領頭的,應該是雲南王府的王爺了,已經滿身是血,被數名高修爲的士兵逼到二樓閣樓裡去了,站都站不穩了!”
“多謝姑娘感知。”千紅拱手道,而後對尚若輕說道,“尚姑娘,我們先去皇宮還是去營救那御親王去?”
尚若輕咬脣思索半晌後說道:“我們剛好路過這裡,離那醉春樓也不是很遠,我們先去救雲南王。”
“姐妹們,我們還是趕緊逃命去吧……這李家的天下要易主了,我們這些人都是要被拉去做女僕的啊……”
說着,那幾名從醉春樓跑出來的女子提着包袱挽着彼此的手,朝平襄城城門外跑去。
不久時,尚若輕幾人已經來到了醉春樓的門口。
還未走進那屋子,就能聞見刺鼻的血腥味從裡面傳了出來,幾名滴着鮮血的盔甲兵士正倒在門口,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條通向裡間的階梯走道,也鋪滿了屍體。
醉春樓沒來得及逃走的姑娘,有些正在捻財想找機會逃出門去,有些正在爲在場的領頭兵士們端來了熱茶,捶肩揉背,服侍他們在此享樂。
不知怎的,那名老媽媽已經被人砍死在了一樓的地毯上。
就在尚若輕幾人走進醉春樓的那一刻,兩名楚殤叛軍將已經渾身滿是鮮血的李晟吊在了屋樑上。
坐在板凳上咧嘴喝酒的統帥手中正拿着一把切割羊肉的小刀。他一口喝下手中那碗酒後,將身側服侍他的那兩名女子一把推開,朝李晟走去。
“嗯!”那名統帥揮了揮手,示意一旁的士兵將李晟放下來。
那名士兵親了一口懷中的姑娘,拿了手中彎刀,走到撐柱前,揮刀砍斷吊着李晟的繩子。
李晟從屋樑跌了下來,甩倒在地上。
“咳,咳……”
李晟咳嗽了幾聲,微微閉着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那名統帥比劃着手中割肉的刀子,蹲身靠近李晟,咧嘴笑道:“雲南王啊,我再問你一次,降還是不降?”
李晟沒有說話,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對面的那名統帥,又將眼睛閉了上去。
那名統帥無奈地吱了吱嘴,將割肉刀在手中拍打着:“只要你肯跟了楚殤將軍,以後,你和我一樣,都是他的左膀右臂,無論是吃香的喝辣的,還是日夜管絃蕭歌,美人入懷,這些,都是比你現在這個雲南王都要好上千倍的啊,只要你肯說一個字——‘降’,我就立馬放了你!嗯?”
杜伽羅側頭瞟了一眼李晟。
李晟緩緩說了一聲:“滾!”
杜伽羅沒有說話,起身朝身後端着熱羊肉的那名士兵走去。
他切了一塊羊肉,挑在刀尖上,塞進嘴中,拒絕到一半後,猛地轉過身去,擡手將那把切肉刀刺進李晟的大腿上。
瞬時,李晟的左腿肌肉上冒出一股鮮血來。
李晟挪動着冒血的大腿,嘴脣顫了顫說道:“我是李家後人,怎可輕易背主棄義,投了楚殤狗賊,認賊作父!”
“好一個忠貞不二的李家後人!”說着,杜伽羅將插在李晟大腿了間的那把割肉小刀拔了下來,又揮手插向李晟的另一隻退去。
李晟痛苦地哼叫了一聲。
“你還當真以爲這天下就是你們李家的了?若不是你祖父殺了旁人,讓你大哥李忌繼承了皇位,這天下能是你李家這一脈的嗎?”杜伽羅伸手指着李晟的眼睛說道。
“江山易改,成者爲王,敗者爲寇,這是歷史不變的法則。”李晟一口氣說出來這句話!
“好一個成者爲王,敗者爲寇!”杜伽羅抽出腰間那把彎刀,眼睛直挺挺地盯向李晟,“今日,你李家的天下——就要結束了!”
“慢着!”
杜伽羅的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女聲從醉春樓的門口傳來。
場中所有人都轉過身去,將目光落在了尚若輕和冰羽幾人身上。那些被控在場中的女子們,見有來人從門口走入,紛紛抱起包袱,朝醉春樓門外跑去。
杜伽羅上下打量了一下尚若輕,輕聲問道:“你是誰?爲何攔我辦事?”
“將軍,我是誰並不重要!只不過,我有一事不明白,您方纔說,雲南王李晟的父親,殺了旁人,將這皇位奪了來?”
“我當是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事。”杜伽羅大步走到擺着美酒的桌子前,朝嘴中丟了一顆花生米,又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後,才翹着二郎腿說道,“也不是什麼旁人,只不過那無上皇李柄啓並不是壽終就寢而亡,而是——”
“而是什麼?”冰羽走向前一步,問杜伽羅道。
杜伽羅喝了一口酒後,不緊不慢地說道:“而是被人用毒針從頭頂刺入,暗害而死的!”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冰羽又問道。
“哦,對了,你們是誰啊?我爲何要告訴你們這些?”
“好,既然杜將軍想知道,那不防我就告訴你吧!我——叫——夜夢羅——”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士兵都後退一步,手中的兵器也彷彿捏都捏不穩了。
看着尚若輕周身席來的那股冷風,杜伽羅起身,一口喝到嘴中的酒水又吐了出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兩眼驚愕地看着眼前幾人,口中喃喃說道:“夜……夜夢羅……你爲何來這裡?”
“這位雲南王是我那三姐姐的夫君,也就是說,他是我的姐夫,你們綁了人,難道我這個做妹妹的不應該來這裡救人嗎?”尚若輕眉眼微挑,看了一眼杜伽羅,冷聲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就實話實話說吧,免得受涅火烤着之苦!”
“哇!真是名不虛傳啊!妙哉,妙哉!傳說中的夜夢羅居然生的如此貌美!”
尚若輕原本以爲,當她提到“夜夢羅”這三個字的時候,杜伽羅會像其他士兵一樣,嚇得連腿都站不穩了。
可讓她沒想到的時,當眼前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將軍見到自己的時候,他居然圍着自己高興的拍起手來!
“傳言說,夜夢羅是平襄城外亂葬崗上的花魂附體,厲鬼所化,長着獠牙,甚是可怕,可我今日見了姑娘之後,才知那些傳言就是假的!”
杜伽羅一邊看着眼前的尚若輕,一邊對手下士兵說道:“快,快,快,將夢羅姑娘的……那什麼……對,三姐夫扶起來……”
“是,統領!”
“這傢伙不是爲了開個緩兵之計吧?”阿如汗側身問道。
“誰知道呢?”萬紫回了一聲。
“哦,對了。夢羅姑娘,你方纔問什麼來着?我想起來了,李家這皇位是怎麼來的?對吧?”
“是這樣的哈,不如我們坐下來,慢慢聊聊!”杜伽羅伸手作出一個請的手勢來,指了指眼前那張桌子,有對身後士兵說道,“去廚房看看,看有沒有好酒,拿過來,我和夢羅姑娘邊喝邊聊。”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別耍什麼花招,要不然我一劍要了你的命!”冰羽看着杜伽羅坐在尚若輕的對面,持劍冷聲說道。
“放心,姑娘,我是誠心要與夢羅姑娘交心的,不會耍花招的!”
“好,那你倒是說說,如今李家的皇位到底是怎麼來的!”尚若輕舉起手中酒杯,喝了一口道。
“夢羅姑娘啊,這可是皇家的秘密啊,不過如今李家的天下要易主了,所以我說出來,也不算是泄露國家機密……”
杜伽羅抿了一口酒道:“其實啊,這裡面呢,有些複雜,如今的小皇帝李繼源,他有個父親叫李忌,李忌繼位三天就去世了……哎,不對,這樣說有些繞口,我還是從上往下說吧……”
“什麼上啊下的,你就直接說吧,是誰奪了誰的皇位,我們能聽得懂的,真是!”萬紫不耐煩的瞅了一眼杜伽羅道。
“這位姐姐教訓的是。”杜伽羅理了理思緒說道,“李家原本的皇帝是李柄啓,可當他這支族親中人力單薄,他父親只生了他這一個兒子,後來又生了一個女兒,這女兒要比李柄啓的兒子還要小上幾歲。可李柄啓還有個同族中的堂兄,名叫李柄耀……”
說到此,杜伽羅看了看一旁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的雲南王李晟:“那個李柄耀,也就是雲南王李晟和定北王李燁的祖父,他見李柄啓重病臥牀半年,不見好轉,怕他撒手人寰之際,將皇位傳給太子,便聯合族中其他人,起兵造反,一舉攻下皇宮,可李柄耀怕事情敗露,後人給他按個弒兄奪權的罪名來,便僞造懿旨,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李忌。”
杜伽羅頓了頓嘴:“可不知怎的,那李忌居然在位三日後,便去世了。當時雲南王李晟鎮守雲南,定北王李燁鎮守漠北,這國不可一日無君啊,從那麼遠的地方將兩位王爺調任回來,顯然是不可能的事,而且當時邊界戰事不斷,若是真將兩位王爺調回京城,一旦爲敵入侵,別說是李家皇權了,恐怕整個平襄城都要面臨滅頂之災!所以,李柄耀只能將自己只有幾歲的孫子李繼源推上皇位,也就是如今的小皇帝了……”
“哦,竟然有這種事!”尚若輕嘆聲問道。
“當然有啊!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杜伽羅笑嘻嘻說道。
“狗賊莫要在這裡胡說!叔父李柄啓本就是重病未愈而亡,他在臨終前下旨將皇位傳給我大哥李忌,這都是朝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居然在此編造處這些胡話來,真是無中生有,胡說八道……”
李晟氣的丟到手中紗布,指着杜伽羅的手不停顫抖着。
“李晟,我若不是看在夢羅姑娘的面子上,早就將你一刀殺了!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自然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你在這裡瞎急什麼?莫不是怕你祖父做的那這個見不得人的事暴露出來,丟了你們這些子孫的臉了?”
“閉嘴,我今日就打死你這個胡說八道的傢伙……”
說着,李晟就揮拳朝坐在桌前的杜伽羅打去。
還沒等李晟的拳頭接近杜伽羅的身體,就被尚若輕彈出的一顆水滴打的後退而去。
“雲南王,先別急,讓杜統領把話說完!”尚若輕低頭扭動着手中酒杯,瞟了一眼李晟道。
“哼!分明是杜撰胡說,你們倒好,還要聽個明白緣由來。”李晟很不情願捏着手腕小聲說道。
尚若輕並沒有理會李晟的話,而是問杜伽羅道:“杜統領,您不是說李柄啓有一兒一妹嗎?那他兩人又去了哪裡?”
“嘿!夢羅姑娘,這皇家的世道你可是不知道啊,既然李柄啓敗給了自己的堂弟李柄耀,他的親屬家眷自然是要被砍頭的,無論男女老少,只要是李柄啓這一脈的,都被李柄耀下令連夜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