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亮沒過樹影,剛好停在林深見鹿處的夜空中。
雪芸坐在院子的木椅上,拖着下巴看了看天上那輪圓月,低頭小聲念道:“沒想到,這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中秋節了,想是琥珀姐姐她們已經有了一個月了,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治好夢羅姐姐和阿如汗公子的傷?”
“雪芸,快,過來吃飯了……”小巒喊了一聲道。
雪芸無精打采地走了過去,坐在院子中那張桌子前,桌子上擺滿了山裡打開的各種乾果野菜,還有幾塊冒着熱氣的月餅。
小巒拿起筷子,笑着說道:“快吃啊,等會月亮下去了,你們想賞月也就沒得賞了。”
大家剛要拿起筷子吃時,雪芸突然說道:“不知夢羅姐姐她們現在在何處,也不知她的傷好了沒有?”
同樣的地方,不同是時間,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們也是坐在這裡過的中秋節,一院子人其樂融融,賞月作詩,直到半夜才睡去。
可如今小培、小棠、雪芸、雪雁四人已經不在了,琥珀和冰羽也陪着重傷的尚若輕去了北方邊陲求醫,眼前這般光景,讓人看了難免會想起過去的很多事,不由一陣傷心之感涌上心頭。
雪儀小巒幾人皆看了一眼對方,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默默放下手中碗筷。
看着情緒有些低落的小藥童小侍女們,千紅也停下手中筷子,笑着說道:“你們不要太擔心了,你們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再說了她可是上古神獸火鳳凰選中的主人,能那麼輕易被人打得站不起來嗎?更何況彼此去北方邊陲,是由那個御親王親自帶她去的,上次在聚靈溫泉,你們也都看見了,那些使用閻羅帖的人,不就是祭武神壇的人嗎?她們冒着被人看穿身份的風險,來救御親王孤獨秀,說明他與那個祭武神壇肯定是有莫大關係的,他這一去,定會救好尚姑娘的傷的,啊?”
聽千紅這麼一說,小藥童小侍女臉上的愁容稍微散了些,但依舊高興不起來。
“千紅姐姐,你說的話到是沒錯,只是今日是中秋佳節,本是一個團聚的日子,可如今這般光景,讓我們怎能不想起被竇姨娘殺害的小培雪雁她們?”雪儀忍住眼睛的淚水,默默說道,“想當初,我們一衆十三人被小姐和冰羽姐姐帶回到這林林深見鹿處,過的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也自在逍遙,可我們還是躲不了那些惡人對我們的殘害!”
“雪儀姑娘,你這話可是說錯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誰能保證明日是晴天還是陰天呢?這做人啊,就要過好當下,今日有錢今日花,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無錢說明日,明日無酒喝涼水!你們看看我,我也不是從小到大是一個人人見打見罵的小乞丐嗎?若不是我那大哥萬紫將撿來的發黴臭饅頭給我吃,恐怕我今日早就餓死在了大街上了!”
說着,千紅又拿起了筷子道:“快吃吧,要不然菜都涼了!”
千紅兄妹這段時間對小藥童小侍女們照顧有佳,他們心中自是有着太多感激的,見千紅拿起來碗筷,他們也不好掃了別人的興,也紛紛拿起筷子來。
“對了,千紅姑娘,怎麼不見你家大哥回來啊?”
小巒剛開口問道,還沒等千紅回答,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聲音來:“誰在念道我啊?”
萬紫挫着肩頭那一縷長髮走了過來:“哎呦,小娃娃們,今日是怎的了?怎麼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是這菜不好吃嗎?”
說着,萬紫拿起桌上一雙筷子,夾了一口苜蓿喂進嘴中,仔細嚼了嚼道:“這菜也不難吃啊?”
“是這月餅不好吃?”萬紫又放下筷子,翹着蘭花指將碟中一塊月餅拿了起來,掰開後,又將半塊月餅再掰開,放進嘴中嚼了起來。
他邊咀嚼口中東西,邊點頭掃了一眼桌前的衆人道:“這月餅也很好吃啊!”
見其他人還是不說話,萬紫將沾了油和月餅屑的手拍了拍,跑到廚房去。很快他又跑了回來,手中還提着兩壺酒:“小娃娃們,來,今日中秋節,不如你們啊,陪我喝幾杯,好不好?”
“劍修?這酒是你從各處弄來的?”小雙大着眼睛問道。
“你們放心,這肯定不是我搶來的,也不是我偷來的。”萬紫說着,就已經將一壺酒打了開來,“我盤算着今日是中秋佳節,就早早去了黑石鎮,幫那家酒館做了四五天的雜役,這才換了兩壺酒回來。”
“可是,我們不會喝酒……”
“沒關係,今日我教你們大夥喝,也麼樣?”
щшш●тт kān●¢Ο 小巒和小蜀對視一眼:“可……夢羅姐姐不讓我們喝酒的……”
“那定是之前的事了,如今你們都長大了,要像萬紫大哥這樣,得學會喝酒,無論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今日都得喝!”
說話間,桌上那幾個本來用來吃飯的碗,居然都倒滿了酒。
“古人賞月,必當有好酒相伴,不如我們也效仿一下古人,今日賞月喝酒!”萬紫已經端起一碗酒。
其他衆人面面相覷,也端起桌上那碗酒:“好,好,好……”
“來,幹……”
說着,一羣人就將一大碗酒喝了下去。
小藝一碗喝下肚,居然滿臉通紅,已經說起胡話來:“這酒勁怎麼這麼大,我好像要醉了……真是丟人死了,居然……居然一杯就倒,還不如……不如她們女娃娃呢……”
雪儀也被嗆地兩眼漏出淚水來。
雪芸放下喝了一半的酒,吐出舌頭,忙扇了扇手道:“哇,好辣,這酒……原來是這種味道,哇,好辣,好辣啊……”
“哈哈哈……”
“啊哈哈哈……”
看着大家笑成一團,萬紫又將酒倒在碗中,與小藥童小侍女們喝了起來。
但畢竟他們都是些第一次喝酒的小娃娃,幾口下去,就皆睡了過去。
看着爬在桌上臉露紅潤,嘴中不停念道自家小姐的小藥童小侍女們,千紅看了一眼一旁的萬紫道:“大哥,他們應該快要到了!”
萬紫嘆了一口氣道:“小妹,我們走吧!”
秋日的風拂動着院中樹影,月亮早已沒入雲層,雪狼赤眼和小灰送走了萬紫千紅兄妹兩人後,便攀伏在一衆小侍女小藥童們的身邊,默默守候着。
突然,從遠處發來一陣狼嘯聲,赤眼和小灰擡起頭豎耳聽了聽,又一聲狼嘯傳來,它們確定那是白雪的聲音後,也隨即朝着林深見鹿處門外吼了一聲。
赤眼朝着門外飛奔而去,一陣馬車的聲音傳來回來。
“我們回來了!駕!小巒,雪儀……”
“我們回來了……”
駕車的巴倫高聲喊了幾下,可不見院中有迴音傳來。
琥珀扶着尚若輕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尚若輕見院中寂靜一片,有些不安地問道:“琥珀,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琥珀指了指和白雪跑到一起撒歡的赤眼:“小姐,你看,是赤眼,它如此高興地與白雪撒歡子呢,小巒他們定是沒事的,想是這會子早就睡下了!”
早就跑進院子查看情況的刀光影突然喊了一聲道:“尚姑娘,你們快來……”
當尚若輕她們跑進院子後,才發現小藥童小侍女們居然都喝醉大睡了過去。
看着他們身上披着的衣服和桌上整整齊齊擺放着的碗筷,尚若輕和孤獨秀琥珀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發生了什麼。
冰羽從後院跑了過來,朝尚若輕搖了搖頭道:“主子,後院沒人。”
“快,五哥,巴護衛你們將他們扶到屋子裡去,夜裡山間寒氣重,可不要着涼了!”
“冰羽,可見到萬紫千紅兄妹兩人了?”琥珀掃了一下眼中,卻不見萬紫和千紅,便問冰羽道。
“前院後院都查看過了,並未發現那兩人!”
“這就怪了,他們不是說好了要等我們回來嗎?怎麼這會子又不在此處?”
“琥珀姑娘,我早就給你說了,那兩人鬼鬼祟祟的,定不是什麼好人,他們接近你們,肯定是有所圖謀的,如今他們不明不白消失了,肯定是華川國派來我們中林的奸細!”
尚若輕思索半晌後,開口道:“要是說那兩人是爲了私人之事,來我林深見鹿處,倒是有可能的,若巴護衛說他們是爲了華川國來此處,可能性不大。眼下,北方金沙經過幾年養精蓄銳,已經有了與我們中林對抗的實力;西域的大宛雖已滅國,但他們的殘餘勢力分散在四處,時不時潛入中林皇城,伺機刺殺朝中武將;曲勒有意拉攏周邊小國,來增強自己的勢力;小宛是聯通西域各國的重要通道,商旅往來不絕,爲這個彈丸之國送去了衆多金銀財寶,小宛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而中原三大國中林、華川、世歌堯向來是脣齒相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他們不太可能來此處是爲了華川國利益而來!”
“也未必!”孤獨秀坐在了院子的木桌前,倒了一碗酒說道。
“也未必?御親王爺難道覺得華川要對我們中林國有所行動?”琥珀看了一眼孤獨秀問道。
“從古至今,江湖就流傳着一句話,得八寶圖者,得天下!”孤獨秀喝了一口酒道。
“八寶圖?”在坐的其他有些震驚地喊了一聲。
“孤獨秀,八寶圖到底是什麼東西?”尚若輕冷聲問道。
孤獨秀又添了一杯酒道:“八寶圖是流傳在各國之間的一個傳說,但具體繪製的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那爲何地煞冷冢的人說八寶圖在你手中?”
“我也不知,可能是有人有意傳播,想害我與死地吧……”孤獨秀抿了抿嘴道,“相傳,八寶圖繪製了通往西域各國的陸上絲綢之路,也繪製了中原諸國的防禦體系,就連北方塞外的金沙、北狄等國也繪製在其中,就算是小小的山川河流,也能在這副奇特的地圖上找出來,所以各國都在尋找這八寶圖。”
“小王爺,我聽說,在那八寶圖上,還繪製了一批域外神秘族羣搬運中原國寶的事,據說那支軍隊出了玉門關後,就消失在了沙漠中,就連那些他們想要運送出去的漆器、青銅、佛面、卷經、武功秘籍、陶瓷、蠶種、粟谷,都一併消失在了沙漠中,這使得後人們爲了得到那批消失的寶藏,纔不懈餘力要找到這副八寶圖!”
“刀光影,這只是江湖傳言,誰又沒有見過,以後這種事還是不要再提了,免得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去,又要攪得整個江湖風雲再起,到時候,你就是最大的罪人了!”孤獨秀笑了笑說道。
刀光影趕緊捂了捂嘴,轉頭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尚若輕和冰羽道:“就當我沒說,我還是吃菜吧!”
刀光影拿起一雙筷子,夾了一塊兔肉喂到嘴中,他頓時睜大了眼前,忙點頭道:“這……這……嗯,嗯,嗯……”
他激動的伸出手在那盤兔肉上比劃起來。
其他人看的一眼蒙,不知刀光影要說着什麼,皆有些詫異地盯着他的臉看着。
當刀光影將嘴中一截兔骨頭吐了出來後,才舔着嘴角的肉汁說道:“這也太好吃了!你們快來嚐嚐!”
其他人有些不相信地拿起筷子,一嘗之後,才知道方纔刀光影如此誇張的表情確實不是騙人的。
可就琥珀對雪儀和小巒他們的瞭解,這樣美味的食材,他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琥珀咂了一口兔骨,說道:“這菜,難道是萬紫千紅兄妹兩人做的?”
正說是,因爲喝了兩大碗酒被尿憋醒的小巒半眯着眼走到院中撒尿來。
當他解決了水火問題之後,才迷迷糊糊中覺得院中桌前坐了不少人,起初,他還以爲那是雪儀小雙他們。
等他再次揉了揉眼睛,纔看清是尚若輕幾人,小巒小跑幾步走到桌前,不停揉着朦朧的睡眼,確認自己的視覺沒錯過,他一把撲到尚若輕腿邊,哭喊起來:“小姐,你們終於回來……你的傷,你的傷好了……”
小巒摸着眼淚,不停捏着尚若輕的手腕和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