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若輕一把推開那名小斯的手,緩步走到跪在地上的那名丫鬟身邊,想伸手扶起她。
小丫鬟不自覺的抽回了手,勾頭偷偷瞄了一眼尚若輕,眼神中滿是恐懼。
看到小丫鬟的反應,尚若輕心中一陣寒意襲來,她彷彿看到了七年前在尚府柴房中,被劉嬤嬤和兩名下人痛打自己的場景,彷彿這一切如同發生在昨日。
尚若輕收回了手,站了起來,對着身後那名小斯說道:“煩請小哥去府中通報一聲,就說有人找尚府的竇姨娘。”
小斯看了一眼劉嬤嬤,想從她的眼神中得到是否去往竇姨娘處的答案。
“你一個不請自來的野丫頭,有什麼資格見我家夫人。”劉嬤嬤眼色微沉,瞅了一眼那兩名小斯道,“還不將這野丫頭拿下!”
“是。”
聽了劉嬤嬤的示意,那兩名小斯上前一把抓住尚若輕的胳膊。
尚若輕斜眼看了一眼捏着自己胳膊的小斯,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來,還沒等那兩人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玄力從尚若輕體內爆出,將兩人擊飛出去。
尚若輕知道此事並與這兩名小斯無關,所以她只用了一成的力氣,將那兩人擊倒在地,但並未傷及他們的身體。
“去,告訴竇姨娘,說有人求見她。”尚若輕冷聲說道,“若是她不肯見的話,就告訴她一個人的名字——牟融!”
“是。”一名小斯忙起身,跌跌撞撞朝竇姨娘屋中跑去。
見尚若輕不用動手,就將那兩名小斯振飛出去,劉嬤嬤見情況不妙,想隨機溜走,可當她剛轉過身去時,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慢悠悠的叫聲來:“劉嬤嬤。”
劉嬤嬤頓時停下漫出去的腳步,臉色也變得煞白起來,她閉眼咧嘴,硬着頭皮轉身賠笑道:“姑娘,你放纔不是已經叫人去通報夫人了嗎?我看……這裡也沒我的事了,要不我先告退了,免得掃了姑娘的興……”
尚若輕緩步走到劉嬤嬤眼前,悠聲問道:“您老這是急着要去哪裡呢?”
尚若輕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渾身溼透不停打顫的那名小丫鬟道:“這人還在這裡呢?你就要急着回去了?”
劉嬤嬤兩眼一瞪,甩手道:“嘿,姑娘可真會開玩笑!她是什麼人,怎能和姑娘比呢?若是她願意跪着,就讓她跪着去,用不着勞煩姑娘。”
“那你倒是說說,她是什麼人?”
劉嬤嬤嘴中打了一個咕嚕,低頭輕聲說道:“可不就是一個府中端茶遞水的下人嗎?”
“端茶遞水?下人?”尚若輕瞅了一眼劉嬤嬤,又將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道,“擡起頭來!”
小丫鬟緩緩擡起頭,看了一眼尚若輕,不知怎的,當她看向尚若輕眼神的那一刻,竟有種莫名的信任感,讓她不由瞅着尚若輕死盯了一下,但因爲方纔被人打了的緣故,小丫鬟的目光在尚若輕臉上沒有停留多久,就又移開了。
“站起來!”尚若輕言辭有些凌厲地喊道。
女孩聽着尚若輕的話,停頓半晌後,還是緩緩站起了身來。
“劉嬤嬤,在這尚府中,您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老人了,可你始終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仗着你主子竇姨娘作威作福,見了弱者如同瘋狗一樣就咬,見了強者又如乞食的餓狗一般搖頭擺尾,可真是一條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好狗啊!”
“哼!”劉嬤嬤很不情願的白了一眼尚若輕道,“我是夫人身邊的紅人,她們這些低等丫鬟就是我腳下的一條狗,我想怎麼管教她們就怎麼管教。”
劉嬤嬤將臉湊到尚若輕耳邊,搖頭晃腦地說道:“怎麼,姑娘這是要過問老生了?怕是你還沒那個能耐和權利吧!”
尚若輕冷笑一聲,一腳踢到劉嬤嬤的雙腿腿腕處,劉嬤嬤不由尖叫了一聲,一下跪在地上,一時竟動彈不得。
“你,過來!”尚若輕看了一眼一旁的小丫鬟道。
小丫鬟怯怯走了過來,低頭說道:“姑……姑娘……”
“打她!”尚若輕一個冷厲的眼神看向小丫鬟。
“姑……姑娘,使不得啊……”
小丫鬟在府中辦事,自然是知道劉嬤嬤的爲人和底細的,聽尚若輕這麼一說,她嚇的連連搖頭,不敢靠近劉嬤嬤一步。
“你放心,出了事我替你頂着,若是你今日不打她的話,明日她也會將你打死!”尚若輕在兩人眼前來回踱步走動着,“你想想看,劉嬤嬤這條老狗,平日裡只夠欺壓你們這些下人,那受過今日這般侮辱,即使你今日不打她,等我走出了這尚府大院,恐怕你連今夜也活不過。”
聽尚若輕這麼一說,小丫鬟思索半晌後,快步走到劉嬤嬤跟前。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就蓋在了劉嬤嬤哪張老臉上。
劉嬤嬤又驚又疼,忙捂着右邊臉頰哭喊起來:“你這個小賤人,竟敢打我!”
說着,劉嬤嬤就想翻起身來,可不知怎的,她那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樣,怎麼也動彈不得。
“啪。”
又一個巴掌落在了劉嬤嬤的左臉上。
“哎呦!”劉嬤嬤忙換手捂住左臉。
聽着那“啪啪”直響的耳光聲,和劉嬤嬤鬼哭狼嚎般的哭叫聲,小丫鬟剛纔的屈辱感彷彿一下子被釋放了出來,她一掌接一掌的打在劉嬤嬤的臉上。
直到她那隻手痠了疼了,小丫鬟才慢慢減輕了手中力度。
跑去稟報竇姨娘的那名小斯跑了過來,彎腰行禮道:“姑娘,夫人有請。”
尚若輕走出兩步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小丫鬟道:“繼續打,不要停!等我辦完了事,自會來找你!”
小丫鬟停下乏軟的手腕,彎腰行了一禮道:“是,姑娘。”
隨着尚若輕遠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身後的巴掌聲和劉嬤嬤痛哭的喊叫聲也漸漸模糊起來。
小斯將尚若輕帶到了後院的荷花水塘觀景亭前:“姑娘請稍等,夫人馬上過來。”
說罷,那名小斯便退步離去。
站在尚府後院的觀景亭前,往日種種,又一次浮現在眼前。
七年前的那個夏天,母親故意支開她和玲瓏,而她自己,卻被竇姨娘和其他幾位姨娘,逼迫離開府中,最後死在了霰霧林山野中的那座破草屋中。
就是在這個亭子前,她的三姐姐尚若雲,因爲自己的未婚夫雲南王李晟看了自己一眼,就將她推入湖中,要不是玲瓏的哭喊聲驚動了經過這裡的琥珀和一衆小斯,恐怕她也跟着母親去了!
尚若輕不由閉眼用力捏了捏手心。
“姑娘這是想到了什麼不堪回首的事了,竟發這麼大的火氣?”竇姨娘黑髮高挽,一身華貴的繡花深紫色衣裳出現在了尚若輕的身後,頭頂晶瑩玉簪隨着她緩步移動的步伐,也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來。
看到竇姨娘的那一刻,尚若輕的眼中像是冒出了無盡的怒火來,但那種憤怒的表情只在她眼中停留了一秒的時間,尚若輕便轉怒爲笑,對着竇姨娘微笑着說道:“今日是尚府三小姐出閣的大喜日子,不巧我找上了夫人,真是對不住了,我在這裡向夫人賠個不是!”
說着,尚若輕屈膝朝竇姨娘行了一禮。
“姑娘不必多禮,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既然姑娘敢來尚府找我,爲何又不敢以真面目視人?”
“夫人莫要見怪,只不過我習慣了這副打扮,就算是見了老子娘,也是薄紗敷面,更何況你這個外人呢?”
“哦?”竇姨娘哈哈大笑起來,“那如果今日我非要看一看你這副皮囊呢?”
“哈哈哈……”尚若輕也大笑了一聲道,“那就得看夫人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哪來的野丫頭,竟敢獨自闖入我毒門,真是不知死活!”說着,竇姨娘眼色變得猙獰起來,一股白色毒煙從她手中揮出,還沒等那股煙霧散盡,竇姨娘右手一處,朝濃煙背後的尚府輕擊去。
尚若輕也揮出右掌,猛地與對面衝過來的竇姨娘對接一掌!兩掌相撞,激起潭中數道水花,隨着水花四濺而來,尚若輕和竇姨娘也雙雙落了地。
“說,牟融到底在哪裡?”
“牟融?哈哈哈……”尚若輕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彷彿一種巨大的諷刺,“想知道牟融的話,夫人可否與我做個交易?”
竇姨娘能從西域混入中林國毒門,也能在尚若這樣的大家族中,搬倒其他幾位夫人姨娘,奪得尚府第一夫人的位置,這也說明了此人的厲害之處。
竇姨娘也從剛纔與尚若輕的對掌中,就能感受到眼前這名女子的功法修爲,更何況她還沒有完全嶄露勢力,對於尚若輕的身份和修爲,竇姨娘一時半會也沒必要深究。
眼下,最主要的就是能打探到她師兄牟融的下落。
而尚若輕,也需要的是關於寒冰萃骨毒的解毒之法,她和竇姨娘之間的仇怨,日後有的是機會與她了清。
“什麼交易?”竇姨娘收回掌力,“不防說說!”
“只要夫人肯告訴我解除寒冰萃骨毒的法子,我就告訴你牟融的去向。”
“我以爲是什麼要緊事,原來是爲了這事。”竇姨娘冷笑一聲道,“你就不怕有命知道解毒的辦法,也沒命離開尚府嗎?”
“夫人也非池中之物,你既已知道我能在你們尚府衆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走進來,我也相信夫人已經想到了,我有這個本事全身而退,完好無損地走出尚府!”
“好,那我今日就與姑娘做了這筆買賣!”竇姨娘眼中露出幾分邪惡來,“但若是日後再見面的話,就沒那麼好說了!”
“既然夫人答應了,那就趕快交出寒冰萃骨毒的解藥吧!”
“哈哈哈……”竇姨娘仰頭大笑了幾聲,“解藥,笑話!”
“怎麼,夫人這是要反悔了?”
“寒冰萃骨毒乃西域奇毒,就算是我師兄牟融此刻在這裡,我將這整個毒門的煉藥房交給他,恐怕沒個三年半載的,寒冰萃骨毒的解藥也配製不出來。”
“說了半天,原來夫人是在跟我打啞迷?”
尚若輕剛要出手,又聽竇姨娘開口說道:“不過,除了解藥,還有一物可解寒冰萃骨毒,就看姑娘有沒有本事去拿了!”
“何物?”
“不知姑娘可否聽說過烈焰鳳凰山?”
“位於華川國和世歌堯之間的禁域之地?”
“不錯,在烈焰鳳凰山上,有一隻火鳳,只要得到了它的精血,便可解除寒冰萃骨毒的毒性。”
“好,希望夫人不要以此事誆我,若是到了鳳凰山,找不到那隻火鳳,我定會回來找夫人的!”
“哈哈哈……”竇姨娘冷笑一聲道,“去了鳳凰山的人,沒有幾個能活着回來……快告訴我,我師兄在哪裡?”
尚若輕一個飛身跳到荷花水塘中,又連着幾個踮步,就飛到了對面的屋頂上:“想要找到牟融,就去隱市吧!”
竇姨娘看着飛身躍去的尚若輕,氣的鼻孔都快冒煙了。
就在尚若輕剛走之後,一個身影從空中落了下來,站在了竇姨娘身後,跪地緩聲行禮道:“公主!”
“方纔的話你都聽見了?”
“回公主的話,屬下都聽清楚了。”
“我想她要那解除寒冰萃骨毒的解藥,定是爲了某個重要之人!這烈焰鳳凰山,她肯定是要去闖了!”
竇姨娘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來,“青鸞,你給我盯着她,到了鳳凰山,若是她與那火鳳抖的兩敗俱傷,你就將那火鳳殺了,取回它的鳳丹,至於那名女子,務必要給我查出她的來歷來!”
“是,公主!屬下這就去烈焰鳳凰山。”
“不急。”竇姨娘伸手示意道,“我剛試探過她的功法,此人的修爲恐怕在你之上,你去藏兵閣,拿上無形氣訣弓,等那女子上了路,你再跟上她也不遲。”
“是,屬下明白!”
說罷,一個幻影閃過,青鸞便不見了蹤影。
尚府大宅的門外,鑼鼓喧天,頭戴紅花的棗紅色駿馬上,雲南王李晟正笑容滿面朝尚府走來。
夾道看熱鬧的人,一時竟將平襄城圍了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