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雪地上劃過。
仇予提着宮燈,在前面走着,不用回頭也知道主子的臉很陰沉。
主子不知爲何,忽然從內室出來,什麼都沒有說,領着衆人去了家宴上,得體卻冷淡的坐鎮在那,最後按照規矩,去了皇后宮裡歇息。
夜都深了,本以爲皇上會就此歇下,卻忽然見門開了,他走了出來,朝他使了個眼神,兩人便撇下衆人單獨回宮。
“她呢?”主子開口第一句便是如此。
仇予想起宮人來報,知道如實稟報,必不會有好結果,還是不敢隱瞞,只小聲道:“蘇嬪娘娘,可能一直泡在水中!”
燕翎風眸立馬厲了幾分,“糊塗!”
仇予只得低頭,“奴才有罪!”皇帝那樣出去,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敢進去,而蘇嬪娘娘一直在裡面,始終沒有叫人,就更不會有人敢進去。
如今皇帝罵糊塗,也只能認罪。
燕翎風收了神色,快步朝雍寧宮而去,仇予跟在後面,不敢吱聲。
推開內室的門,燕翎風就感覺到了一股冷意,內室的暖爐因爲沒有填炭而熄滅,整個屋子冰冷得很。
轉過內室,瞧見了昏睡在水中,臉色蒼白若紙的雲蘇,心底的火頓時就起來,他大步過去,只是探了她的額頭,就被震住。
她的額頭,如冰一樣。
剛纔,他離開的時候,她全身還熱得如火,現在卻冰冷的可怕。
伸手從水裡去撈他,那水冰冷得刺骨了,內力深厚如他,都輕輕抖了一下,那樣的冷刺痛了他的心。
將她抱了出來,緊緊摟在懷裡,只覺得懷中這女人輕得過分了,那全身的骨頭拗疼了他,而且手下的觸感更是讓他心驚。
他抱着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冰!
將她放在了牀上,用被子裹好,燕翎風厲了聲音,“來人!”
仇予進來,帶着幾個抖抖索索的嬤嬤,燕翎風也沒責怪,只是寒着聲音吩咐,“傳太醫,點燃暖爐,再弄牀新被褥來!”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嬤嬤們如蒙大赦,飛快跑了出去。
今日的事,實在罕見,她們又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沒有做爲,皇上回來一見他焦急的樣子,嬤嬤們就知道,此刻龍顏大怒了。
只怕,弄得不好,腦袋會搬家!
還好皇上寬厚謙和,幾人感恩戴德,動作也麻利起來。
燕翎風用被子,將她全身的溼氣吸乾,又用新被子將她裹住,暖爐被移到了她的身邊,整個屋子才慢慢驅散了那寒氣。
太醫來了,是燕翎風最信得過的人。
他跪在地上,隔着手巾給雲蘇把脈,眉頭皺起有些心驚,最後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說雲蘇傷了體魄,體力不支昏迷不醒,又染上了風寒,只怕要調養好一陣纔會好。
燕翎風點了點頭,讓他開藥給雲蘇服下。
太醫是宮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宮裡許多事都不能言明,尤其是關於皇帝的一些隱晦之事,他三緘其口,連藥都是親自煎好遞給皇帝。
燕翎風接過藥,揮揮手讓太醫下去,衆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仇予在旁邊伺候,無夜還在廚房煎一些補藥,順便安排弄些小粥準備給雲蘇喝。
將雲蘇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燕翎風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一勺一勺給她喂藥,結果她牙關緊閉,喂進去的藥全部都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燕翎風連忙給她擦拭乾淨,將藥碗遞給了仇予。
仇予退後一步,小聲道:“娘娘牙關緊閉,這樣不是辦法!”
燕翎風揮揮手,“去問問太醫,有什麼好法子!”
“是!”仇予將藥碗放下,退了出去。
門開合,無夜端着碗小粥進來,在一旁放下,退到一邊不敢擡頭,燕翎風瞧了瞧他,“過來,給她喂藥!”
“奴才遵旨!”無夜低頭行禮。
端了藥碗過去,發現雲蘇牙關緊緊咬着,與她發燒時一模一樣,他道:“皇上,娘娘染了風寒,在發熱前就會牙關緊閉,你只需輕揉她牙關處,她便會慢慢放鬆!”
燕翎風頭一點,扶住雲蘇,伸手觸上她的牙關肌肉處,修長的手指輕輕按揉着,漸漸地感受到了她的一點點放鬆。
無夜在一旁看着,見雲蘇的嘴微微張開了一下,便高興道:“已經好了!”
燕翎風隨即收了手,將雲蘇靠在牀上,自己接了藥碗,親自給她餵了藥,她牙關是開了,卻不肯吞嚥,一直含在嘴裡。
燕翎風從未這樣照顧過人,自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無夜一直照顧雲蘇,知曉她的各種習慣。
他上前去,“皇上,不如讓奴才來喂吧?”
燕翎風皺眉,瞟了他一眼,將藥碗遞了過去,無夜彎腰站在牀邊,勺子輕放在雲蘇脣邊,斜着勺子將藥喂入,然後壓了壓她的嘴脣。
雲蘇靠着本能,舔了舔嘴脣吞嚥了一口,那藥便喝了下去。
燕翎風一直黑沉着臉,看着無夜對她的女人瞭解如此,直到他把所有的藥都喂她喝下後,他才揮手,“出去吧!”
無夜不敢多留,“是,奴才告退!”匆匆看了雲蘇一眼,便退了出去。
喝下藥後,雲蘇的臉才慢慢恢復了一些,只是全身仍舊冰冷,屋內的暖爐一而再的加了炭火,還是覺得不夠熱。
燕翎風將鞋子一脫,跟着上了牀,將她抱在懷裡,裹着被子躺下。
雲蘇似恢復了一點神智,在感受到有熱源靠近後,便開始朝他依偎過來,燕翎風張開手臂,將全身冰涼的她摟在懷裡。
薰香,在淡淡燃氣,有安神驅寒的作用。
他握住她的手,大掌貼近她的腹部,暗暗給她輸送真氣驅寒。
慢慢的,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手腳也漸漸有了溫度,她挪動了身體,往他懷裡縮去。
燕翎風一手摟住她,一手給她掖了掖因爲翻身而鬆動的被角,雲蘇迷迷糊糊之中低喃出聲,“燕翎風……”
他垂眸,看了看雙目緊閉,純屬夢吟的女人,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嗯,什麼事?”聲音裡,有他從未有過的溫柔。
溫馨,瞬間在屋內點燃,就連那紅燭都興奮的跳動起來,燕翎風柔情的撫摸着她的頭髮,等待着她或許會有的下一句話。
雲蘇嘟噥着嘴巴,喃喃暱語後,爆出一句極爲清晰的,“你這混蛋!”
連起來,燕翎風,你這混蛋!
燕翎風眉毛一跳。
低頭瞪着那女人,確信她真的是夢吟後,只徒留滿臉的苦笑。
他與她,是多麼的苦大仇深,就連夢裡她都在罵他混蛋,他自認爲對她不錯了!就連那劍,都替她擋了,還能如何?
百般無奈,只能一聲輕嘆。
強壓下,再一次被這女人輕易挑起的*,燕翎風閉了眼睛,這樣的一夜夠累的!
凌亂的夢。
不斷的侵襲着她。
軍營,訓練,任務。還有鮮血,戰友的敵人的,一張張臉譜在腦海中瘋狂的涌現,記憶許許多多的記憶,壓迫得她幾乎呼吸不過來。
雲蘇艱難的呼吸着,在夢裡她也能清晰感覺到自己是在做夢,她拼命的像要從夢中逃離,可是太難了!
掙扎,掙扎,不斷的掙扎,費勁了所有心力纔將眼睛睜開。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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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終於逃了出來,那樣的夢境太紛亂了,凌亂得讓人膽戰心驚!
一隻手,忽的搭上她的腰,那灼熱的溫度,讓她嚇了一大跳,昨夜的種種回憶潮水一樣的涌來,媚藥,燕翎驊,燕翎風……
她猛然回頭。
那絕世無雙的俊臉,微微上揚的劍眉,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灼灼望着她,薄薄的嘴脣輕抿起,哪怕是清晨剛醒,他也雋秀得令人只能遠望,而不能與之比擬。
這樣的絕色與淡然,不是燕翎風,還能有誰?
心,在她不自覺的時候,已經放鬆了。
因爲,那樣凌亂的夜後,躺在她身邊的人是他嗎?
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夢裡的緊繃與凌亂離去,此刻心裡無比平靜,見了他之後,心中也沒有生出太多波瀾。
她微笑頷首,“早上好!”
“早上麼?”燕翎風勾脣,擡眼望了望被簾幕遮住的窗戶,“已經是午後了!”
“我睡了這麼久?”雲蘇驚詫。
“久麼?一天一夜而已。”燕翎風輕描淡寫,似乎她昏睡的那一天一夜,他絲毫不着急,卻不知是誰,時時守在她牀邊,連批閱奏摺都用小几擺在了牀邊。
雲蘇更加詫異,心想她理智可以承受那樣的火熱,而云蘇的身體自來柔弱,肯定受不住那樣的折磨,以至於罷工。
想起,那媚藥,還有在泡澡前,她似乎有一段時間的理智喪失,還有她昏迷後,一直在雍寧宮嗎?
“那個,我沒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吧?”雲蘇尷尬輕咳。
她醒了,燕翎風緊繃的心絃徹底鬆弛,他一直未睡好,剛纔因爲她似乎在做噩夢,上牀來抱着她睡了一小會,此刻神清氣爽,便多了調笑的閒情。
他撐起頭,側躺在她身邊,一隻手還霸道的搭在她的腰上,戲謔道:“你都忘了?”
雲蘇將信將疑的看着他的神色,疑惑不解,難道她真做了很奇怪或者很令人尷尬的事情?
燕翎風似乎不輕易開玩笑的吧?
“那個,我都是無意識的……”雲蘇尷尬摸了摸鼻子,解釋道。
燕翎風皺眉,“無意識的,就不需要負責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