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與魚腸交錯的瞬間,幾道驚雷徑直從扭曲空間上方炸開。我和九尾狐同時一驚,不敢僵持,紛紛向後一退從原地跳開,擡頭去看,卻發現深紫色天空的頂端已經慢慢裂開,裂縫處有無數烏雲在外面翻騰,跟着是幾道白光從裂縫間劈下來,最近的直接擦到了我們上方几百米處。
九尾狐表情驚得不能再驚,當下也顧不得和我糾纏,左手往魚腸劍上一搭就準備解除靈鎖釋放魚腸的靈力。
我並不理解靈鎖是怎樣的構造,只知道魚腸自從被九尾狐鎖上靈鎖後便無法在同我交流,所以本能推斷靈鎖是個能封印魚腸靈力和思維的道具,現在見他這麼幹脆就準備取下靈鎖,自是心裡一頓,立刻就意識到之前的猜測出了錯。
但這見鬼的關頭我也沒時間問九尾狐靈鎖還有什麼作用了,我只知道他要真拿魚腸擋幾下天雷……十大名劍就要變成九大名劍了!
所以我想也不想,當即提起承影朝着九尾狐一劍斬去。
他動夜不動,保持右手持劍左手輕搭靈鎖的姿勢直接迎擊。
我直覺這其中有什麼不對,衝到一半猛地收勢,卻在慣性作用下仍然朝前傾。情急之中我索性在衝刺中降低重心,向下一斜持劍上挑,有驚無險地避開靈鎖後直接震得九尾狐一抖,跟着在他來不及反應之際一個箭步衝上去提腳膝撞,將九尾狐從原地撞開後一個轉身右手翻轉,手肘撞上九尾狐胳膊上的麻經後肩膀向上一提,直接撞開了九尾狐攥着魚腸不放的手。
“哐當”一聲脆響。
九尾狐手中的魚腸劍終於掉了下來。
我不敢給他喘息的機會,趁着他仍處在僵硬狀態中時飛起一腳將魚腸踹開,跟着迅速矮身向前一躍就準備從九尾狐身前跳開。
餘光看見九尾狐脣角彎了彎。
跟着只見一隻手從我眼前突地伸了出來,在我來不及反應之際打橫向前一攔,一拉一拖一扯一拽,等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九尾狐攔腰抱在面前。
“太沖動了,墨小淵。”他下巴擱在我肩上輕輕一笑,卻是悠然地吐出一句:“你難道沒想過嗎?你手上拿着的承影劍和體內的鎖天魄能釋放出比魚腸更多的靈力?”
我,我日他大爺!
糟糕的是這時老天已經不準備給我掙扎的時間了,深紫色的天空就在這時徹底開裂,所有原本凝固的漩渦也在這一剎那迅速朝着中心方向收縮,就像天空破裂開處真正存在着肉眼不可見的漩渦般將四周所有濃墨稀釋吞噬,數以萬計的閃電開始在頭頂若隱若現,就在九尾狐用力收緊手臂制住我的瞬間,我果斷地一咬牙,用盡最大力氣將手中的承影扔了出去!
身後九尾狐似乎頓了頓。
而我也沒聽見兵刃落地的聲音,只錯覺眼前風聲一停,跟着便是承影慢慢在我面前浮現出的身影,他是終於看着我了,眼裡卻帶着難以置信的震驚:“墨淵你……!”
“跑!”被閃電席捲的瞬間我只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跟着巨大的轟鳴聲便覆蓋了一切。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我甚至能看見自己靈魂從身體內緩緩地飄離出來,在身體四周徘徊,而那些耀眼的白光卻似被震碎般散落開來,如星星的碎片般洶涌地呼嘯而至,眨眼間溫柔地覆蓋住世界。
眼前的所有的空了。
能看見的都消失了。
原來人命不過如此。
原來死亡不過如此。
以前閒得無聊時我也研究過各種高效便捷無痛苦死法,溺水跳樓車禍吞金上吊高壓電喝農藥煤氣中毒我都研究了個便,最後覺得只有煤氣中毒我能接受,因爲這期間人根本不會有任何感覺,只會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不會痛也不會覺得難受,死後皮膚更會呈現出極淡的粉紅色,不像其他的一種死法那麼痛苦,死不了還更讓人難受,卻沒想到真正短暫迅速而又無痛的,居然還是被天雷劈中。
以前學物理時老師說過,通常情況下超過225V的電壓基本能讓人死亡,我雖然沒算過天雷帶電量多高,但用膝蓋想,應該也是比高壓電高的吧。
工業上要超過1000V的電壓才叫高壓電,高壓電強255V,穿透人體時會因正負電荷的大量交互而導致人類心臟麻痹,從而造成血液循環不足等大家○度一下就知道的現象,所以人類一旦被高壓電擊中,從生到死也不過短短几秒鐘時間。
……
……
我回憶這些物理知識好像花了不止幾秒鐘時間吧?
怎麼我還沒死???
我半是困惑半是驚異地睜開眼睛,一時間發現眼前滿滿的白光被綠光充盈,定睛去看時,果然看見那些無邊無際的耀眼白光滿滿開始從我眼前淡掉,反是極淺的綠光從我眼前暈開,極柔極暖,更伴隨着無數雜亂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我順着聲音方向轉頭去看:一瞬間竟似錯覺般看見師兄和叟枸焦急的臉。
身後攬着我的手似乎鬆了鬆,跟着有誰用力一扯將我從原地拉開。
我回頭一看,只見九尾狐那個囧貨神色錯愕地在原地站着,頭頂數以萬計的驚雷卻突地調轉了方向。下一秒,拉着我的那人把什麼東西往九尾狐懷中一塞,在下一波天雷將至前動作神速地一道劍氣過去將不遠處某吸引雷的裝置破壞,我和九尾狐同時一愣,纔剛眨了下眼,第二波勢頭更猛的天雷就整齊劃一地齊齊朝着九尾狐劈了下來。
拉着我的那人手仍然沒鬆,從臉頰處傳來的氣息卻十分平和。等到我反應過來回頭去看時,叟枸已經和師兄氣勢洶洶地從那邊衝了過來,兩人齊齊擡手一道咒,把九尾狐死死定在天雷交匯處才緊抿着脣角朝我看來。
然後叟枸怔了怔,猶猶豫豫地看着師兄問:“墨含……墨淵她……腦子沒被劈傻吧?”
“胡說什麼!你哪隻眼睛看見墨淵被劈傻了?”師兄看也不看叟枸一眼,反駁的同時卻擡手摸了摸我的頭,然後小心翼翼地豎起食指和中指,看着我努力擠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這是幾?”
“……”我覺得這問題白癡得有點過分,故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這下輪到師兄發怔了,不過他很快嘆了口氣,不知道安慰誰似的幫我找了個理由:“沒關係……墨小淵智商本來就很低了,再低點也不會有什麼明顯差別。”
“你他媽才智商低呢!”我立時跳將起來,前面兩個表情卻不怎麼輕鬆,相互對看一眼,彼此眼裡都有些擔憂。
這時身後扶着我的那人開口了,淡淡一句:“畢加索的全名是什麼?”
“Pablo.Diego.José……(中略)……Trinidad.Ruiz.y.Picasso。”我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報出了一長串名。
師兄和叟枸這纔沒說話,看着我的眼神由鬆了口氣進化成喜悅又進化成欣喜若狂,扶着我的那人卻仍然淡定,換了個姿勢讓我躺得更舒服點後才說:“你真該感謝小邪,若不是他偷偷在你衣服夾層塞滿鏡石,你只怕早被天雷劈成焦炭了。”
我一驚,聞言立刻低頭扯起衣服看,果然發現衣服下襬堆着一堆形狀不甚明顯的石頭。再伸手一摸,數量多得驚人,頓時明白了:“我被死後又復活了?”
師兄叟枸承影均在點頭。
“那他……?”我回身指指被劈成傻嗶的九尾狐。師兄瞄他一眼,冷哼道:“他在渡劫。”
我汗:“我知道他在渡劫,我是問,他剛纔……還有我,怎麼突然天雷就沒劈到我們身上了呢?”
承影眼神冷了冷,沒說話,叟枸卻嘿嘿一笑,長槍一挑將之前承影破壞掉的東西戳給我看:“墨小淵見過避雷針吧?”
我:“……”
這東西……承影是……怎麼弄出來的?!
“我來說吧。”師兄慢吞吞地在旁邊尋了處還算平坦的地方,用道術變了塊石頭坐下十分悠閒地看着我道:“我之前同小九、畢邪和叟枸分析了下九尾狐渡劫的情況,也從饕餮那裡問了問,知道九尾狐會在幻之境裡渡劫,就迅速着想個辦法讓劈到幻之境的雷威力大點,你知道,天雷並不是朝着某一個地方劈的,即便是渡劫,在天雷劈落的範圍內仍有少部份雷是四散在渡劫之人外的,所以有些敏捷的渡劫者會在天雷劈落之際憑着自身優勢在天雷中穿梭,而我們想做的,就是將天雷全部集中到九尾狐身上。”
我似乎明白了師兄的想法:“這麼說你讓畢邪做了避雷針?”
師兄輕笑着點頭:“承影、叟枸和我身上都帶着,就是想在決戰的時候用。”
我看了旁邊承影一眼,他仍是神情淡漠,就像師兄說的話與他無關一眼。師兄見我斜眼看承影,笑了笑又開口道:“承影這邊是我去找了馬鹿,同她說雖然她希望能幫忙我們很高興,但現在情況特殊,她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拖累大家。馬鹿這姑娘雖然沒什麼能力,本身倒是很懂事,知道不給人填麻煩是最起碼的常識,當即就答應退出。我又趁機同她說了承影的事,用道術將她殘留在承影體內的血液逼出,承影才得以像現在這樣心無旁騖地陪在你身邊。”
我沒說話,而師兄頓了頓,又慢慢開口道:“墨小淵,你不要想太多,承影對你本是忠心的,只因馬鹿前世用他自刎,血液滲進承影靈魂,他才總會在馬鹿遭遇危機之際前去救命,若是不然,他一定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因爲他從鑄爐中出來的瞬間,就是因爲承了你的血液才擁有靈魂。”
“轟隆”一聲。
扭曲空間中最後一道天雷劈下,徹底灼燒九尾狐魂魄的瞬間也讓我聽見了師兄的最後一句話,恰如我當初昏迷之際突兀出現在夢中的夢境,恰如承影俯身在我耳邊說下的那一句話語。
千真萬確,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