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所當然地腦補了一下師兄對我執行除名的景象,只覺當時一定是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或者風蕭蕭兮易水寒,裝實習一去不復返,總之就是個師兄站在榻榻米上神情嚴肅脣角緊抿,我跪在師兄面前頭纏白帶拔刀抵腹,身後師兄大義凜然:“罪人墨淵,你可知罪?”
我寧死不屈,死鴨子嘴硬:“一個墨淵倒下去,千萬個墨淵站起來。”
……惡寒。
我打了個多說,發自內心地覺得此情景無法想象。在看旁邊叟枸魚腸,也齊刷刷露出中心思想可用如下內容概括的表情:“墨含執行除名啊……”、“墨含執行除名嗎……”
兩人同時嘆了口氣:“無法想象。”
墨之如十分惆悵:“我覺得你們對老大一定有誤解,老大是個很冷酷的人,當年在道場裡巡夜時從我被窩裡捲走工口漫畫從來沒有留情過。”
“是我我也不會留情的。”我代表師兄給出回答。
墨之如憂鬱地看着我,憂鬱地嘆了口氣,然後搖搖頭,看着窗外蕭瑟地沉默。
直到一聲憤怒的怒吼打斷墨之如的憂鬱:“我靠!你們走怎麼都沒喊我!”
我與叟枸師兄魚腸同驚!一擡頭就看見饕餮同學在窗外腳不沾地地奔跑着。
PS饕餮當時是獸形。
再PS他當然有記得先用道術法術或妖術什麼的把自己的身型隱去,不然給窗外一堆沒見過世面的凡夫俗子看見一隻野獸跟在公交車後面追豈不當場嚇個半死,然後速度掏手機拍照報警的報警傳微博的傳微博。
再再PS,即便在當時那種追着公交車狂奔的情況下,饕餮嘴裡仍然叼着一大串只沾了零星作料的海鮮。
我和墨之如看得十分不忍,紛紛掩面回頭,故作沒看見窗外饕餮般地平視前方,只叟枸那個好心人兀自起身開了窗,讓窗外叼着一大串海鮮燒烤的饕餮鑽進來:“你們這些沒良心的簡直太過分了,我就是去買個燒烤也記得給你們帶幾串回來,你們幾個坐車回去卻沒一個人招呼我一聲,虧得我還在燒烤攤前等你們呢!要走,好歹也給我打個電話不成?”
我側目:“好像之前是你自己跑去吃東西沒和我們打招呼吧?怎麼話講了個顛倒?還有你有手機?剛纔怎麼都沒和我們說一聲?”
“這不是?”饕餮右爪往前面一伸,明晃晃的iphone4s在我面前登場亮相。
我瞬間被閃瞎了狗眼,扭頭從墨之如手裡搶過墨鏡戴上,惆悵地望着窗外:“我真心覺得憂愁。”
墨之如跟着點頭:“嗯,我也覺得憂愁。”
魚腸應景地:“其實我也覺得……”
只有叟枸茫然地:“你們都在憂愁啥?”
我們三個對視一眼,然後墨之如率先開口:“我在擔憂我的小破屋住不下那麼多人。”
接着我開口:“我在擔憂師兄真把我從墨家除名後我還能不能從他那裡敲PS3和WII。”
跟着魚腸開口:“我在代老十擔憂墨淵這溼漉漉的衣服一直不換,回去會不會感冒。”
我立刻以一個響亮的噴嚏迴應了魚腸的擔憂。
墨之如和叟枸都在震驚,墨之如首先彈起來,一邊把暖風咒拍我身上一邊驚道:“糟糕!我剛纔把這茬忘了!墨小淵你沒事吧?!”
我虛弱地看着他笑笑,跟着又是一個響亮的噴嚏,只差沒把眼淚鼻涕全部糊他臉上。
萬幸這時公交車離墨之如家已經不遠,旁邊叟枸饕餮魚腸也都在,他才趕緊抓着叟枸和饕餮幫忙買藥:“我家前面有個藥店你那資料庫能搜到吧?能搜到就讓饕餮幫忙先買點藥。”
隨即十分狐疑地看了饕餮一眼:“你不會把藥吃掉吧?”
饕餮跳將起來:“你當哥啥都吃麼!”
我還真……真覺得你啥都吃。墨之如臉上寫着這幾個字,但他並沒說出來,把社保卡往叼着海鮮的饕餮嘴裡一扔就回頭擡手摸我頭:“還好,額頭不是很燙,應該還沒發燒,回家你先燒點水吧藥喝了睡一覺,老大來了我再叫你。”
我嗯了一聲:“墨之如,你家能洗澡吧?”
他挑起半邊眉梢:“都這樣了你還想着洗澡?你在浴室一呆兩個小時的……”
“我以人格擔保這次只洗半小時!”
“那就更不能信了。”墨之如嗤之以鼻,“你的人格早在九年前就丟西伯利亞喂雪橇犬了。”
說完他沒等我反應,車一到站就拖着我進了公寓樓。
我切實體會到了沒有靈力的痛苦。
我沒等到師兄來,進了屋就被墨之如趕去睡覺——本來他力氣就比我大,手裡還捏着一把原本就比我高明的道術,威脅我一個手無素雞之力更無反抗之力的病人簡直易如反掌。可氣的是叟枸魚腸竟然也沒救我,一個十分乖巧地拉着我說:“墨淵你早點休息,感冒和喝點藥,睡一覺起來就能好。”一個在旁邊淡定地點頭表示贊同:“我在牀頭給你放了開水,你起來時記得喝。”
特麼的就沒一個人覺得我雖然被墨之如用暖風咒烘乾了外套,內褲BRA還是溼的麼!
我已經不想再指望饕餮了……他從進門後就在收刮墨之如冰箱裡的雞腿堡。我只是看着一干人等寒暄完準備關門離開的聲音含着淚喊了一聲“九師兄!”,然後在墨之如難得一愣回頭看我時眼淚汪汪地問了句:“我的靈力真的沒法恢復了麼?”
他愣了愣,沒立刻關門離開,只站在門口看着我,然後慢慢地呼出口氣:“你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沒法下結論……你別想太多,等老大來了再說吧……”
說完又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彎起脣角笑了笑才關上門,跟着魚腸他們離開了房間。
我那一覺完全沒睡好。翻來覆去做的全是噩夢,一下是混沌手拿藥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說“乖,墨淵,過來試試這個藥劑”;一下是檮杌搖着扇子鄙夷的看着我搖頭“靈脈全毀靈力全無,這樣的廢物要來何用?”然後旁邊九尾狐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眼裡沒有半點情緒,就連聲音都很冷:“沒用了,扔掉吧。”
我在夢裡出了一身汗,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等到眼前檮杌連着小黑走遠後,我再轉頭,身後又是長老面無表情地看着我說“你已經廢了,墨家留你也沒用,你把墨家授予你使用的所有東西退回來,然後除名罷。”
我一驚,本能地想反駁,卻聽見師兄雲淡風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來擔任你的除名執行者吧。墨淵,念在你我同門一場的份上,我不會廢掉你這個人,只會消除你對墨家所有的記憶,從今往後,你再不會記得墨家的事,也與墨家再無瓜葛,這樣的處理,你覺得可行?”
不行,不行!開什麼喜馬拉雅國際大玩笑!當然不行!
我大學還沒畢業!我工作還沒定!我還沒有生活費!房子也沒買!就這樣把我出道場,畢業後我絕逼只能抱着鋪蓋捲住天橋!
我在夢裡尖叫,伸手想要推開師兄,可是身子軟綿綿的,半分力氣都是不出來。
師兄慢慢朝我伸出手來,臉龐彷彿在一瞬間於夢境中變淡。我看不清師兄的臉,想逃,整個人卻彷彿被定在原地般舉步艱難。慌忙中我只能無措地揮着手臂,然後在碰到那隻手的瞬間,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握住對方。
“救救我。”
我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帶着絕望和倔強,在夢境中斷斷續續地拼湊成乞求的聲音。
“我不想失去靈力……”
不想變成廢人。
那隻手似乎頓了頓,隨即緩緩地握住了我的手。手指交握間有很溫暖也很熟悉的氣息慢慢滲透進來,很快就將夢裡那些讓人恐慌的事物吹開。
我慢慢安下心來,拉着那人的手昏昏沉沉地睡,等我終於意識睜開眼睛,一擡頭就看見了師兄既擔憂又焦慮還有點欣喜和內疚的表情:“墨小淵……”
我有氣無力地看着他:“說吧,你是來找我還是來砍我?”
師兄愣了愣,沒接話,只懇切地看着我說:“我們現在先不說這個,墨小淵,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擡了擡手,沒覺得身體有哪裡痠軟,應該是沒感冒發燒,便看着師兄點頭:“還好。”
他面露欣喜之色,我跟着將目光轉向師兄身後:“這是……”
師兄咳嗽一聲,十分愧疚地看着我:“畢邪是……擔心你的身體……纔跟來的。”
我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又將目光轉到畢邪身後:“所以……?”
畢邪和師兄同時十分頭疼地望天撫額:“馬鹿/馬甲也很擔心你的身體啊……”
去他××的!馬甲根本就是追着畢邪來的吧!
不過正好,人到齊了。有什麼鴻門宴除名式也可以開始執行了。
我掀開被子坐起來,看着師兄慢慢地點了點頭:“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