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慕容夕閒來無事便在寢殿裡烹起了茶,想來自她進宮這麼久,先是忙着趙國公主秦嫿一事,後來又爲軒轅玉出嫁做準備,已經好久沒有像此刻這麼悠閒了。
可沒過好一會兒,寢殿外便傳來了侍從的通報的聲音,慕容夕知道是軒轅琛退朝了,便連忙起身去迎。可還沒有走到門口,軒轅琛便大步流星的走進來了。
慕容夕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定是有什麼事惹得他生氣了,要不然像他這麼穩重的人,也不會擺出現在這麼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來。
慕容夕一貫知曉軒轅琛的脾氣,當即便也沒有問什麼,當殿中的侍從都退下去了以後,慕容夕才把剛剛沏好的茶捧了一杯遞到軒轅琛的手邊。
軒轅琛接過慕容夕遞過來的茶,只是慢慢的抿了一口,隨即便又把茶杯放回了臺子上。慕容夕見他這個樣子,終於忍不住的開口詢問,語氣裡滿是擔憂,“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了?”
聽見慕容夕的聲音,軒轅琛纔回了一點神,對着慕容夕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來,看着她淡淡的說道:“最近幾日還算平靜,並沒有發生什麼事,你不必擔心!”
慕容夕看他這個樣子,心裡頓時便明白了,他會如此說,定是不想讓自己擔心罷了,“你有沒有事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嗎?你今天如此的心不在焉,剛進寢殿時明明是剛發過脾氣的,這怎麼會是沒有事發生呢?”之後慕容夕又輕聲勸道:“若是有事,你不必瞞着我的,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
軒轅琛擡頭看向慕容夕,一雙眼睛漆黑如墨,隱隱藏着幾絲情緒,半晌後,軒轅琛才輕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秦嫿走了,滿朝的文武大臣又開始老生常談罷了!”
慕容夕這才知道,原來軒轅琛是爲了中宮之位而發愁,心裡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解。畢竟這事和自己也有些莫大的干係。她至今還記得,那晚在迎接趙國公主的宴會上,軒轅琛說的話。他說,她是他的妻。
氣氛一時冷凝了片刻,軒轅琛見慕容夕不說話,便自座位上起身,踱步走至窗邊,驀自看着窗外的景象。好一會兒後,軒轅琛才率先出聲打破了這寂靜,“秦嫿一走,滿朝的大臣都紛紛上書,說中宮之位空懸良久,於前朝後宮都十分不妥,要朕即刻安排選秀事宜,將中宮之位早定下來,以保大局穩定。”
“選秀?”慕容夕聽見大臣們要軒轅琛選秀,一時有些激動,但片刻之後便又安靜了下來。
軒轅琛轉過身,看着站在身後的慕容夕,輕輕的點了點頭,語氣裡毫無波瀾接着的說道:“朕當然知道他們的心裡的算盤,他們見中宮之位一直空懸,當然明白朕這麼做的企圖,所以他們故意不提朕心中所想的,只是爲了讓朕答應選秀而已!”
慕容夕當然知道軒轅琛一直不立皇后的原因,他無非是想讓自己當這個位置的主人。可當慕容夕一想到要自己去做這個皇后,當金國的國母,她的心裡便亂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勇氣。
軒轅琛見慕容夕遲遲沒有說話,心裡知道她還沒有做好選擇,而自己也不應該逼她,便想着把話題轉向別處。
軒轅琛看向臺子上拜放整齊的茶具,以及剛剛被自己放下得茶杯,當時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也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現在看見,軒轅琛無不帶着好奇的問道:“這是你泡的茶嗎?”
慕容夕從剛剛的思慮中抽神,見軒轅琛突然這麼問,片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便順着他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是啊,今日好不容易閒下來了,想着也無事可做,索性便來泡茶了!”
軒轅琛拿起剛剛的那杯茶,這次不再是淺淺的嚐了一口,而是一口便把杯子的茶飲盡了。繼而笑着說道:“你泡的茶果然好喝!”慕容夕聽見他這麼說,臉上一時泛起了紅暈。
兩人坐在桌邊,又是閒聊了片刻。這時,侍從恭恭敬敬的走了進來,手中還捧着一封信,見到軒轅琛便行了一個禮,也不敢擡頭,沉聲稟告道:“這是剛剛從趙國帶來的信!”說完便把信端端正正的遞到了軒轅琛的手邊。
軒轅琛接過信,便揮手示意侍從離開,片刻之後,寢宮便又只剩下軒轅琛和慕容夕二人了。慕容夕一聽是從趙國來的信,便知道定是軒轅玉。當即也有些緊張,怕她是出了什麼事。
半晌後,軒轅琛看完信,慕容夕便着急的問道:“可是軒轅玉在趙國遇到什麼事了?”可軒轅琛臉上的神情卻是沒有半點變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把信遞給了慕容夕。
待慕容夕看完信上的內容,纔算是放下了心,臉上也隨之露出一抹笑意,輕輕的啓脣說道:“沒想到讓軒轅玉去和親竟是對的,現在趙國太子對她這麼好,她定然很幸福,也不必我們替她日日擔心了。”
軒轅琛坐在一旁,雖然臉上的表情仍是沒有多大的起伏,但慕容夕卻知道,軒轅琛的心裡定然也是爲軒轅玉高興的。之前軒轅玉剛到趙國去,軒轅琛的擔心也未必會比自己少,如今算是圓滿了。
慕容夕的心裡替軒轅玉高興着,軒轅琛卻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慕容夕,待慕容夕發現軒轅琛的目光時,一眼便發現了他眼睛裡藏着的千般情緒。慕容夕一時不免愣住了,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是怔怔的問道:“你這樣盯着我看,可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軒轅琛的目光還是停留在慕容夕的身上,好一會兒之後,軒轅琛才從座位上起身,用背對着慕容夕,方纔開口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想着玉兒之前經歷了那麼多事,如今也算是得到幸福了,我的心裡很爲她開心罷了。”
慕容夕聽見軒轅琛這麼說,想着以他的性格,平時定然是不會說出如此感性的話的,今日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又因爲軒轅琛是背對着慕容夕的,她又看不見軒轅琛此刻的表情,所以也只能略感疑惑的接口說道:“是啊,軒轅玉此刻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不料,慕容夕剛說完這句話,軒轅琛卻忽的轉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慕容夕看着他的神情,卻是沒來由的覺得有些緊張。
不過片刻之後,軒轅琛的看着慕容夕的神色便又恢復的和往常一樣,並無二異了,繼而用濃厚的嗓音對她說道:“我知道,此刻在你的心裡,對於我身邊的位置依舊沒有決斷,但我不會逼你。”
“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只知道,這中宮之位一直都只會爲你留着!不管滿朝的文武大臣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若是有一天,你能做出決斷了,你便告訴我,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慕容夕從來沒有聽過軒轅琛一次說出這麼多的話,但聽完之後,她的話心裡卻滿是感動,她並不是鐵石心腸,只是對於中宮之位,慕容夕依舊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軒轅琛良久沒有聽見慕容夕的回答,心裡不免有些失望。不過片刻之後,他的嘴角卻又勾起了一抹淺笑,只是這麼笑意在慕容夕看來,卻顯得分外心酸。
“好了,若是累了,你就歇一歇吧!外面還有很多事情要朕去處理,等晚上再來看你。”
慕容夕聽見軒轅琛這麼說,依舊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之後,軒轅琛便離開了。慕容夕看着軒轅琛的背影越走越遠,心裡一時亂了。
整整一下午的時間,慕容夕既沒有休息,也沒有出寢殿一步,就連晚膳也沒有吃。心裡一直反反覆覆的想着軒轅琛剛剛說過的話,想整理出一些頭緒。
奈何越想這些,慕容夕的心裡就越亂,她不是不愛軒轅琛,只是這皇宮深牆大院,遠離人世,一但答應了這中宮之位,她便再也擺脫不了被困在這裡面的命運了。而被束縛限制的一生,是她所不願的。
可是若叫她爲了這自由,永遠不再見軒轅琛,她的心便很痛,慕容夕被困在這中間,左右爲難。
慕容夕不經意的望向了窗外,突然看見一隻鳥籠裡,正有一隻鳥兒被困在了裡面。慕容夕頓時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一時心下不忍,便走到了窗邊,輕輕的打開了鳥籠。鳥兒看見這突如其來的光明,似乎沒有任何猶豫,一下兒便飛了出去。
慕容夕看着窗外撲騰着翅膀的鳥兒,見它飛得如此的自由自在,心裡不免也受到了幾分觸動。
窗外不時有幾縷清風吹過,其中帶着幾絲不易察覺的清香,輕輕的吹動了窗邊掛着的紗簾,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靜謐美好。而就在這一刻,慕容夕終於下定了決心,這一切都應該有個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