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出聲,少年更是無措。
他還站在隔間裡,一想到這是什麼地方,窘迫的紅了大半張臉,支支吾吾的問:
“你怎麼進來了?這...這裡是男廁所。”
“我知道。”餘藝隨口應了一聲,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怕疼嗎?”
少年還沉浸在緊張無措的情緒裡,有些沒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不怕。”
“那就行了。”她拍了拍手,“這手機挺新的,你看看裡面有沒有號碼之類的。”
他連忙低頭去翻,動作有些許的遲鈍,顯然是用不慣這種最新款的型號,翻找了一會兒,他才輕聲道:
“沒..沒有,這是新的。”
“你還記得昨天的那些人嗎?”
少年一愣,握着手機的手頓時收緊了力道。
餘藝安撫的瞥過去一眼,“他們怎麼樣了?”
“今天沒來學校,聽說是住院了。”
“你高興嗎?”
“有...有一點。”
“拓真下手不會太輕,估計他們都得給醫院住上十天半個月的了。”餘藝展顏一笑,毫不客氣的道:“我倒是覺得挺出氣的,這些小孩兒,就是欠收拾。而且你看,他們也是人,而且他們比你更怕疼,就是仗着人多勢衆罷了。”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繼續道:“你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現在,你也不是一個人了。”
“這種無理取鬧的行爲,下次,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至於這手機...我本來還想裡面要是有號碼的話,就給他們騙出來收拾一頓呢。”餘藝咂咂嘴,似乎有些可惜,“算了,下次有機會,再揍吧。”
少年聽得傻了眼。
他看着餘藝,給那神采飛揚的眉眼裡,看到了太陽般奪目的光。
即使周圍漆黑一片。
她站在那,好像隔成了另一個明亮的世界。
他一直沒吭聲,餘藝還以爲是給人家嚇着了,揮了揮手,小心道:
“小孩兒?”
“我...”少年嚇了一跳,後退半步,慌慌張張的道:“你不是演員嗎?怎麼能說這種話?”
“演員怎麼了?演員連一點個人愛好都沒有嗎?”
“哪會有人愛好是打架?”
“拓真啊,他就是。”餘藝毫不客氣出賣掉拓真,又笑道:“我小時候,沒少打架。你也別怕,我把手機號碼給你,有什麼事,可以聯繫我?”
少年連忙點頭,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臺老式的按鍵手機,緊接着,又抿着脣,緊張的用手掌蓋住。
這種手機,已經很多年沒在市面上看到過了。
四角更是都已經磨掉了漆。
功能也只有最簡單的接打電話。
餘藝裝作沒注意到,報上手機號碼,又囑咐道:
“以後不要這麼晚出來了,雖然是學校,但這片連個燈都沒有,萬一摔着碰着的,可就麻煩了。”
她本來不是個囉嗦的人。
但少年在餘藝看來,不過是個小孩兒。
又經歷相似,抱着對曾經自己的憐憫和給他的同情,總是不忍心他誤入歧途。
好在此時一切都來的及。
少年點點頭,“我這就回去了。”
餘藝這才鬆了口氣,“明天把手機還給他們,兇一點,指着他的鼻子告訴他,這種下三濫的腌臢事,就只有他們那種垃圾人才能做的出來。如果要打架的話...”
她晃了晃拳頭,笑彎了眼睛,“姐姐幫你。”
少年的臉猛地漲的通紅。
他點點頭,剛張了嘴,想說點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有男人吼聲響起。
“餘藝!你跑哪去了?”
這聲音可夠耳熟的。
餘藝一愣,這纔想起來來人是誰。
她追着少年過來,說了一會兒話,還真給拓真和張玲玲忘記了。
“遭了!”
她一拍額頭,對着少年咧咧嘴,小跑過去打開門。
拓真正好從門前路過。
一扇門扉忽然在身邊開啓,還是在漆黑的校園,這場面,多多少少有點詭異。
他出了一身的汗。
見到餘藝的臉,拓真先是一愣,而後咬着牙,沒好氣的道:
“餘藝,你跑這幹什麼?我們在樓下...”
像是忽然按下了暫停播放的卡帶。
他的視線無意一掃,晃過門牌,就再也移不開了。
這他媽的...是男廁所?
“我草!”
拓真忍不住罵了一聲髒話。
他不客氣的推開餘藝,闖進門,陰鷙的目光縮在剛從隔間出來的少年身上。
這小子又他媽是誰?
他額頭青筋直蹦,回了頭,瞪着眼睛問:
“你不會是和這小子到這偷情來了吧?”
餘藝一愣,毫不客氣的在他後腦勺打了一巴掌,“你傻了吧?人家是高中生,你們還見過。”
拓真捂着後腦勺,也反應了過來。
也不怪他想太多。
他都找了好一會兒人了,誰知道她卻偷偷摸摸的藏在樓上的男廁所,裡面還藏了個男人,換了誰,都容易多想。
拓真也是氣的昏了頭。
他吸了口冷氣,心想着餘藝下手可夠重的,一點都沒客氣,他腦袋嗡嗡響,怕不是要落下點毛病了。
“這小子誰啊?”
“你們昨天見過。”
他眯着眼,上下的掃了少年一圈,這纔想起來,瞭然道:“受氣包啊。”
“不會說話就給我一邊去。”餘藝惡狠狠瞪他一眼,轉頭對少年笑笑,“小孩兒,他腦子不好,你別聽他瞎說。”
少年悶悶的點了點頭。
“他跑到這來做什麼?”
不等回答,拓真拽着餘藝出了廁所,不悅道:“女孩子家家,哪有在男廁所和人談心的,餘藝,我警告你,別想着紅杏出牆那一套啊,我可替我哥看着你呢。”
餘藝沒理他,剛纔那一巴掌,果然還是打輕了。
剛纔偷拍的對象出現在了眼前,少年滿心的愧疚不安,更是不知該怎麼解釋,他也跟了出來,卻仍是垂着頭,一聲不吭。
拓真正想追問,餘藝揮了揮手,搶先道:
“太晚了,回去吧,有什麼事情你隨時聯繫我。”
少年連忙點了點頭,他近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走到樓梯口,又回過頭看了餘藝一眼。
餘藝站在窗邊,正在和拓真說着話。
她沐着柔和的月光,眉眼輪廓都罩着一層朦朧,好看的不像凡人。
少年的心跳,有瞬間的失控。
他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視線中的一切都慢慢模糊,最後只剩下了餘藝。
她是有所覺,回過頭,對着他笑着擺了擺手,紅脣翕動,無聲的道:
“再見啦,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