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二十三步,到池塘。
還沒走近,就聽到一堆童聲大呼小叫,其中還夾雜有難聽的鴨公嗓子,是處在變聲期的少年。
他慶幸,自己的嗓子還沒進化到那個程度。
否則,他大概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開口說話。
“嫣兒,你怎麼纔來啊,我們都摸了一大盆子魚蝦了!”
“快點快點,一會分不到可別嚷嚷啊!”
“誒!嫣兒你旁邊的人是誰啊,以前都沒見過,是新來的那家?”
“瞧這一身乾淨的,會不會摸魚啊!”
這種熱絡的氛圍,讓他不喜,那些人叫她煙兒?也讓他不喜,女子的名諱怎能隨意讓外人如此親近的稱呼。
不知檢點。
原來這個討厭鬼,叫煙兒。
“瞎咧咧什麼呀,我這不是來了嘛!”身邊女娃兒清脆的聲音輕易就蓋過了那些咋呼,輕易的就融入,“快遞個盆子給我!這是我們巷子裡新來的小哥哥,我帶他一起來玩兒,你們可不許分派孤立人!”
“那家搬來也挺長時間了,都沒見他出來玩兒,我娘說,不定是大戶人家裡下來的,跟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耍不到一塊兒!”
“看他長得細皮嫩肉就知道跟咱們不是同一種人,他自己不過來,我們也不敢往他跟前湊啊,嫣兒你說是不是?”
調侃,試探。
他聽而不聞,這些人說的沒錯,他確實沒打算過要跟他們合羣。
無意義。
交握的手恰在此時被輕輕放開,那股溫暖離去,讓他蹙了下眉頭。
“怎麼就不是同一種人了?難道你們跟小哥哥不一樣,不是吃着米飯饅頭長大的?還是你們長了三頭六臂,特別與衆不同?哼,臭德行,趕緊抓魚,一會平分,誰偷懶就扣誰的口糧!”
“這才認識多久啊嫣兒你就盡幫着他說話!還是不是好朋友了!哎哎趕緊,摸魚,不然待會嫣兒當真扣了誰的份,誰都不準咧咧!”
“……”如此霸道,竟然沒人造反?他眼皮子跳了跳,腦海裡不其然又出現一副畫面,一個小女娃兒,隻手叉腰,成茶壺狀,教訓得一衆小豆丁啞口無言。
有種預感,這來招惹他的女童,是衚衕一霸。
她怎麼就瞄上他了?
“小哥哥,你在邊上等着,一會分了魚,我給你點拿回去燉湯喝,啊。”
“……”他不知道,誰給她的自信,敢對着他這樣說話。
就憑感官,她至少比他矮了兩個頭,居然當他娃兒哄?
“哇!我好像踩到一條泥鰍!快來幫我,我手太短了摸不到!”女童完全感應不到他的鬱氣,下了水,立即咋呼。
聲音好像沾染了陽光,一語,一笑,都能照亮周圍的陰霾。
讓他有種被侵犯的危機感。
抗拒,又不捨遠離。
如果看得見,她的笑臉一定如聲音一樣明媚……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剛冒出頭來,即刻讓他心神一凜,揮手掐滅。
他在想什麼?
所承受過的那些還不夠?
居然再次放任自己鬆懈!
就那麼渴望溫暖?渴望到輕易就忘了曾經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