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侍女,一太監,在昏暗的房間裡旁若無人的交談,音量不大也不小,身爲奴才,卻半點沒顧忌那方雕花梨木拔步牀上安躺的女子。
女子很木,兩眼凹陷,雙頰瘦削,下巴尖得能刻字,在嘴角至下頜處,還有未擦拭乾淨的血跡,黑褐的色澤,在蒼白的皮膚上呈現出讓人心憐的對比。
因爲天氣太過炎熱,身上並未蓋有被單,髮絲仍然被汗漬浸染溼透,連帶的枕頭都似乎透出一種溼氣來。
汗味過重,難聞。
青紗衫裙,淡雅的衣裳,也不知道是何時置換的,皺皺巴巴的貼在女子身上,邊邊角角甚至能看出灰塵沉積出來的髒污。
在聽到“貴妃娘娘”“臨盆”這些字眼的時候,始終木然的眼睛,動了動,眼珠子慢慢的往旁側移來,如尖刀般直直刺在說話的兩人身上,如同看着前世仇敵,陰冷無比。
對上那樣的視線,侍女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原還大着的膽子生出絲害怕來,朝反朝牀上女子瞪了回去的太監道,“算了算了,都不是我們甘寧宮能攤上的事情,好壞都輪不到我們有份,就別提了。”
“你怕什麼!”太監不滿的橫了她一眼,“當真是鼠膽,怪不得做了貼身侍婢都出不了頭,就她現下這模樣,還能對你怎麼地?你還怕她從牀上跳下來打殺了你?嗤!也不想想她以前是怎麼對咱們的,便是現在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依舊拖累着咱們,真真的害人不淺,破爛東西!我呸!”
侍女瞧了牀上那人一眼,確實,除了眼神陰狠之外,全身上下依舊是動不了。
思及以前這人對她動輒打罵,根本不將她及殿內奴才當成人看,現下明明已經癱了,連話都說不了,居然還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樣,實則除了還掛着那一個虛名外,所謂柔妃如今又還算得上什麼東西?
更何況,這甘寧宮早就形同冷宮,冷宮裡的妃子,那是待遇比宮婢都不如,她做什麼還要怕一個癱瘓兼且口不能言的惡婦?
就現如今嫣貴妃得寵的勢頭,得罪過她的人,怕也是永無翻身之日。柔妃,有何可怕?
她現在還要仰仗他們這些奴才來照顧呢。
念頭到此,之前生起的害怕便不翼而飛。
有時候人就是如此,心底的劣根性永遠都存在,一旦破土出芽,便會開始瘋狂的滋長。
緩緩轉了身,一步一步走近牀頭,侍女提起了膽氣,面上帶着笑,迎視那雙淬毒的眼睛,“娘娘,你這樣看着奴婢作甚?奴婢說的那些消息可都是事實,斷不敢在娘娘面前撒謊一二,若是娘娘感興趣,以後奴婢可****同娘娘報備。”
陶青煙的眼珠子,隨着侍女的走動而移動,視線不改陰冷,狠狠的盯視着眼前人。
那種居高臨下的譏笑,讓她的瞳孔陣陣緊縮。
狗奴才!早知她今日敢造反,當初就應該先打殺了她!
即便落魄了,主子依舊是主子,豈容一個奴才爬到頭上來!
放肆!膽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