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朕會下一趟江南,你也趁此好好做一番準備,朕回來的時候,皇后……也該退了。”
司北玄的話,淡淡的,如同杯中清茶,被輕微的氣息碰撞過後,只晃了一晃,未見漣漪。
“臣妾定會做好準備,不負皇上所望。”皇后亦答的從容。似乎她要還回去的,並非一後之位,只是個可有可無的累贅。
品茶的聲響,沉默,在兩人間一再出現,反而慢慢的就成了習以爲常,沒人覺得不自在。
“皇后。”終於,司北玄又開了口。
第一次,皇后從那道清冷的語調中,聽出了鄭重,尊重。
訝異的擡頭,對上男子冷眸,皇后亦萬般鄭重的喚了一聲,“皇上。”
“……”吃吃的笑聲逸出兩人的口腔,男的清冽,女的溫婉。
這也是第一次,成爲夫妻多年的兩人卸下了身上的包袱,輕鬆自在的相對而笑。
“皇上,這還是你第一次在臣妾面前露出不帶僞裝的樣子。”
“朕以前看着很假?”
“那倒不是,只是讓人無法捉摸。”親手將男子的茶杯再斟上熱茶,皇后笑語,“皇上不知,以前臣妾每每看到你在紫嫣面前與平日不同的眼神,還曾嫉妒過。”
“那你需慶幸,幸好你沒對紫嫣下過手。”
“臣妾雖嫉妒,卻也是品行磊落之人,比不得你們男子豪氣,也不屑於給弱者穿小鞋。”
皇后並未說假話,她曾愛過眼前的男子,看到他對別的女子與衆不同,自然也會傷心也會嫉妒,但是讓她因爲這種嫉妒去害一個人,她是不屑於的。
也或許,當中不乏她貴家千金的一點清高。卻也是因爲如此,她今日的下場纔會比陶青煙好得多。
至少,他雖然不愛她,卻也從未真正虧待過她。
他甚至在最後,給了她一條看得見希望的路,去掙脫這個束縛她已久的牢籠。
只是,她的選擇,最愧對的,是那雙疼她愛她的爹孃。
“皇上,臣妾知道官場從來跌宕沉浮,我爹兩朝爲相,縱然曾有做得極端的地方,還請皇上能看在他過往功績,讓他留得一地頤養天年,算是……算是臣妾最後一個不情之請。”
咬脣,略作猶豫,皇后說出了心底最後的一點牽念。
司北玄將手中茶杯慢慢放下,盯着杯中震盪出來的一圈波紋,薄脣輕啓,“準了。”
簡單明瞭的兩個字,讓皇后放下心頭沉壓的大石,如此,便是死了,她也能安心了。
日後無法再孝敬爹孃牀前,至少爲他們謀得一個安身立命之地,也算全了她作爲女兒的孝道。
日後,她房月柔與爹孃之間,便是再也不能有所牽扯。
而她也知道,今日這一席坦誠相談,是她與皇上之間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臣妾謝皇上成全。”
“朕這一生,最愛的女子是紫嫣,除她之外,能讓朕生起一分尊重的,唯你房月柔,”司北玄起身,揹負雙手朝外信步,留在皇后眼中的,是那一襲明黃龍袍,是那一頭如霜銀絲,還有最後一句飄進耳膜的淡漠。
“皇后,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