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可要說話算話。”雲夕收起短劍,擡眼看向南宮辰。
南宮辰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左手上,傷口還在不住的流着血,卻沒有人注意。
他走上前,拉起雲夕受傷的手,用手中方纔擦拭過匕首的斯帕簡單的包紮住她的傷口。
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雲夕微微一怔。
“痛嗎?”他低眉看着她的傷口,淡淡問道。
他的聲音很低沉,很冰冷,沒有一絲的溫度,卻不知爲何,竟讓她的心莫名悸動。
她面色微紅,搖了搖頭。“不痛,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南宮辰擡眼。“哦?這麼說來,你受過很多傷?”
雲夕自知失言,垂眸苦笑。“自幼習武,哪有不傷筋動骨的。”
南宮辰也沒多作懷疑,只淡淡道:“以後萬事小心,莫要再傷到自己。”
雲夕一愣。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屋內,寧玉靜默的望着窗外的一對身影,不禁紅了眼眶。
寧芸雖氣憤惱火,卻也不敢再出去招惹雲夕。
侍女低聲提醒。“王妃,您的身子還未大好,莫要再傷心動了胎氣。”
寧芸這纔看到姐姐紅了眼眶,忙上前安慰:“姐姐,你不要傷心……王爺不過是……不過是一時籠絡她罷了。”
寧芸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自己也有些沒底氣。
寧貴妃去世的早,唯一留給他的恐怕也就是那把雲夕劍。他竟這樣輕易的就送給了那個女人。這也不算什麼,最可氣的是,王爺竟然對那個女人那樣的溫柔。
要知道,他七王爺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
他所有的溫柔,都只給過寧玉一個人。
他的溫柔,應當都只給姐姐一個人纔對!
寧玉深吸一口氣,拭去眼角的淚水,苦澀一笑。“情感這種東西,哪又是人能說了算的,我自知王爺對我的心意,只是……再美的花兒,總有凋零的一日。再美的時光,也終會過去。縱然王爺喜歡她,我亦沒什麼怨言……”
“姐姐!”寧芸氣道:“你沒事爲何要拿花自比,你纔不是花兒那種嬌豔卻脆弱的東西,你是王爺的骨血,縱然他一時對別的東西感興趣,終究是不能割捨你的。”
說着,寧芸放緩語氣,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寧玉微微隆起的小腹。“何況,這裡有王爺真正的骨血,這總該是他無法割捨的吧?”
聽了寧芸的話,寧玉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欣慰。
回到屋內,翠兒奉上了茶,雲夕開心的看着手中的雲夕劍,心中總有種莫名的興奮。
好似這把劍本就該屬於她,好似是失而復得一樣的心情。
南宮辰抿了一口茶,淡淡的瞥向雲夕,卻不禁一怔。
他還從未在雲夕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色。
沒有冰冷,沒有淡漠,沒有倔強,而是毫無防備,情不自禁的淺笑,白皙粉嫩的臉頰上泛着一抹淡淡的粉紅,一雙清眸在燭光下明亮而朗然。
他還從沒見過她這樣的開心過。
他本是想借她雲夕劍一用,卻沒想到被她輕易的耍了個小心機騙了去。
原本,他
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雲夕劍贈予任何人的。
但是不知爲何,此刻他心中竟沒有割捨不下的感覺。
甚至,冥冥中他竟覺得,只有她才最適合這雲夕劍。
看到她的喜悅,他的心也變更放下了幾分。
雲夕劍在他的手中,不過是母妃的遺物,是一件利器,可是雲夕卻能將雲夕劍當做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去愛,也許,這纔是它最好的歸宿罷。
飲過茶,蘇荷帶着幾個宮人進來,看到南宮辰在這裡,她微微一笑行禮道:“王爺,側妃,時辰不早了,歇息吧。”
南宮辰點點頭,跟隨着蘇荷去任由宮人洗漱。
雲夕起身坐在梳妝檯前,翠兒上前爲她卸妝梳洗。
翠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南宮辰,低聲在雲夕耳邊道:“主子,怎麼辦?”
雲夕知道翠兒在擔心什麼,那日她和南宮瑾在一起,被翠兒看了個清清楚楚,洞房花燭之夜她未曾和南宮辰圓房翠兒也是知道的。
如今她不是完璧之身,若被南宮辰發現,那肯定是難以活着走出這鐘粹宮。
“沒事。”雲夕淡淡說了一句。
其實,她自己心中也沒底。
雖然她說了自己來了月信,看南宮辰的態度似乎也容她幾天,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同睡一榻,他是否會反悔她亦不能肯定。
再者,就算這幾天她躲過了,以後又該如何?
如今寧玉懷孕,南宮辰若有任何需要,自然也會想起她。
思索間,南宮辰已經洗漱完畢,蘇荷帶着宮人退下,翠兒也躬身下去。
一時間,屋內一片沉寂。
雲夕沉默了片刻,起身朝牀邊走去,忽然,她的手腕一陣冰涼,一股力量從身後傳來,她猝不及防的便被拉着轉過身。
她的臉正對着南宮辰結實的胸膛,如此面對面的靠近,雲夕才真正意識到南宮辰的高大,高大到縱然是仰視,也不過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他的呼吸很均勻,她隱約聽的到他的心跳聲,平靜好似此刻只有他一個人一般。
他伸出手,將雲夕攬入懷中,低眉端詳着她。
雲夕目光有些躲閃,“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她別開臉,想要轉身離開,腰間的手臂卻收的更緊,迫使她緊緊貼着他的身體。
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一雙冷眸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雲夕下意識的伸手攏住自己的領口,誰料這一動作反而更引起了他的注意。
南宮辰眉頭微皺,拉開她的手,掀開她的領口,只見那雪白的脖頸上一片斑駁。
看到南宮辰的注意落在自己的脖頸上,雲夕的心驟然收緊。
看着她垂眸不語的樣子,南宮辰微微一笑,輕拂上她的鎖骨。
“王爺……”雲夕按住他的手。
南宮辰淡笑。“不知道爲什麼,本王似乎……很喜歡你身上有本王的印記。”
雲夕一怔,一股莫名的悸動從心底泛開,臉上頓時滾燙。
看到雲夕臉紅,南宮辰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他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的別開眼,收回了眸中的柔情,道:“不早了,歇息吧。”
雲夕平復着自己
悸動的心,緩步跟了上去。
躺在牀上,雲夕的心始終懸着,而南宮辰卻很平靜。
沉寂了良久,有了一絲倦意,雲夕翻過身,背對着南宮辰,輕輕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雲夕忽覺得身後一陣溫暖,霎時間,她的整個身體都被南宮辰包裹在寬廣溫暖的懷抱中,有力的手臂環着她的腰,大手敷在她的小腹上。
溫度從掌心源源不斷的散開,不過一會兒她的小腹就一片溫熱。
他早年與寧玉成婚,必然知道女子來月信最忌寒,可雲夕沒有想到的是,冷酷如他,竟也有如此體貼的一面,而且……這體貼竟然是對她。
“謝謝。”耳際,溫熱的呼吸伴隨着低沉柔和的聲音傳入耳中。
雲夕不禁輕輕一顫。
他沒有再多言,下巴輕輕抵着她的肩,沉沉睡去。
不知爲何,雲夕頓時如鯁在喉。
她知道南宮辰在感謝她什麼。
南宮瑾的歸來,再加上柳無相的失敗,他本已經走到了盡頭。
慕容峰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無法娶到慕容璃月,那麼別說與南宮瑾對抗,他根本連自立的根本也不再有,只有死路一條。
是慕容璃月這顆棋子,給了他一線希望。
是慕容璃月讓他有機會再拼死一搏。
這條路如何艱難,如何驚險,對於他來說都不算什麼。
他最怕的是,連最後決一死戰的機會都沒有。
所有的冷酷,都是僞裝。
若非僞裝,便是經歷了太多的生死,再也無法展現出最初不諳世事的溫和與笑容。
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
她也更知道,這世上最珍貴不過便是野獸的溫柔。
她不曾想過有一日,會得到他的柔情。
她也不想得到他的柔情。
因爲,這本身就一場騙局。
她不是慕容璃月,不是他的希望。
她就像那把雲夕劍,想要擁有她的人,永遠都會是第一個受傷的人。
亦會是傷的最深的人。
可是,和他一樣,她早沒有了回頭路。
不論前方等待着她的是刀山火海,亦或是萬丈深淵,她都只能一刻不停的往前走。
沒有了性命,一切都是妄談。
如今她在北夏潛伏已一月之餘,想必,東方靖很快就會聯絡她。
如花無知所說,東方靖饒她不死,將她如此緊急的派入北夏潛伏,一定是有一樁重中之重的任務要交給她來完成。
她就是東方靖手中的雲夕劍,雖然危險,卻足夠鋒利。
這樣緊急的將利劍出鞘,想來,這北夏有着對他來說舉足輕重的東西。
而對他很重要的東西,豈不是可以反過來挾制於他?
至少,可以讓她更瞭解他。
唯有知己知彼,她才能更多一分勝算。
統一之路很遙遠,目前南宮瑾和南宮辰的奪嫡之戰更是勝負不明,她首要的,是等待東方靖的指令,完成他所交予的任務,爭取時間。
只要有了時間,就有希望。
只要有了時間,不論前路多麼艱難漫長,她都可以義無反顧的走到終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