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悲涼自是眼尖，他已經看清了前方濃濃的牆柳之下，那個身着煙黃衫子的少女。他對着茱萸說道：“茱萸，是那戚小姑娘！”東方茱萸聽了，遙遙看去，依稀覺得是她，當下便加快了步子。待到了那株最大的拂柳前，果見紅豆一人，佇立在樹下，雖站着不動，可是能覺出她的慌張。
東方茱萸到了那兒，就在紅豆後頭說道：“紅豆，站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你有什麼事兒？這個時候，你該是陪着你父親，在宮裡一處坐着，審閱着奏章和文件呢！”紅豆聽了這聲音，趕忙回了頭兒，見果然是東方茱萸，便對着她的眼兒，急急說道：“茱萸姐姐，儉妃不見了！今天我在宮裡，撰寫一些公文時，就聽得宮人來報，說是拘着的儉妃，已然不見了！我命人在宮裡急急搜索，無奈竟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軒轅悲涼見了，便說道：“莫急，戚小姑娘慢說無妨！”紅豆見是和茱萸一起的黑龍國皇帝，想想，還是作揖道：“見過黑龍國皇上！”
軒轅悲涼罷手道：“休要如此，休要如此，戚小姑娘隨你茱萸姐姐這樣，叫我的名字都是可以的！”東方茱萸聽了，便在一旁看着這飛花走絮的一池萍碎，笑而不語。她心有所思，默默對着紅豆道：“紅豆，你若是以後見了他，總是這樣喚他皇上，自己心中也是覺得煩的罷！這以後……你還是……莫如就叫他一聲‘悲涼哥哥”，也是好的！”
紅豆拗不過，只得對軒轅悲涼道：“那麼，我聽茱萸姐姐的……也就好罷！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看了看軒轅悲涼，見他墨黑的眼睛，捉狹似的看着自己，臉上不禁紅了一紅。
東方茱萸轉過話題，踱步沉吟道：“自儉妃關押，我還一直沒有去見過她！當日，她是給關在這宮裡哪一處的？”紅豆說道：“她和賢妃是分開押着的！關着她的那個屋子，離原先的綺羅殿並不太遠！白天晚上都是有人把守的！這可真是蹊蹺！”
軒轅悲涼在旁默默地聽了，便對着她們說道：“依我看，這個事很簡單！多半是那些虢國舊日的宮人，念着儉妃的舊情，一時心軟，便將她偷放出宮去了！”茱萸聽了，思怔了半響，方道：“是有這麼個意思！橫豎儉妃不能自己逃出去！”紅豆聽了，不由問道：“若果真如此，姐姐可要懲罰這些宮人麼？”
東方茱萸聽了，微微一笑道：“紅豆，我當然不會！他們既然願意冒着性命的危險，將她放了出去，足見，這昔日裡，儉妃待宮裡的宮女太監倒是惡不到哪裡去！我不但不會懲罰她們，反而還會就此事重重地獎賞一番！”她對着紅豆說道：“紅豆，這件事，我命你去調查！凡事有份參與之宮人，皆有賞！”紅豆聽了，心有所動，她不禁回道：“是！”
軒轅悲涼聽了，目露欣賞之色，他對着茱萸，低聲說道：“茱萸，你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現在的我，更多的是欣賞敬佩你！”東方茱萸聽了，回首朝他明眸一笑，軒轅悲涼見了，卻不禁又是失了心智。他看着紅豆笑道：“戚小姑娘，你是你茱萸姐姐的左膀右臂，這宮裡上下，宮外四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你呢！”
紅豆對着軒轅悲涼說道：“黑龍……悲涼哥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江山社稷，籌謀帷幄，我當然不會丟我茱萸姐姐的臉！”說着，倒是朝着他微微一笑。東方茱萸見她終於艱難越過了自己的心結，心中又是感嘆，又是替她高興。
她緩緩地對着紅豆說道：“紅豆！你這樣一個大好的豆蔻年華，若是隻陷在往事感傷裡，可也是可惜了！這過去的已然過去，可是前面的路兒還要繼續走！我真覺得，若是你身邊，有一個如意郎君陪着你，方纔是遂了我的願呢！”
紅豆聽了，心中倒是感傷起來，她勉強對着茱萸道：“姐姐，你這話說的也是！每日裡我和父親在宮裡，閒來無事，他也會如你這樣，很是勸我一番！姐姐的話，我自是都記在心裡了！”言下之意，只想避過此話不提。
軒轅悲涼聽了，只是在旁微笑不語。紅豆想想又朝他道：“悲涼哥哥，你放心，陶光的事兒，我已然都放下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的命運，竟是半點強求不來的！所以你以後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軒轅悲涼聞言，心中激盪，他對着紅豆，誠摯說道：“戚小姑娘，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你的寬宏，我軒轅悲涼都一一記住，來日定當重報！”
紅豆聽了，嘆息說道：“悲涼哥哥，休要說什麼回報的，我但求心安。這冤冤相報何時了？能放下的，不如都放下！”東方茱萸聽了這話，不禁欣賞，她對着紅豆道：“紅豆，這儉妃出宮，你可將她儘快尋到！還有，這獨孤儀龍被我囚禁在雍城郊外白屋一事，你可多多散佈此消息，務必使雍城內外百姓們都知道纔好！”紅豆聽了，初時不知何意，便道：“姐姐，這是爲何？”
軒轅悲涼倒是明白了，便插口道：“茱萸，你的意思是不是，這儉妃出了宮，便是一心要去尋那獨孤儀龍？”東方茱萸聽了頷首，紅豆也是明白了，她嘆息道：“儉妃也是待皇上哥哥情深意重的！她原也不是惡人！只是容不得他心中有別的女人！是以行事跋扈囂張，再加上得了賢妃的蠱惑……所以她心中，一直將姐姐當做板中釘！不過這賢妃已然是畏罪自盡，但這儉妃……”
紅豆想了一想，還是誠摯說道：“茱萸姐姐，恕我直言，姐姐能不能再捉到了儉妃後，能放她一條生路？這素日在宮裡，她待我倒也是極好，若是見她身首異處，我這心裡也
是不忍的！但是，紅豆還是以姐姐爲重，姐姐要是不願意，我也是絕無異議！”東方茱萸聽了，倒是感慨起來，她重重對着紅豆道：“好罷！紅豆，我答應於你！我就留她一條性命！但是你也要務必答應我件事兒！”紅豆見茱萸終於同意了，心中高興，便道：“姐姐要我做什麼？”東方茱萸便笑道：“紅豆，我並不想多說什麼，我只願意你多瞧瞧身邊兒，天涯何處無芳草，說不定，這意外之喜就在你身邊！”說着這話時，她一雙水波秋眼，卻是沉沉看着一旁不語的軒轅悲涼，自是大有深意。紅豆哪裡知道她的心事，聽了，只是點頭道：“但願如姐姐所想罷！”
這廂東方茱萸和軒轅悲涼，立在牆柳下，看着紅豆轉過此處，乃至消失不見。軒轅悲涼方嘆道：“這個戚蕭小姑娘，看着倒是很有意思，這言語行事之中，竟是越來越像你了！”東方茱萸便笑道：“是麼？怎麼我之前沒有瞧出，不過被你這樣一說，倒卻是有點兒呢！”想想她又道：“怎麼，這像我難道不好麼？”
她看着軒轅悲涼，心中一動，忽地說道：“悲涼，你既然看着紅豆不錯，爲何不試着去了解她？她是那樣一個不錯的姑娘！”軒轅悲涼停了，心中覺得悲哀起來，他苦笑着嘆息道：“茱萸，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自是在你身上！不過，我從黑龍國到了虢國，這一路上，我發現我竟是越發欣賞敬佩你了！這個小姑娘固然不錯，可是天底下不錯的姑娘多了去了？難不成我都要去交往？你們漢人說的‘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就可代表我的心意！”
東方茱萸聽了，轉身卻是朝他明眸一笑，她道：“悲涼，你的心思，我當然知道！我的哥哥當初也是勸過我的！只是如今的我，早就沒了這些心思了！自是‘心如止水’！”軒轅悲涼呵呵一笑道：“茱萸，不要用這些說辭！方纔我和你去了那地牢，我從你瞧着獨孤儀龍的眼神中，可是瞧出了矛盾和不捨！你的心中，是不是仍舊沒放下他？”
東方茱萸聽了，只是說道：“悲涼，他是我的仇人！你怎會想到這些？想必是那地牢燈光昏暗，你一時眼睛看錯了罷？”軒轅悲涼聽了，便堵住她的去路，口中真誠說道：“好罷，茱萸！你若是忘不了那獨孤儀龍，心中還有他，那麼你就回到他的身邊去！你若是心中只對他存了恨，並無其他糾葛，那麼就請你轉過身來，我時刻都在你的身邊！”他看着她，眼中熠熠生輝。
東方茱萸一時怔怔地看着他，他是這樣專注，這樣誠摯，似乎只要她一回頭，她就會擁有不同的人生！可是她的心忽然劇痛起來，往事歷歷在目，揮之不去。她無法逃避，也無法忘掉。這些……苦痛的和歡喜的，失去的和得到的，似乎都已經刻進了她的生命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