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九節 頭具

“傀儡你,確定?”

李逸風臉上的表情應該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儘量控制住情緒,保持固有的平淡與冷靜。這使他看上去顯得尤爲古怪,更有種近乎詭異的變音。

能還沒有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停頓片刻,他背起雙手,從金廣利面前慢慢走過,緩步踱了幾個來回。用銳利的目光,仔細審視着對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或者應該說是那身肥膩圓滾的肉。過了幾分鐘,才站定腳步,擠出一絲極其怪異的笑,說:“我們需要很多東西。特別是對於紅色共和軍來說,物質和人口,是穩定和發展的基礎。至於金家呵呵”

說罷,李逸風轉過身,對跟隨在旁邊的一名警衛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停在遠處的越野車,說:“在車的後廂裡,有十幾個擺在一起的箱子。去幫我拿一個過來。”

這是一隻差不多三十釐米見方的金屬箱。很大,看上去也顯得足夠份量。沒有任何裝飾,只有封口位置貼着交叉的火漆。從警衛手中遞過來的時候,歪斜了一下,其中發出“骨碌碌”的沉悶滾動聲。

李逸風用力撤下火漆封皮,拎着箱蓋中央的圓形拉環,帶着似乎是凝固在臉上的詭異微笑,將敞開的箱子直接遞到金廣利面前。

箱子裡,盛着一顆人頭。

頭髮表面沾有乾枯的草屑和沙子,很髒,也很長。表面染成半黑半金的雜色,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涸血液凝固在一起的發綹早已發黑變硬,散發出嗆鼻的石灰和血腥氣味。失去身體支稱的死者頭顱斜靠在箱體側面,露出一張顏色發灰,隱隱綻露出青紫的膩白色臉龐。從金廣利站立的角度望去,可以清楚看到頭顱表面的所有面孔特徵。

死者,他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熟悉。

那是他的親妹妹————曾經無數次因爲繼承人身份勾心鬥角,自己使用過很多方法想要將其殺死,對方也動用殺手想要取得自己性命,同樣都擁有“金”這個姓氏,卻從來沒有在公開或者si下場合稱呼彼此“哥哥”、“妹妹”,算不上漂亮,卻擁有多達數百名男性面首的金滿珠。

她就躺在箱子裡,歪着腦袋,雙眼已經徹底翻白,嘴c混微張,露出帶有細弱血絲的牙齒。撒在脖頸斷口上的石灰,封住了順着血管緩慢流淌的各種體液。沒有腐肉令人噁心嘔吐的臭味,頭顱看起來也沒有腫脹變形顯然,她死亡的時間應該很短。或者,僅僅纔有幾個鐘頭。

“我的車裡,還有十六個同樣的箱子。”

李逸風單手託着金屬箱,似笑非笑地望着目瞪口呆的金廣利,平靜地說:“每一個箱子,都裝着一顆金姓家族成員的頭顱。除了你現在看到的金滿珠,還有金太陽、金月亮、金星星、金大牙所有死者都要通過基因鑑定,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當然,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爲你專門安排一個新的箱子。順便再說一句————這個世界,不會因爲缺少金家而停止轉動。“偉大領袖是指引我們奮勇向前的太陽”呵呵,這句話,其實說的不對。”

金廣利沒有回答。

領袖的後代與普通平民最大的區別,就是意識形態與眼光截然不同。雖然同樣都要接受關於忠誠之類的洗腦式教育,但是家庭因素,加上每天與自己接觸的人物和環境完全不同,對於籠罩在領袖身上的那層神秘光環,自然也會漸漸剝落,甚至成爲沒有任何差異的普通人。

金廣利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的父親當作神。無論公開或者si下場合,他不止一次用平淡口氣對其進行談論。甚至,在潛意識當中,偉大領袖僅僅只是他口中的“老雜種”、“狗東西”、“死不掉的老鬼”諸如此類的特殊稱謂,當然不可能在語氣當中攙雜絲毫的尊敬。更多的,只是對沒有任何父愛童年的發泄,以及渴望最高權力,卻僅僅只能作爲帶有“副”字形象的存在,甚至在繼承人這個座位上呆了太久的強烈怨恨。

他根本就沒有產生過,自己父親會是“太陽”之類的念頭。這實在很可笑,甚至可以說是狂妄而癡傻————金天正顯然不可能達到足以被全人類崇拜景仰的高度。但是做爲一種愚弄世人,最大限度利用那種非正常狂熱產生的凝聚力,卻是最爲有效的方法。然而,一旦表面華麗的外皮被剝落,剩下的只有與其他人沒有什麼兩樣,同樣也會腐爛發臭的軀體。

“你們你們究竟想怎麼樣?”

金廣利不再像剛剛從別墅裡被押出的時候,從嘴裡噴發出惡毒難聽的叫嚷詛咒。他的情緒變得非常低落。身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似乎被強化過的體質,已經無法抵抗直接侵入肌膚的寒冷。最後看了一眼被裝在箱子裡的金滿珠腦袋,他落寞且孤寂地搖了搖頭,簡單地發問,便身體僵直地站在那裡,默默等候着答案。

李逸風臉上仍然帶着笑。不過,其中已經沒有了最初似爲善意的柔和,而是那種陰森冰冷,還帶着濃重溼氣,從牙齒縫隙間勉強擠出聲音的詭異冷笑。

“難道你不覺得,這問題實在有些多餘嗎?”

他輕輕合攏箱蓋,彎下腰,把箱子放在腳邊。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金廣利不由得產生出難以言語的恐懼。他用力握緊拳頭,轉過身,無比絕望地看着正從旁邊被押解走過的親人,又看了看站在對面年輕的政治監察委員會主任,用野獸般的聲音哀嚎道:“真的要這樣做嗎我應該對你們還有用。我,我知道很多秘密,我可以充當你們的傀儡,我什麼都能做不要,別殺我。我,我不想死————”

李逸風的表情平淡,好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他慢慢挪動着腳,以便使自己能夠站得更舒服些。目光一直注視着遠處被押上卡車的犯人,根本就沒想要看金廣利一眼的意思。

“並不是每一個活着的人,都有其存在的價值。”

他揹着雙手,冷漠地說:“金家,已經存在了近一個世紀。按照舊時代的法律,偉大領袖早已超過法定任期。無論該做或者不該做的事情,你們都做了。權利這種東西,其實只是在某一時期的特定產物。金家已經用完了你們可以得到的份額,甚至提前享受了太多本不應該給予你們的物質和利益。得到太多,就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

不知爲什麼,金廣利忽然感覺渾身上下一陣發冷。緊接着,不自覺的顫動,從手指與足尖開始,進而瀰漫到了全身。嚴寒,還有夾雜在刺骨冷風之中的白色雪花,似乎比先前幾分鐘釋放出更加強烈的寒意。他已經真正感覺到那種只在小說和故事當中纔有,或者聽到被“活活凍死”的悲慘結局。而已經被收入金屬箱子裡,妹妹金滿珠顏色死白的頭顱,也如同被某種魔法重新激活,張開僵硬乾癟的嘴c混衝自己慘笑。

殺我我不想,不想死————”

他結結巴巴地拼命搖頭,兩條胳膊以劇烈節奏反覆搖擺。語無論次地重複着單調的哀求式字句,卻沒有人對此作出理會。

突然,他如同被注射了超大劑量激素的野馬,瘋狂掙扎着,抱緊扣住左右拇指的全鋼手鐐,沒有任何預兆,以無比迅猛的速度,從李逸風和警衛士兵中間的縫隙穿過,朝着遠處看似安全的方向拔足狂奔。

他的動作非常迅速,驟然間爆發出來的衝刺速度,甚至高達每百米三至四秒鐘。彷彿一道完全/赤/露o,以人類皮膚作爲本色的異形閃電。暫且不論是否能夠真正逃掉,但他卻不願意放棄哪怕只有絲毫,甚至無比微弱的機會。

李逸風慢慢轉過身,表情古怪地皺起眉頭,默默注視着在雪地上迅速縮小的人形黑點,輕而緩慢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擡高右手,朝旁邊幾名已經舉槍瞄準,卻仍然在等候射擊的命令的士兵擺了擺,用帶有幾分留戀,卻又無比冷靜果決的殘忍口氣低喝道:“瞄準一點兒,別讓他死得太難受。不管怎麼那畢竟是偉大領袖的兒子,紅色共和軍的將軍。”

密密麻麻的槍聲,頓時撕裂了新京城上空近乎凝固的氣氛。

數十發從不同方向射出的子鞥彈,準確命中了金廣利的身體。即便是站在將近五百多米遠的位置,也能夠隱約看到他的頭顱被當場打得爆開,整個人的身體上部被威力強大的彈頭活活炸裂,分散成粉碎的骨末血泥。就像一朵幾秒鐘前還被萼片緊緊包裹的花蕾,被某種強大力量硬生生地催發開來。感受不到盛開的鮮豔和燦爛,只有野蠻摧殘下的破裂與不完整。

踏着堅硬的石制地板,在清脆的高跟鞋敲擊聲中,身穿嶄新中將制服的方雨潔,在兩名黑衣政監軍官的陪同下,昂然走進領袖官邸的大門。隨着那張冷豔無比的面孔出現在一雙雙眼瞳中的剎那,分別站立在大門各個位置的內務部士兵不由得身體一震,立刻將本來就很挺拔的身軀挺得更加筆直了些。同時,舉起右手敬出姿勢最爲標準的軍禮,而望向那個冷漠美麗身影的目光中,也充滿了尊敬、畏懼,以及完全出於本能,絲毫不加掩飾的服從。

大廳很空曠。除了把守在各個通道出入口前的士兵,沒有任何人來回走動。昂貴的大理石地面上仍然殘留着血跡,牆壁與石柱表面沾染的肉泥早已風乾。樓道轉角的臺階,被強行拖拉下來的重物塗抹上一層帶有線狀紋理的暗紅。各種不同類型的傢俱邊角,偶爾能夠看到銅黃色的大號彈殼。整幢建築散發着血腥,以及淡淡的,瀰漫在空氣中的火藥硝煙。當然,也有一絲說不出是從哪裡發出,直接鑽進鼻孔,揮之不去的輕微屍臭。

高達十二公分的鞋跟,把身材完美的方雨潔襯托得交挪美麗。顏色與式樣厚重的軍服,襯托出她臉上完全不加掩飾的冷漠與高傲幾分鐘以後,她已經穿過走廊,來到一扇被緊密關合的藤黃色木門前。尾隨身後的兩名政監軍官也隨之加快腳步,分從左右趕上前來,搶在她的前面,抓住大門把手,分從左、右兩邊敞開。使神情冷漠的方雨潔在絲毫不減速度的情況下,直接走進房中。然而,再帶着無比恭敬和謙卑的表情,小心翼翼合攏房門,轉身,默默守衛在門軸兩側。

房間非常寬敞,擺設也非常豪華。方雨潔踩着厚而柔軟的大角羊絨毯,從房間中央走過,坐在昂貴無比的雙頭牛皮沙發上。習慣性地翹起右tui,冰冷銳利的目光,牢牢鎖定住端坐在辦公桌背後的金天正。

他很胖————身高雖然超過一米八五,體重卻足足達到非對等的兩百一十八公斤。

對於一名國家元首而言,這其實算不上什麼壞事。早在遠古時期,“肥胖”這個詞,就一直“財富”和“權力”之類的字眼掛鉤。尤其是在廢土世界,吃飽,或者身體能量有剩餘,本身就非常值得羨。對於那些擁有雙下巴肥肚腩的男人或者女人,荒野流民有着本能的崇拜與嚮往。甚至就連那些走南闖北的僱傭兵,也大多喜歡渾身肥油的胖妞。用他們的話來說————“只有奶/大屁股大的女人,才能算作是真正的女人。”

金天正擁有強烈的領袖氣質,威嚴卻不失和藹。被強化改造過的身體,使他擁有近乎永恆的生命力。頭髮雖然微凸,卻朝後梳理得整整齊齊。光滑,也很乾淨。他像往常一樣身穿青灰色中山裝,鈕釦一直扣到衣領。從方雨潔走進房間開始,近五分鐘過去了,他自始至終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默默看着沙發上的方雨潔。看似平淡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怒與悲哀,厚而風潤的嘴c混緊抿在一起,只有不斷分張開的鼻翼孔洞中間,傳來沉重劇烈的喘息。

“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

憤怒,使淤積在內心深處的狂亂,像火山一樣轟然爆發。彼此之間隔着將近五米的距離,方雨潔仍然可以清楚聽到偉大領袖在說話空隙間,狠狠咬磨牙齒的聲響。他恨怒無比地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連聲咆哮:“我知道是光耀招惹了你。就事論事,殺他一個已經足夠。爲什麼爲什麼要把其他人也牽連進去?”

方雨潔臉上一直帶着嘲諷意味的冷笑。她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非是不願,而是不屑。

“你的後代實在太多了。足足一百多個他們每一個人,都要佔有相當數量的國家資源。這本來就不公平。他們都應該死,也全部都要死————”

“不————-他們,他們只是一羣孩子————”

金天正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像刀子一樣剜刻自己心臟的冷言譏諷。他猛然從座位上站起,捏緊雙拳死死抵在桌面上,臉色漲得通紅,瞪起雙眼死死盯着方雨潔,痛苦而顫抖地連聲吼道:“我承認他們的確有對你不尊敬的地方。但他們只是一羣孩子,是孩子————”

“有很多事情,不可能永遠是按照偉大領袖的指示去做。”

方雨潔冷冷地看着他,說:“金廣利的實際年齡,已經超過八十三歲。我實在無法理解你的思維,居然把這個年齡段的人稱之爲“孩子”?”

“他們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經歷過舊時代的文明輝煌。無論思維還是心智,他們仍然停留在孩童時代。即便有野心,也只是不成熟的政治表現。你應該放過他們。即便真的要殺,也只應該針對其中真正有罪的那一個。”

金天正努力辨解着,想要從已是全輸的局面中,儘可能扳回一點點能夠用作資本的籌碼。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罪————”

方雨潔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右手,陰沉森冷地說:“你應該很清查他們都做過些什麼。複製人,是紅色共和軍從發展直至現在的基礎。他們和正常概念的人民沒有任何分別。然而,金姓家族卻從未意識到這一點。你們把所有人都當作玩具,當作能夠隨意處置的目標。我給了你們太多的機會,自始至終卻沒有一個人珍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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