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喝酒

落日的餘輝斜斜射下,在陰暗的輻射雲表面染上一層模糊的金黃。凝厚的雲層蘊積了太多水汽,偶爾有幾滴冰冷的雨水從天空墜下,不等完全掉落地面,已經被瘋狂竄行的氣壓流裹脅着卷向遠處。就在這種雜亂無序的紛爭搶奪下,微薄的日光竟然隱隱映出一圈如霧氣般虛無縹緲,只能勉強看到幾縷邊緣的彩虹。

仰着頭,站在岩石和灌木混雜的荒野上,用迷醉的目光久久注視着這點珍貴無比的彩色,劉宇晨只覺得自己心臟正隨着被蒸發的水汽一起,朝着黑沉沉輻射雲層之外那個充滿陽光的世界,慢慢飄揚,緩緩上升。

暮陽漸漸落下,地平線上的崎嶇不平的山脈輪廓已是一片漆黑,略微帶着金黃的光,從山脈背後隱隱透射出來,越來越少,越來越暗,彷彿有一隻肉眼無法看清的巨爪,把它死死卡住,獰笑着拖進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

把沉重的揹包重新扛在肩上,拎起靠在腳邊的法瑪斯(f突擊步槍,轉過身,邁出痠軟沉重的腳步,拖着長長的投影,朝着背離光明的方向,劉宇晨越走越遠。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離開二十四號生命之城。

他沒有答應約瑟芬的請求,更沒有把那支x2藥劑據爲己有的意思。然而事情發展根本出乎意料之外————就在他轉身拉開房門,正準備離開的一剎那,後腦突然被某種硬物重重一擊。在眩暈和迷亂中癱倒昏闕的一剎那,劉宇晨只看見約瑟芬那張充滿堅毅和憐憫的臉。

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生命之城東北面五十多公里一間小木屋的平板牀上。沒有人,沒有傢俱,只有一支靠在牀邊的f突擊步槍,還有一個裝有彈藥、淨水、食物,當然也少不了那枝“x2”藥劑的軍用帆布揹包。

約瑟芬經營二十四號生命之城多年,總有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脫困手段。劉宇晨只是不明白————她爲什麼不跟自己一起走?留在那座被叛軍包圍,幾乎相當於廢墟的城市裡,又能做什麼呢?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彷徨。

沒有目的。

沒有去向。

我。。。。。。究竟該做些什麼?

劉宇晨第一次覺得————對於人類而言,有限的生命,其實是上天的一種恩賜。那些在舊時代死於戰火中的人們要比自己幸福。至少,他們不需要爲明天擔憂,不需要考慮未來,也不需要承擔什麼所謂的義務和責任。

死亡,也是一種幸福啊

默默撫摸着戴在左手上,代表會長身份,表面刻有銀色柳葉刀圖案的戒指,劉宇晨似乎有些頓悟。

約瑟芬可能早就知道克里克斯等人的反叛,她早已做出安排,雖然沒有公開張示,但是這枚戒指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她把所有東西都交給了自己。

醫生聯合協會、城市、對手夢寐以求的藥劑、科技。。。。。。

“收回二十四號生命之城,救回約瑟芬————”

潛意識裡,有個被光明籠罩的聲音,正在義正詞嚴地催促自己。

“放棄吧你只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你爲她已經做得夠多,接下來,好好找個足夠繁華的城市,或者投向骷髏騎士團或者叛軍也不錯。你是一個擁有生物技術的科學家,任何一方都會對你表示出足夠的尊重和優待。放鬆心情,去過過屬於正常人的生活————”

對面,黑暗中傳來的聲音妖魅而邪氣,但是聽起來卻很舒服,令人想要放棄一切,昏昏沉睡。

我。。。。。。究竟該怎麼辦?

他躺在牀上,整整沉默了兩天。

麻木的身體已經忘記飢餓與乾渴帶來的生理反應。旁邊有水,有食物,但是劉宇晨絲毫沒有想要張嘴的。他只是默默地凝視着天花板,視線似乎穿越了屏障,落在無盡遙遠的地方。

終於,他想要離開牀,想要喝水,想要吃東西。。。。。。

遠方的路,很長,但是仍舊必須走下去。儘管腳步蹣跚,卻終究是在縮短漫長的距離。

朝着東南方一直走,這是他唯一的方向。那裡,也是隱月城的所在地。

劉宇晨已經沒有親人,沒有城市,佩在胸前那枚代表醫生聯合協會執事身份的銀色柳葉刀標誌,也落滿了灰塵。

在這個荒涼得令人絕望的廢土世界,至少,他還有一個朋友。

。。。。。。

夜,越來越深沉。

輻射雲吞沒了星辰和月亮的光,戰爭毀滅人類社會代表文明的一切設施。當然,這並不意味着世界會從此陷入永無休止的黑暗。即便是荒野,仍然能夠看到光的存在。

黑夜裡的光,代表很多不同類型的含意。

那可能是幾隻帶有劇毒,利用發光誘源捕捉食物的昆蟲;也可能是腐狼在餓得快要發瘋時,雙眼中透出的瑩綠;甚至會是還沒有完全揮發乾淨,仍然具有致命威脅的放射性核廢料。它們都在用各自不同的方法,釋放出詭異無比的光線,誘惑那些需要得到幫助的動物或者人類靠近,帶着驚恐無比的絕望神情,成爲被死神大鐮刀勾去生命的一個個獵物。

蘆葦鎮上的光,可能也具有相同的功能。但是不管怎麼樣,那畢竟是人類製造出來的光明。

望着那些用木條、鐵皮拼湊起來的圍牆,用破碎磚石在廢墟基礎上堆砌出來的狹窄房屋,劉宇晨不由得停下腳步,站在距離小鎮一百多米外的岩石旁邊,神情複雜地望着這個在地圖上只用一個小黑點標註出來的定居地。

他皺着眉,凝望着前方無止盡的黑暗,心頭那隱約的警兆始終徘徊不去。危險的感覺非常微弱,時斷時續。

生活在廢土世界,卻並意味着每一個人都擁有在這個世界生存的經驗。

劉宇晨從來沒有過單獨離開二十四號生命之城的時候。他知道流民會爲了食物相互殺人取肉,也明白荒野上的女孩十歲就已經不是/處/女,男孩在更小的時候就必須外出狩獵,但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更沒有親身體驗過那種喉嚨渴得足以着火,胃囊餓得隨時可能被酸液蝕穿的生活。

舊時代有人生下來就是乞丐或者億萬富翁,現在也不例外。

不過,他同樣也很清楚夜晚的荒野有多少危險。沒有光,沒有火,遊蕩尋食的腐狼和變異巨鼠,會把每一個在黑暗中熟睡的流浪者撕成碎片。

儘管是個陌生的小鎮,這裡也許還可能存在反叛者安插的巡邏哨兵,可是劉宇晨別無選擇。

他只能,也必須在這裡過夜。

。。。。。。

蘆葦鎮沒有守衛,只有兩條土路縱貫交叉的街道上也看不到人影。一間外觀相對還算乾淨的小石屋裡,透出可以明顯感覺到暖意的光,橫掛在門頭的圓形木牌上,用刀子歪歪扭扭刻出一隻勉強能夠看出基本形狀的高腳杯,下面有三個醒目的英文字母————“puB”。

酒吧面積不大,充其量不超過五十平米。劉宇晨推開“吱嘎”作響的木門,走進店裡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從不同方向匯聚過來,久久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們感興趣或許並不是這個陌生的外來者,而是背在肩膀上厚厚的帆布包,還有那枝威力巨大的f突擊步槍。

每一張桌子旁邊都坐着人。遲疑片刻,他走到靠近窗戶的一張舊木桌前坐下,把揹包和步槍靠在腳邊伸手可及的地方,放好。

對面,一個長相兇狠,胳膊上密佈着黑色體毛的大漢死死盯着他。沒有說話,只是示威性地輪起餐刀,狠狠切割着盤子裡一塊半生不熟的烤巨鼠肉,再用叉子把切好的肉塊送進嘴裡用力咀嚼。血水和調料混合成的液體。從白森森的牙齒縫隙中被擠壓出來,順着嘴角流出口腔,一直滴淌到桌面上。

一個身材肥胖,穿着滿是油污,只能從款式上勉強能夠看出那是一件白色圍裙的女招待,扭動着尺度驚人的肥大臀部走了過來,低下頭,湊近劉宇晨的耳朵,用明顯已經半醉,卻充滿和誘惑的口氣說:“嘿嘿嘿嘿漂亮的小夥子,你想要點兒什麼?”

從外貌判斷,這個女人的實際年齡至少超過四十歲。如果她的體形能夠在現有基礎上減瘦三分之二,那麼倒也算得上清秀。遺憾的是,太多的脂肪佔領了原本屬於面部五官的位置,把眼睛擠得完全眯成一條縫,腮幫與鼻翼中間已經產生了可怕的凹隙,至於嘴脣。。。。。。紅色脣膏實在塗抹太多、太厚,開口說話的時候很難讓人將其與“嘴脣”這兩個字聯繫起來,總會下意識想起油光滑亮的新鮮香腸。

如果一定要從她身上找出某種優點,那就是胸很大,屁股也大。乍看上去,彷彿四個成雙對排列,被衣服遮蓋住的籃球。

“請給我一杯白蘭地。”

劉宇晨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從口袋裡摸出幾張骷髏騎士團發行的鈔票。他不想喝酒,但他也明白————在所有定居點裡,酒吧和旅館其實都是具有相同意義的設施。不花點錢買上一杯酒,自己恐怕根本不可能得到需要的房間的乾淨牀鋪。

“僅僅只是白蘭地嗎?”

肥胖的女招待順手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把整個胸部重重擺在桌面上,使勁兒扭動肩膀,讓寬鬆的罩衫幾乎滑到手肘,帶着臉上甜膩得令人噁心的笑,說:“除了酒,你應該再來點兒別的什麼。。。。。。比如,我怎麼樣?哈哈哈哈”

一股汗餿與口臭的混合氣味撲面襲來,嗆得劉宇晨差一點兒活活窒息。他本來恬淡寧定的臉上頓時陣紅陣白,側過臉,感覺燻人的味道稍微淡了部分,這才強笑着搖了搖頭,說:“謝謝。。。。。。嗯那個,有空房間嗎?我大概得在這裡過夜了。”

“房間?當然有。如果你能讓我滿意,我可以讓你在這裡一直住下去。免費————”

女招待臉上擠出一個自認爲充滿魅力的微笑,伸手接過鈔票,又迫不及待順便摸了摸劉宇晨細長白淨的手指,嘟起嘴,衝他來了個/性/感/十足的飛吻。

“夠了芭芭拉,現在離開那個年輕人。他可承受不住你那可怕的體重。如果真的覺得逼/騷/發癢,我這裡還有兩個洗乾淨的空啤酒瓶子————”

一個頭頂微禿,臉上有着酒精過度的病態紅色的中年男人,從吧檯後面站起身子,口氣嚴厲地喝住近乎/發/情/狀態的女招待,同時把一杯剛剛倒出的白蘭地裝進盤子,用手托起,慢慢走出櫃檯。

酒吧裡頓時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口哨聲和噓聲不斷響起。一個身材幹瘦,已顯醉態的酒客踉蹌着腳步,跌跌撞撞地走到芭芭拉旁邊,正要涎笑着伸手在她幾乎鼓出衣服的胸口摸上一把,卻被肉山一樣的女招待狠狠推開,倒退着摔倒在地。

“媽勒個逼,就憑你那根連毛都沒長齊的瘦牙籤,也想來碰老孃的身子?信不信得老孃把你活活榨成人幹?”

怒目圓睜的芭芭拉咳了幾聲,把一口濃痰用力啐在瘦男人臉上,高高擼起衣袖,露出兩條比火腿還要粗壯的胳膊,從旁邊抓過一把椅子高高輪起,暴怒無比地狠狠亂砸。

“嘭————”

椅子與身體接觸瞬間,同時爆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劇烈的疼痛使瘦男人被酒精麻醉的大腦立刻清醒大半。他一邊驚恐地嚎叫,一邊捂住痛處忙不迭奪路狂奔,沒留神一頭撞翻了劉宇晨面前的桌子,把擺放在上面的所有東西“稀利嘩啦”全部打落在地。

“你,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坐在對面的彪形大漢暴跳如雷地站起,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動,身上的肌肉則如同藏滿了蟲子一樣快速蠕動。他一把抓住瘦男人的衣領,把整個人高高從地上拎起,咆哮着輪圓銅錘般的拳頭,朝着對方腹部狠很撞擊。

瘦男人的臉色一片青白,他眼睛鼓得幾乎凸出眶外,強烈的外力作用使胃部一片翻騰。突然,他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叫,緊接着,綣曲的身體一陣亂顫,從大張的嘴裡嘔出一團顏色黏黃,散發出腥濃惡臭的/穢/物。

有酒、有尚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殘渣、還有胃酸,以及許多相互糾纏交粘,形狀和顏色莫名其妙的糊狀物。。。。。。

見狀,劉宇晨連忙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閃開,等他想起擺在腳下揹包的時候已經太晚————瘦男人嘴裡嘔出的污物早已噴濺得到處都是,突擊步槍和揹包上到處都流淌着半凝固狀態的黏液。

噁心,劇臭。

“把這個醉鬼扔到外面去,讓他好好涼快涼快————”

從吧檯後面走過來的中年男人緊皺着眉頭,一手掩住鼻子滿面厭惡地搖了搖頭,旋即,他轉過身,朝站在牆邊的劉宇晨招了招手,頗爲抱歉地說:“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這種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年輕人,坐到這邊來吧這杯酒,算我請你的————”

劉宇晨遲疑地看了看半死不活拼命掙扎的醉鬼,又看了看被嘔物覆蓋的揹包和槍,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

“芭芭拉,把這個小夥子的東西拿到後面去沖洗一下。順便幫他安排個乾淨點兒的房間————”

中年男子的身份顯然是酒吧的老闆,他把托盤放在旁邊另外一張桌子上,微笑着衝劉宇晨捏了個響指:“坐過來吧喝完這杯酒,再吃點東西,我保證你會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不等劉宇晨說話,芭芭拉已經抓起揹包肩帶,帶着臉上無比厭惡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拎着突擊步槍沒有沾染污物的槍管,嘴裡罵罵咧咧地嘟囔着,連拖帶拉把所有東西收進酒吧內間。

長途跋涉給身體帶來的疲憊,連日堅守城市的思維緊繃,長時間思考卻沒有及時補充營養,加上突如其來的意外,還有從未在荒野上的生存經驗。。。。。。所有的事情加的一起,劉宇晨只覺得大腦一片麻木,機械地伸出腳,走到酒吧老闆安排的新桌子旁邊,在對方殷切的招呼下,本能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酒,並沒有他曾經喝過同類飲料應有的火辣燃燒感。味道很淡,舌頭可以品嚐出酒精的成份,更多的,則是水。

荒野上的人連飯都吃不飽,自然不可能擁有什麼好酒。雖說能夠從廢墟里弄到一些品質絕佳的陳釀,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好的運氣,甚至足夠維持酒吧日常消耗。

劉宇晨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卻說不出來,也察覺不到。

他只覺得腦子裡很亂,就像有無數莫名其妙的符號和畫面飛快跳閃,正在嘶吼、咆哮着,瘋狂奪取着意識空間裡最後的清醒。

第三百八六節 暗諜第二百一三節 城主第四百五五節 困局第三百二四節 攤牌第430節 勢力第二百四四節 斗酒第150節 絕地第四百五八節 居城第一百七七節 孩子第三百八二節 團長第307節 夤夜第二百二三節 消息第四百六七節 幽靈第二百三三節 糾結第415節 貞婦第三百三四節 統計第一百九四節 守衛第312節 光者第三百九八節 發跡第98節 殺手第27節 恐怖第45節 新城第四百六四節 懼意第一百五七節 哨所第62節 破局第408節 邊緣第一百八六節 戰因一第三百六四節 舊識第四百三一節 暗子第三百八九節 反應第270節 態勢第二百四七節 噩憶第120節 改變第一百六一節 殘屍第405節 子嗣第210節 脫罪第13節 交通第二百三二節 破計第一百六七節 爭屍第87節 遺骨第312節 光者第208節 海灣第59節 往事第27節 恐怖第220節 蔑視第23節 外交第四百三五節 欲謀第二百一八節 情殤第34節 廣場第29節 理論第380節 標準第二百五八節 利誘第一百三八節 法典第140節 綠帽第404節 新生第57節 融合第90節 發展第三百二七節 遲疑第二百二三節 消息第四百六四節 懼意第一百九五節 起義第四百六七節 幽靈第一百五九節 好人第一百五一節 鋼城第104節 對策第一百九三節 援助第一百一五節 構思第一百六六節 憂鬱第二百五二節 承諾第一百八七節 戰因二第三百六八節 破例第24節 難民第203節 量化第二百八八節 異人第315節 異戀第71節 回家第二百四四節 斗酒第二百二三節 消息第106節 父子第一百七六節 依附第414節 異生第一百三二節 訛詐第203節 量化第三百八九節 反應第三百三八節 殘酷第三百三三節 戧局第二百二一節 國人第一百六一節 殘屍第380節 標準第二百四四節 斗酒第250節 愛慕第3節 軍議第三百九二節 離計第二百五二節 承諾第411節 秘錄第103節 雙生第一百三七節 會長第96節 附庸第209節 稅官第7節 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