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詞對着陽光眯着眼睛,眼見馬背上上的男子騎着馬距離榮府越來越近,後面跟着一長溜的迎親隊伍。
他平素裡面都喜歡穿白色和玄色的衣服,今日穿了一身發紅的喜袍。喜慶的顏色將對方身上的冰冷氣息沖淡了許多,暖融融的陽光從男人的背後照耀過來,不知不覺,將她方纔身上的冷意都沖淡了許多。
耳邊奏響的喜樂之聲讓她無法多想,容詞伸出手,將手掌放在喜婆伸出來的手背上面,而後一步一步地邁向了花轎。
端君陌的腿腳不方便,她無法享受對方親自下來相迎的結果,便自己識趣的走到了花轎門口,然後擡起腳往花轎上面坐了進去。
“起轎!”喜娘尖利又興奮的聲音在花轎外面想起,隨着她的聲音一響起來,榮府和六皇子身後的迎親隊伍都都吹鑼打鼓了起來。
花轎外面,馬背上,端君陌在一片喜樂之聲中勒住繮繩回頭去看身後的花轎。
男子清幽的眸子半垂着,臉上的表情莫測,而後忽然回過頭來淡淡的衝着走在自己馬的旁邊的褚恆道:“走吧。”
“主子,”褚恆的語氣有點兒擔心,目光擔憂的看了端君陌垂落在兩側的腳。一般騎馬都會將腳放進馬鞍中,可是端君陌的腳早就在十年前就沒有了知覺,根本放不進馬鞍之中,稍微不注意整個就脫出來了。“主子可還吃得消?”
今日,端君陌拒絕了他要代替自家主子前來榮府迎親的提議,自己從病牀上面爬了起來,吃力的將喜服給穿好,然後不顧自己的苦苦哀求和搖搖欲墜的身體,強行讓褚恆將他弄上了馬。
這也正是因爲這一番折騰,所以才耽誤了前來榮府迎親的吉時,讓衆人看了笑話。
“我沒事。”儘管褚恆有許多的擔心,可是端君陌仍然固執的搖了搖頭。這是他和容詞的大婚之日,如今連親自來接自己的女人過門都做不到,那他還怎麼當一個夫君,一個丈夫。
面具下面的男子表情莫測,可是他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勒住馬兒的繮繩,端君陌聲音中有了一絲暖意:“走吧。”
在褚恆的提心吊膽之下,和一路上的喜樂伴隨這下,迎親隊伍終於熱熱鬧鬧的到了六皇子府。
方纔迎親隊伍遲遲沒有到場,延誤了吉時的事情已經被人拋到了一邊,現在衆人都驚訝着六皇子的腿不是早就斷了嗎?爲什麼此刻還能夠親自來迎親?
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一路上跟着迎親隊伍來到了六皇子府的門外,直到見到了六皇子身邊的黑衣侍衛將自家主子從馬上抱了下來,而後將他給放在早就準備好的輪椅之上,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六皇子強撐着去迎親的。
不是說六皇子冷清冷意,自從腿摔斷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讓哪個女子接近過自己的身邊嗎?
就連早先太后的幾次賜婚,他都給拒絕了。
這次竟然高高興興的跑到榮府去迎娶新娘子,難道說,六皇子真的對榮二小姐情根深種?
不管衆人如何疑惑,端君陌卻是已經自己推着輪椅來到了花
轎的外面。
他看着花轎門上垂下來的簾幕,將裡面的人擋住得嚴嚴實實。
他擡了擡手,周圍的喜樂立馬停了下來。
“榮鴉,”他輕聲開口,眉眼之中竟然浮現了一絲愧疚,道:“抱歉,雖然已經到了榮府的門口,可是還是不能爲你親自踢喜轎。”
他的雙腿沒有知覺,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限,若是還要再自己伸出腿腳去踢喜轎,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清朗的聲音從花轎的外面傳來,卻在容詞的心中驚起了不少的漣漪。
明明幾日之前,他對自己還是一副冷清冷意的樣子,可是今日怎麼又變得這麼深情厚意了?
難道說是因爲圍觀的百姓太多,所以給自己面子,做戲給別人看嗎?
容詞嗤笑了一聲,將心底裡面的不自在強行給壓了下去。
聽了對方的話,她二話都沒有說,自己將喜帕微微撩起來一個角,而後對準花轎門口一踢,自己從花轎上面直接走了下來。
出來花轎,外面的光線自然就亮了起來。
她看了端君陌一眼,強行移開自己的視線,而後淡淡的道:“六皇子前面帶路吧。”
見對方竟然還叫自己的稱謂,端君陌愣了一下,隨後失笑的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既然還沒有成親,自己自然也算不得是什麼夫君。
見對方並沒有過來推自己的輪椅的意思,端君陌淡淡的喚了一聲褚恆。
褚恆會意,立馬就上前去扶住端君陌的輪椅,而後先行一步向着王府裡面走去。
因爲端君陌每日都要乘坐輪椅的緣故,六皇子府的門口早就不是純粹的臺階了,而是一長溜下來的斜坡平地。
容詞踩着六公分的花盆底,走在端君陌的身邊,雖然不至於搖搖欲墜,但是還是顯得有些吃力。
就在她伸出手,想要讓青衫來攙扶自己一把的時候,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心微涼,手掌卻很寬大安心,這是端君陌的手,莫名的有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
容詞藉助着那隻手的力量穩穩的走進了六皇子府中。
門外本來還在看熱鬧的羣衆這下子視線只能夠被擋在了外面。
雖然是成親,但是比起太子府裡面,皇帝和皇后的親自到場,百官上門恭賀,六皇子府顯然要冷清許多。
容詞蓋着紅蓋頭專心的走着路,聽見端君陌微涼的聲音從蓋頭的外面傳進來,似乎是在解釋一般:“ 我不喜歡太熱鬧,想必你喜歡清靜,所以就沒有叫太多的人。”
“再者,”他的聲音微微低沉了一下,而後道:“我的母妃早就已經去世了,也沒有什麼親人,有些冷清,抱歉了。”
六皇子竟然對着一個女人道歉!
皇子府中圍在兩邊一字排開的下人,一個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恨不得看看那未來的六皇妃到底生的一個什麼樣子。,能夠讓心高氣傲,一向清冷到就連皇上都不放在心中的六皇子道歉。
不止是他們,就連當事人的容詞面對對方忽然而來的柔情,也有點不自在。
她淡淡的“恩”了一聲,倒也沒有說什麼。
進了府之後,被端君陌握着的那隻手,他一直沒有放開過,直到進了大堂之中,兩個人都牽着紅綢,端君陌這才放開了她的手。
手中的柔軟消失,他的心底裡面竟然浮起了一絲戀戀不捨。
皇太后身邊的嬤嬤喜滋滋的道:“今天六皇子大婚,可惜太后身子不適,不能夠親自出宮。太后讓老奴恭喜六皇子,恭喜皇子妃,希望六皇子和皇子妃恩恩愛愛,早日爲皇家開枝散葉,誕下皇子孫。”
說着,將身後太后親自賞賜的酒給遞了過去。
端君陌接過杯子的手頓了一下,在聽見開枝散葉四個字的時候,面上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身邊一臉沉靜的女子,估計還不知道,今晚嬤嬤會待在六皇子府裡面不走。
直到明日拿到了落紅帕,纔會回宮交差的。
他輕輕一笑,也 沒有說什麼,聲音依舊含着幾分喜悅:“嬤嬤,替我多謝謝皇祖母。”
說完,將手中的酒遞給了紅蓋頭下面的容詞,而後自己接了另外一杯。,
兩人舉着手喝完了交杯酒,而後互相拜了堂。
今日來的賓客不多,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喜婆高聲喊“夫妻對拜”的聲音在大堂裡面迴響了好幾遍,震得容詞整個人都有點暈乎乎的。
於是,她也就這麼暈乎乎的喝下了酒,而後和端君陌拜了堂,直到被一羣人簇擁着走進了新房之後,她才反應過來。
自己竟然已經成親了。
她有些愣愣的坐在新房的牀榻上面,隔着紅色的蓋頭,看着端君陌推着自己的輪椅然後緩緩的到了她的面前。
心臟,不知道怎麼的就跳了一下。
容詞忽然有點臉紅。
就在這時,端君陌已經伸手拿起放在旁邊的喜秤,而後將對方的紅蓋頭給挑開了一個角。
房內點着紅色的蠟燭,外面的天色還沒有完全昏暗下來,可是她卻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會有一種困了的感覺。
難道是因爲喝了酒,還是因爲這眼前的氣氛實在是有點醉人了?
眼見自己的紅蓋頭被一點點的挑開,而後端君陌那張戴着面具的臉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新房裡面的一切都是紅色的,只有端君陌臉上那一塊麪具是銀色,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不過,嫁給六皇子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以後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對方的秘密自己知道的越少就越好。
容詞什麼都沒有說,被挑開了紅蓋頭之後,便安靜的坐在了那裡。
一片沉默的寂靜之中,端君陌卻彷彿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曾經落在了自己的面具上面。
眼中流露出一絲掙扎,他釋然的道:“既然你我已經是夫妻了,那麼以後我們之間就沒有秘密了,以後我不會有事情隱瞞你,包括這張面具,所以這面具我也可以摘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