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可能最近做的壞事有些多,九月在房裡忍不住忽然打了個噴嚏。
這時已經恢復了許多的稱心端着水盆進來,聽見九月那一聲噴嚏,忙走了過來:“四小姐,這是怎麼了?着涼了麼?”
九月搖了搖頭,稱心卻已走了過來,伸手在她手上撫了撫:“手這麼涼,您昨夜睡時沒有蓋被子麼?”
九月以爲是有人在背後罵她,沒想到是着涼的事,再又看了看稱心,想到自己昨夜一個人在水榭的房頂上吹了幾乎一夜的風,自己的聲音也比平時裡更加悶啞了些,想必還真是着涼了。
一想到這裡,她驟然“阿嚏——”的又重重打了個噴嚏。
稱心忙放下水盆,扶着九月到了牀邊坐下,先是摸了摸她的頭,再又抓着她的手:“要不要叫郎中啊?”
“不用不用,只是着了些涼,沒那麼嚴重,我多喝些熱水就好了,我自己也會開方子,可用不着這府裡的郎中來害我。”
現如今水榭中的幾個丫頭都很是齊心,對九月現在這些異樣的舉動和性子也都不再多問,相府中的事情她們大都也知道一些,當然明白九月這話是什麼意思。
稱心便笑笑:“那四小姐,你開個方子,奴婢去爲您抓些藥來。”
九月還是擺了擺手,擡起手揉了揉鼻子:“也不是什麼重感冒……呃,我是說太重的風寒,只是着了一點點涼,不至於吃藥,人總吃藥抵抗力就下降了,我若是覺得重了自己就會找藥來吃,你不用管我。”
“好吧,那……四小姐,奴婢將水放在這裡,六小姐還沒有醒呢,奴婢去六小姐房裡伺候。”
“去吧,對了,如意好些了沒有?”
“好了,她也已經好多了,已經可以和奴婢一樣做些簡單的活兒了。”
“那就好,你們兩個好好養身體,這些事情不着急,我和綰綰有手有腳,基本都能自己拾掇的整整齊齊的,我娘身子雖不好,但畢竟有李嬤嬤和沉塘在,你們注意着些,別再傷着自己。”九月溫聲道。
稱心笑了起來:“好,奴婢知道了,四小姐您就別再總是用這種對不起我們的眼神來看我們,奴婢們爲四小姐做事,哪怕真的是送了命,也是應該的。”
越聽心裡越不舒服,還是有些發酸,要說九月平日裡對其他事情怎樣都隨便,對身邊之人的感情上卻往往總是矯情了些,於是九月乾脆不再說,擡起手揮了揮示意她出去。
明日便是太后壽宴,也不知世子究竟會不會真的來接她。
不過既然已經只剩一日了,哪怕這丞相府中有着千萬阻攔萬般不願她進宮插上一腳的慕清蓮和蘇昇平,她這個不被人看好的“灰姑娘”也要親手爲自己準備一套漂亮的衣着和水晶鞋了。
不過水晶鞋自然是沒有,漂亮的繡花底鞋她倒是有的。
一日即過,陳嬤嬤的事件並未平息,天色剛一黑下來,九月難得的扶着赫連錦枝走出水榭,母女兩人靜看着這水榭周圍的風景,九月輕聲說:“綰綰是否跟您說過,她自小與我都不能隨意採摘這丞相府中的一花一草,止不定哪一次不小心就誤摘到了大夫人和二小姐專用的花,就會惹來陳嬤嬤的一頓痛打或者是關進柴房裡被罰跪一整夜。”
赫連錦枝的腳步一頓,轉眼看向九月。
九月亦是不動聲色的擡眼,迎上赫連錦枝的視線:“娘,經過這些時日,你的身體已經恢復了許多,若是能按我的方子和分配好的藥量這樣堅持下去,也就過個一年半載,你就可以恢復健康了。”
“十四年我都等了,又何怕等這一年半載?”赫連錦枝轉開眼,看着滿園因爲深秋而逐漸枯敗的花草:“月兒,娘不急。”
“您是不急。”九月忽然放輕了聲音,用着只有赫連錦枝一個人能聽得清的聲音道:“可是娘,我不喜歡丞相府,不會一直陪着您走下去,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也許,連一句道別都不會有。”
赫連錦枝的神色略略一滯,看了看九月,似是早已知道這孩子留不住,可真正聽見這樣說來,卻也有幾分驚訝的。
“是啊,這樣一個丞相府,在別人的眼中,這裡像個迷一樣,是個很大的地方。可對於月兒你來說,這區區一個丞相府,卻是太小太小了……”
赫連錦枝的感慨聲很輕,母女二人的腳步在這時忽然停住。
只見蘇衿之站在水榭院側的石牆門外,身後跟着月袖和添香兩個丫鬟,而蘇衿之似是正站在那漸漸枯萎落敗的花草前低頭沉思。
“娘,你先回去。”九月忽然說。
赫連錦枝沒有多說什麼,她自然知道九月的心性,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注意一些,須臾便轉身走了。
“二小姐,您真的打算來這裡見四小姐嗎?自從四小姐和二夫人住進水榭裡後,真的是連鼻孔都長到天上去了,別說是其他人,就連丞相爺都沒能進去過……”添香小聲的說。
蘇衿之望着眼前的花草,輕嘆:“陳嬤嬤的事情還未解決,如若這件事情最後將真相一直延伸到了水榭這裡,屆時我們不僅是損失了一個陳嬤嬤,還會被冠上與修真觀的道士連手暗害蘇九月的罪名,最重要的是……”
蘇衿之忽然停頓了一下,沒有說。
“最重要的是,那修真觀的道士與平王有關,我們的爹爹卻是站在太子這邊的,若將此事聲張出去,大夫人和她的孃家都會被牽連,從此你們母女在丞相府中的地位會徹底不保。”
不遠處,驟然傳來九月的聲音。
蘇衿之臉色一僵,猛地轉過眼看向那不知何時竟然走出水榭青湖的九月,甚至,她竟然走路時一點聲音都沒有。
迎上蘇衿之那似是驚着了的眼神,九月微微挑起秀麗的遠山眉:“二姐好雅興,這深秋時的花草已經醜成了這個樣子,竟然還有閒心邊走邊欣賞。”
蘇衿之盯着九月眼中那絲似是而非的笑意,終於發現這個蘇九月如今的變化,已不再是與她們針鋒相對找不痛快這麼簡單。
而是,危險。一步一步算計到今日,從一開始就已暗藏的危險,沒有即刻的鋒芒畢露,卻是始終在推動着一切向着未知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