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承封走上前來,到了馬車前恭敬的說:“屬下已經檢查過這幾個人,身上並沒有攜帶任何行刺的東西,棺材裡也的確是一具年輕的女屍。”
承封並沒有說太多,但依照他在樓晏面前算是心腹來看,該是對於洛昌城城主與太后的關係也很瞭解,所以纔會讓這些百姓靠近過來。
樓晏沒有答話,而是慢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顯然是已經打算慢慢的聽故事了,九月一見他這態度,便也乾脆坐了過去,搶來了那杯他剛倒來的茶直接就喝了一口。
樓晏真的是早就對她的脾氣習以爲常了,也沒當回事,很是耐心的繼續又倒了一杯。
放下紫砂茶壺時,外邊傳來承封嚴肅的聲音:“你們幾個,訴冤時吐字清晰些,過程也說的詳細些,將整件事情交代清楚,如果我們王爺真的會大發善心的幫你們,我們自然會幫,但如果你們不把事情說清楚,我們王爺也沒有這些時間陪你們這些在這裡消磨時間。”
“是是是,小的說清楚!”其中一個臉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忙向着馬車的方向磕頭:“王爺……晟王殿下……小的……草民們是依水村的村民,家裡姓胡,以種糧食爲生,我們村裡人也都是窮人,無權無勢也沒有錢,今年我們洛昌城的花燈會上,草民帶着自家的小女胡水兒去街上賣花燈,因爲草民的女兒胡水兒自小有一雙巧手,做出的花燈很是漂亮,所以那天生意很好,結果後來被路過的城主看見了,城主看上了草民的女兒,當晚就要強搶民女,但礙於街上人太多,最終也沒能搶成……”
“後、後來草民的女兒胡水兒就整日在家中跟隨她母親學女紅,已有一個多月沒有出門了,不知道究竟是誰透露了草民女兒的消息和蹤跡,十幾天前,城主忽然派人上門來將水兒搶走了!”那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紅起了眼睛:“草民企求不成,不願將我那年僅十六歲的女兒嫁給人家做小,可是城主向來專權霸道,又是這洛昌城的城主,這裡靠近漠北,天高皇帝遠的,我們百姓都奈何不了他,連衙門也不願意管這事,草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一直想辦法救水兒出來,可誰知道當我們終於湊了些錢打通了人脈去城主府裡查探我那女兒的消息時,卻發現我的女兒已經在城主府中斷氣一天一夜了!”
“王爺殿下……”那中年男人哭着說:“我那可憐的女兒十幾天前還好好的活着,被搶去城主府的時候我發過誓一定會將她救出來,一定會讓她回家,因爲我那女兒已經死了,城主府的人似乎也就不再那麼嚴禁的管着她,我們找來的人偷偷的將她的屍體運出了城主府,昨天被送回來的時候草民的妻子看見我們的孩子身上有很多淤傷,臉上,身上,全都是傷!我們本來活生生的女兒就這樣莫名奇妙的變成了屍體!好在現在天氣寒冷,我們將女兒的屍體放在家中找郎中來查,可是城中的郎中沒有一個人敢業我家的,一定是城主府下了令,他們心虛,知道我們將女兒的屍體帶了回來,怕查出我們女兒的死因!所以才禁止郎中來我們村裡!王爺!殿下!草民的女兒死的冤枉!可是她已經斷氣超過三天了,再不下葬就耽誤她投胎轉世,草民心疼自己的女兒,卻又不甘心這事情就這麼算了,所以今天把水兒下葬前想在這裡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路過的官爺爲草民一家主持公道啊!”
“碰運氣?”九月坐在馬車裡,一邊喝着由樓晏親手倒來的查熱茶一邊略有所孤疑的擡起眼看向樓晏。
樓晏仍舊不動聲色,手中的杯蓋在茶杯上發出輕輕的聲響:“聽下去。”
九月雖然覺得那個胡姓的男的用碰運氣這樣的詞來講有些奇怪,但其他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漏洞,便沒有再多說。
畢竟晟王大軍這一路向北,總會遇見一些不尋常的殺機,不代表他們離開了皇都就安全了,無論是平王還是太子又或是那神秘的安王府,都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九月本來就重的防心在此事更是加重了許多。
“你說的這些事情,衙門不管?”承封在外面問。
那中年男人哽咽着說:“要是衙門管的話,草民也不會走投無路到帶着全家老少二十餘口擡着棺材跪在這裡等着官老爺們路過了,我們依水村在洛昌城的邊郊外,雖然也一樣以耕地爲生,但這地方太窮,平日裡見不到幾個當管的,在洛昌城裡本來最大的是縣衙門,可是城主是太后一脈的親戚,這權力自然就最大,縣衙門根本管不了!”
九月坐在車裡,放下茶杯,輕聲說:“人死三天,昨天剛將屍體帶回來,今天就在這裡想要找人告狀,這一家人如果不是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該是個急脾氣,不服那個何城主的權勢。”
“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怎麼做?”樓晏看着她。
九月一頓:“自然是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了。”
“怎麼報?”
“……”九月想了一下,自己雖然想要報仇的方式有很多種,但如果那個城主是何姓的話,關聯的事情也多了,也就複雜了,就像當初她在丞相府裡那樣。
有些事情不是隻憑快意恩仇的殺戮就能解決的,凡是要靠腦子。
而這些百姓鬥不過權勢滔天的人,也就只能求一個權勢滔天的人去幫他們,而不是莽撞的去硬拼或者是想去殺了那個何城主。
螳臂當車終究也只是傻子的行爲。
顯然,這幾個村民都是聰明人,他們想找到一個權利能蓋得過何城主的人爲他們做主,而顯然,若不是他們運氣真的好的話,那就是反而是可怕了。
晟王大軍一路行軍回北,多年來回路過洛昌不止不只一次,如今宮中內亂,他回北的路上遇見太后何家一脈的亂子,管是不管?
管的話就是明擺着在與太后做對,不管的話也是明擺着在向着太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而是在與太子府做對。
這些百姓如果真的只是單純的訴冤情還好,若是哪位背後的主子設計了這麼一出來試探樓晏的,那樓晏這一路向北的路線怕只會越來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