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忽然又喝了一口酒,這一口一直仰着頭喝下了許多,放下手時,覺得眼前有些晃悠,可是飄飄然的感覺很舒服。
“可是樓晏。”她忽然盯着眼前的火堆,卻是叫着身旁之人的名字:“真的無論什麼事,你都可以至身事外麼?”
樓晏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酒,仍舊不說話。
九月很是氣悶,但是想想他也該是沒有什麼要對自己說的,卻忽然聽見他道:“人生之中,非我控所之事不在少數,你是指哪一方面?”
九月忽然嘻嘻一笑,舉着酒壺和他碰了杯,又擡手抹了一把鼻子大咧咧的說:“比如你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沒娶個媳婦給你暖被窩,不覺得寂寞嗎?”
樓晏當即微挑起好看的眉宇,轉眸看她。
“我開玩笑的。”九月嘿笑着轉開頭,擡眼望着那仍舊在紛紛落下的雪花:“你愛娶誰就娶誰,和我沒關係,愛和誰是青梅竹馬就繼續做你們的青梅竹馬,也和我沒關係,我就是隨口問問,畢竟那天我看太后對你似乎是有逼婚的意思,所以我也就隨……”
“阿九。”
他忽然輕聲打斷了她。
九月知道自己興許是喝醉了,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自從離樓晏回漠北的日子越來越近,她的心情也跟着越來越糟糕,現下應該是真的醉了,所以纔會忽然覺得這夜色特別悽美,忽然嬌情了起來,好像跟樓晏說說自己的心裡話,說說自己真正的來歷。
可是樓晏這樣的人,她能輕易交代出自己的來歷麼?
他會不會將她當成一個異類叫人抓走?
會不會覺得她腦子有問題?
又或者……
無論她的來歷是什麼,他都根本就不關心,不在乎。
九月無聲吸了一口氣,直接將酒壺中剩下的酒飲盡,起身就要再去要一壺來,卻是剛要起身,手腕便忽然被握住。
她一頓,沒有回頭,直接正要甩開他的手,堅持要去再拿一壺,結果那隻手忽然將她握緊,拉住了她。
“酒喝多了傷身,讓你喝下這些已算是縱容了。”
聽見樓晏的話,九月卻是看都沒有看他,只是忽然固執的擡起手去推他的手:“你別管我,我也就是今天喝,過了今天以後咱們也就徹底的分道揚鑣了,樓晏你這個人就是太會裝,裝淡定裝深沉,有什麼話不能說出來的,一定要所有事情都爲你所掌控是不是?就連我喝酒都必須要在你能接受的範圍呢,多喝一壺都不允許?你憑什麼?”
憑這麼把一切都藏在心裡,憑什麼這麼無情無義。
憑什麼我九月對你滿腔熱血,你特麼的就跟老孃玩忽冷忽熱。
憑什麼我跟你來一次傷離別你還限制我喝酒!
說着,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就直接從石塊上跳了下去,但這會兒已經有些醉了,剛跳下去就只覺得腿軟,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然後便直接跑到了前邊的帳裡去一鼓作氣的倒了滿滿一壺酒就掀開帳子走了出來,再走回到火堆邊時,卻忽然發現樓晏不見了。
她站在火堆邊楞了一下,碰着酒壺杵在那裡半天,最後才無奈的笑了笑,走到石塊邊上去坐下,忽然間就沒了喝酒的興趣。
是因爲她的怨聲載道而不耐煩了吧。
活該!
誰叫你偷了老孃我的心卻不負責!
誰叫你明明對老孃我有心思卻偏偏像個清心寡慾的無心之人一樣。
不耐煩也就只有這麼一次了,怎麼偏偏這麼沒有耐心,連聽我嘮叨一晚都不願意。
九月擡起手又揉了揉凍的通紅的鼻子,正要喝酒,旁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噫?阿九姑娘你怎麼還坐在這裡啊?”
她頓了下,回頭看向那個在不遠處說話的巡衛兵:“我不在這裡我還能在哪裡?我現在還不想睡覺,不打算回驛站。”
“剛纔你去那邊的營帳裡拿酒的時候,十六爺讓我們在後邊的帳裡準備了兩個火爐,說是讓我們叫阿九姑娘你進帳裡說,這外面天寒地凍的,您就在這裡喝這涼酒,多傷身啊。”
九月一聽,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大帳,那帳裡果然有着彷彿暖融融的火光。
“謝謝,我知道了。”她回頭對那巡衛兵笑了一下,便跳下了石塊,腦子有些暈,但是神智還是清醒的,將手中的酒壺放下,直接轉身走向了那個大帳。
走到帳外,手剛要掀開帳簾,結果剛一碰到帳簾上,她就頓了一下,眸光燦然的看着眼前的帳簾,看了有一會兒,緩緩的放下了手。
“十六爺。”應該是喝多了,冷風這會兒吹得她有些頭疼,她站在帳外說:“天快亮了,我有些頭疼,先回驛站了,謝謝你今天縱容我在你們駐紮的軍營裡喝酒,這些隨軍所帶的烈酒雖然不如宮中的那般細膩醇香,但卻是極有味道,感謝。”
說着,九月便直接轉身走了。
本來就打算是喝最後一杯的,所以還是算了,進帳裡也不過是聊那些有的沒錯,最後還不是同樣的結果。
剛走了沒幾步,身後有風聲刮過,九月將身上的披風在身上緊了緊,低下頭正看着雪地裡被自己踩出的腳印,走一步,踩一個,走一步,再踩一個,耳裡還有咯吱咯吱踩在雪裡的聲音。
忽然的,她的腳步一頓,彷彿聽見身後有人在靠近。
那人的腳步聲似潛花木中,似伏風月裡,風月過映一般的一步一步走近。
是樓晏?
她的心頭一跳,下意識的正要轉身,卻是忽然便只覺得腰間被人以指點了穴道,瞬間無法動彈,接着便是整個人忽然落入了一片微涼的懷抱,入鼻的是一陣熟悉的藥香與迷醉人心的味道,她臉色瞬間大變,低下頭便看見一條緋紅的衣袖裹住了自己,耳邊更是同是傳來低低的笑聲:“月兒,你究竟是在躲我,還是在躲樓晏?嗯?”
樓辭遠!
九月的周身瞬間漫布出殺氣:“點我的穴道做什麼?放開我!”
然而隨着她周身的殺氣遍佈的剎那,後方忽然掠來一陣勁風,那將她擁入了懷裡的緋衣之人抱着她便直接向一旁閃了開去,她看不見身後在抱着自己的人,只在他閃身而轉過身的剎那,看見了已從帳中走出的樓晏。